貓尾巴后面的少女們

渥殊

校園里有很多野貓，偶爾在小樹林邊的垃圾桶旁停步，你便會發現一條毛茸茸的尾巴在桶邊搖擺。此刻你的腳步略一加重，那深藏在陰影里的靈巧的貓就會倏地消失在你眼前。

這里的貓并不總是那么自力更生，眼中也不會總帶著野貓固有的高傲自憐的光芒。性情溫和的少女們在這些小萌物面前總是無法自持的。

在圖書館后的竹林中，或是在離操場不遠的草坪上，你時常可以看見有女孩一邊喂貓兒面包屑，一邊嬉笑著與它們玩耍。此時的小野貓們懶洋洋地臥著，帶著迷茫又安逸的神情。它們有時翻個身，有時又支起身子緩緩走幾步，一會兒抬起前爪放在女孩手心，一會兒又咧開嘴，不長不短的胡須晃幾下，接著露出口中尖尖的白牙，發出一聲“喵……”似乎在說，真是個大好的晴天呢。

一張小巧的臉上總是掛著慵懶又愜意的神情，纖長的雙臂自由舒展，步態輕盈歡快有跳躍感——自然少女生物帝的舉手投足總是很接近貓的意態。

身為文科生，她卻酷愛高考不用考的生物。走在校園里，她總對一草一木如數家珍，界門綱目科屬種，皆是信手拈來。那次與生物帝同行，她指著路旁的枇杷樹說：“枇杷和玫瑰一樣，是薔薇科的?！彼€指著遠處的小貓告訴我：“喵星人不能吃偏咸的東西?！?/p>

一個周日傍晚，我剛回校，生物帝便走過來說：“我要讓你看看喵星人的入侵?！苯又鴱钠A里抽出一張百元大鈔，指著鈔面上一處圖案道：“你把它順時針轉90度，就會發現這里有一只喵星人！”我認真地看了看，紙鈔右上角醒目的“100”邊上就是一個深色橢圓，像一叢密集的灌木，那后面就藏著不甚醒目的貓咪，寬頭窄身粗尾，好像頗有智慧的樣子。

一天，我路過她的課桌，見她正在本子上畫一些奇怪的小符號，便問她在做什么。生物帝說在編制喵星人的文字。我仔細觀察，發現那些符號近似貓的簡筆畫，只是每個部位各有不同。她解釋道，揚尾伸爪之類動作都表示不同的字母及發音，拼讀出來就是一句話了呢。雖然原理和現代漢語拼音相似，不過使用起來，萌萌的感覺一定會涌上心頭吧。

② 元氣貓身后的陽光少女豆君

豆君有一頭長長的黑發，以及白皙溫柔的面容。她喜歡貓的事情我是后來才知道的——在幾個陽光燦爛的午后，坐在教室一隅，看交錯的樹影透過窗扣在我桌上時，總會聽見有人說豆君看貓去了。

“是圖書館后面還是操場邊上呢？”

“嗯，這個嘛……不知道啦?！?/p>

校園里的野貓與人們想象中的流浪貓不同，外觀要體面不少。它們光鮮的外表有時會讓愛心滿滿的女孩們迷惑，誤以為它們是無害的。在它們抬起爪子后，你可以觸摸它掌心軟軟的肉墊，但也很可能因此被它的利爪所傷。又一個午后，聽說豆君在給貓咪喂食時被貓爪劃傷，去了醫務室。陽光仍然很好，樹影仍扣在我桌上。貓是危險的，受傷的豆君是可憐的。我這樣想著，又覺得這情形如之前語文老師所說的那般，“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我不知道豆君的傷是什么時候好的，但在午后仍很少見到她。

因為某天老師沒有布置讓人有些小緊張的作業，第二天也沒有火燒眉毛的考試，教室外有的是大好陽光以及和煦的風，于是放學后，我和大雁突發奇想要去操場邊散步。

“操場邊上那個小小的花圃，不知道現在怎么樣呢?！?/p>

“閑著嘛，我們去看看好啦。”

這么聊著，我們走到了一片不太開闊的草坪邊上，首先看見一只只小巧的幼貓，接著便看見貓咪們邊上的豆君。她背對我們，長發披肩直到腰際，頭頂是無垠的碧空。

我們走過去，一同與小貓們玩耍。

豆君向一只雜色貓招招手：“船長，船長——”那貓咪過來幾步，又退了回去。豆君笑得很開心：“它臉上黑白相間，一只眼睛周圍有一圈黑毛，可像海盜船長了呢。”接著又呼喚另一只小貓：“將軍！”那只毫無怯意的小黑貓歡快地跑了過來。那時我才發現豆君已經在貓群中找到了自己的小世界?；蛟S單純愛著什么的人心里一定是暖暖的，是不會有任何懼意的，也甘愿承擔受傷害的風險。

③ 我嘛？

我對貓沒什么偏愛，只是停留在看見可愛的類型會心情愉悅，走開兩步看不見了又會忘得很快的程度。我有時會覺得，那些在人前討喜的貓咪們，也許只是聰明地發現了更為簡單的謀生方法，從而對自己進行偽裝。它們漂亮的毛色以及柔軟的毛發是具有欺騙性的，讓人們忽略了它們的利齒和利爪。

念高二時，我們班的教室在一樓，時常開著窗，窗臺上有一個水缸，里面養著金魚。在第一對魚罹難之后，班長很快又買來一對，放進清涼的魚缸。一天中午我吃完飯早早地回教室，進門后發現一只貓站在窗口瞪視我，我不加理會，走到窗邊自己的座位旁。那貓一動不動停在那兒，猶豫了許久，狠狠地剜了我一眼，緊接著一躍而下跑遠了?；仡^我才發現，窗臺上的那只魚缸已倒翻了，邊上全是水。低下頭則看見，地上有兩條金魚尚在掙扎。我撿起金魚放回缸中，又往里加了些水，關好窗，才覺得魚暫時安全了。

貓不依附人而生存時，就不得不考慮三餐如何覓食果腹。傷害窗臺上的金魚在我看來應被阻止，但在貓的眼中只是再合理不過的行為。沒有了偽裝，它們是再現實不過的動物，為了能在世上存活，不得不弱肉強食。

物只一種，亦有千面。貓就是這樣善變卻聰明的動物。它們在陽光與陰影之間嘗盡冷暖，有時惹人憐愛，有時令人困惑，有時讓人惱怒。

而比起貓，我更時常回想起那些喜愛它們的少女們。她們從不同的角度看待這些獨特的小動物，始終對它們溫柔愛惜。在她們的故事里，貓變得更有趣，也更為立體。而她們這一份純真的喜愛，也隨著那些場景，留存在我的記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