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能任性不認命（下）

高琳琳

沈昉親昵的靠在我肩膀上，我有一瞬間的時間想起了方敏，方敏溫柔善良確勝沈昉的任性和略微的霸道，但是從家境來說，沈昉完勝。我下意識的抱緊沈日方，同時又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恥。

不過，沖突很快就出來了，我查看郵件時，在垃圾箱里發現有一封編輯的郵件，時間是一個月以前的，點開一看，大意是我的一篇小說她非常喜歡，希望收錄在出版社的新書里，要我盡快在三天內簽好授權書。這是我盼望已久的機會，沈日方拿著我的手機，這封信顯而易見她已經看過了卻沒有告訴我。

“你早就看見了這封郵件？”我舉著手里的手機。

“是啊，不就是垃圾郵件么？”她一臉茫然，”難道你還寫小說？我從沒見你寫過啊。”

“你是傻子？看不懂字嗎？”

她氣的發抖，“你敢罵我7好啊你！”她拿起手邊的茶杯朝我扔過來，我一閃身，杯子撞碎在門上，玻璃碎片落在我頭上、臉上，胳膊上，很快就有溫熱的液體從額頭上流出來，沈日方化身為暴怒的魔鬼，她不依不饒的奪過我手里的手機，摔在地上，然后狠狠地踩上去。我走上前用力捏著她的手臂，罵道“你個瘋子”，然后一把推她坐到地上，我的表情也一定扭曲極了，以至于她被嚇得愣愣的，我頭也不回的走出去，用盡力氣拉上了門。

我覺得自己狼狽透了，漫無目的地走在街上，淚水竟然沒出息的嘀嗒落下，我又發起火來，狠狠地甩了自己幾巴掌。不知不覺間走到了方敏的出租屋樓下，猶豫很久，還是走上去了，這好像是我養成的習慣，心里一難過就會找方敏，而她總是溫情的對我好。

果然，雖然我們很久已經沒有聯系了，但是她看到我的那一刻，眼睛里卻是溢滿了光彩，接下就是驚訝的問，“你衣服上怎么會有血？天哪，你的額頭怎么了。”

“沒事，不小心碰著了。”

方敏的眼里全是心疼，我心里一熱，不知哪里來的勇氣，一把抱緊她。她在我懷里靜靜的也不動，在溫暖的燈光下，我覺得這才是我真正想要的生活，“我喜歡你，方敏。”

方敏掙脫了我，怔怔的看了我很久，更緊的抱住我。

在方敏的勸說下，我辭去了留校實習的工作，這本就是沒有薪水的免費勞力，我也不覺得有什么可惜的，專心的在方敏的出租屋里寫作，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方敏會這么支持我寫作。我重新買了手機，換了卡，白天，方敏出去工作，晚上她復習考研知識，我寫作，并煮上一鍋香氣四溢的粥。

我摸著方敏的頭，“你不讓我出去工作，自己既要工作還要學習這么累，不覺得自己傻呀！”

她微微一笑，“家里面養個作家也不錯啊。”

我眼眶有些微微發紅澀，“你放心，我會盡快寫出好作品的，到時我養你。”

生活遠沒有預想的那么順利，我投出去的文章大多石沉大海，杳無音訊，即便偶爾發表一兩篇，稿費也只有三五十元，這對我的生活無疑是杯水車薪。我越想寫出好作品，就越覺得思維枯竭，沒有靈感，我告訴方敏，發表小文章沒有用，我要寫長篇，但是我找不到好的題材，我的長篇寫個三五千字就寫不下去，只好重新開一篇，一個月后，我的長篇連個影也沒有。在狹小的小屋里，我的脾氣一天天增長，方敏的寬容更是縱容我這種囂張的氣焰，我開始向她抱怨為什么發表不了，然后找茬似的跟她吵架，方敏總是不說話，微微低著頭難過著，很快的我又道歉，說是我的不對，這種事情循環往復，弄得我們兩個人都筋疲力盡。

沈防卻意外地找到了我，再次見面，我們反倒不覺得尷尬，在小餐廳里，我們各自沉默著，最終還是沈日方打破了沉默。

“真沒想到你的脾氣還挺大？你還寫小說？”

這簡直是戳中了我的難堪之處，我也笑著說：“瞎寫的，當什么真，現在小說那么多，人人都認為自己是作家呢。”

“聽我爸爸說，你辭職了？倒挺可惜的呢。”

“我現在還沒有工作呢。”

“那你重新回來吧，我跟我爸說說，那個，我們重新開始吧。”

回到方敏的出租屋，我將所有的文稿撕成碎片扔進垃圾桶，又給房間打掃了一遍。躊躇了下，打電話給方敏。

我站在方敏出租屋的窗前，下面是一條嘈雜的小街道，各式各樣的人穿梭其中，他們無一例外是忙碌碌的。我知道，我是一個罪人。

電話接通了，“方敏，對不起，我們分手吧。”

電話那頭停頓了一會，一個很平靜的聲音傳來，“為什么？”

我沒想到方敏會這么問，和預想中的憤怒或哭泣都不同，我看到正在下面街道盡頭等我的沈防，她在人群中是那么光鮮照人，我一邊罵自己的自私，一邊狠心的說：“我一直都欺騙了你，其實我之前還有女朋友，我們一直沒分手。”

我說不下去了，我想起方敏一直以來對我的包容忍讓，她柔弱的身軀，夜晚默背書只是為了不影響我寫作，很認真的說，“木木，我會保護你。”“木木，我養你啊。”

電話那頭沒有聲音，安靜極了，好像世間只剩下我們兩個，我連呼吸也屏住，很久之后，方敏掛掉了電話。

在沈昉的幫助下，我如愿以償的進入了機關樓，我不再提寫作，小心的收斂自己的脾氣，我甚至開始想象，我有可能留校然后轉正，成為一名正式的國家干部。

好景不長，沈昉突然對我說：“我要出國讀書了，家里已經幫我辦好了手續。”

情急之下，我急促的問，“那我呢？”

見她不說話，我激動得喊，“你怎么不早告訴我，你早就決定出國是不是？你根本沒想過跟我長久在一起，對不對？那你又找我回來干什么？”最后一句，我幾乎是咬牙切齒喊出來的。

沈昉冷笑一聲，“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跟我在一起是為了什么？你別這樣子好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我幫你的還少嗎？如果我告訴你我的愛情要求是，戀愛找一個喜歡的人，結婚找一個門當戶對的人，你是不是早就和我分手了？我告訴你，你是一個表里不一的自私的人，我們都不高尚，我只是想找一個長得帥的人談一場戀愛而已，你也從來沒對我付出過，我不欠你的。”

我又離開了機關樓，開始四處投簡歷。我沒有再去找方敏，因為我欠她太多，我一無是處配不上她，看見她我就看到曾經的渺小卑劣的自己。

等我終于在一家小公司就職后，又想起來方敏，在QQ里看她圖像亮著，忍不住發了一行字，“考研成績出來了吧，你考的怎么樣？”

我忐忑不安的等待著，覺得她或許不再想回復我了。

但是沒多久卻發過來一行字，“誰能任性不認命，我沒有考上，已經按照家里要求和一個男生訂婚了。”

我站起來，窗外已經是春天的景色了，大街上依舊是熙熙攘攘的人流，街角有一只流浪貓警惕的望著周圍，正在搜尋著食物，這個世界依舊像往常一樣運行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