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能天生優雅？

江意

隨著視野拓寬，被影響和被反思，就有了從無意識的不文明到有意識改善的行為。中國游客也正在經歷著這個過程。

近兩年，中國游客實在成了過街老鼠，聲討的新聞鋪天蓋地，插隊、罵街、亂丟垃圾幾乎每天都能被某個國家，某個地區深挖出一個低素質的新技能，他國的國民也愛往這湊，看這爭先恐后的勁兒，似乎不來吐個槽就不足以顯示當地旅游業的蓬勃火爆。

實際上，這真不是什么新鮮事，也絕不是中國人獨有的劣性。哪怕僅僅追溯世界現代史的這一百年間，這樣的場景也頻繁出現很多次了。

多次更換的“全球公敵”

不用太遠，僅僅往上推3年，全球公敵的主角就還不是中國。在2012年年初，美國購物門戶網站“社交生活”（living social）與一家研究機構合作，舉辦了一場有關“世界上最糟糕游客”的問卷調查，參與調查的是來自美國、英國、加拿大、澳大利亞、愛爾蘭5個國家的5600多人（受訪者中約4000人是美國公民）。結果顯示，當時的中國人居第二位，排名第一的是美國人。

為此該網站在3月2日以題為《誰是世界上最差勁的游客？美國人同意，就是我們》的文章進行了詳細介紹，文章稱曾經有數千名來自美國38所院校的學生在法國佛羅倫薩進行培訓，而培訓開始不久當地報紙刊登了幾名美國少女在佛羅倫薩廣場上隨地大小便的照片。同時，在佛羅倫薩的美國女子遭強奸的趨勢明顯增高，但是，很少有人報案，因為她們經常在公共場合喝得爛醉如泥，很難提出指控。

而在另一篇《我們在旅行時不僅粗魯，而且還是賊》的文章中40%的美國人承認他們曾經“不小心”拿走了旅館的毛巾，牙刷，枕頭，《圣經》。

而這些還遠不是美國人最受詬病的缺點，曾經有一個美國旅行家在77個國家旅行時，詢問當地人“10個美國游客最不應該做的行為”時，顯然傲慢、喧鬧、炫耀的美國人最令人討厭。

時間再往上，2009年，在另一場同樣以“全球游客素質”為排行的調查中，結論又完全不同。當年6月，全球最大在線旅游運營商Expedia公司委托知名調查機構TNS Infratest以問卷方式調查世界各地4500名酒店老板，評估27個國家和地區游客的總體形象。

評估內容包括禮貌程度、當地語言適應度、儀容整潔度、小費慷慨度等9個方面。結果顯示：日本游客普遍給人留下整潔、禮貌、安靜、投訴少等印象，綜合評估連續第三年獲“全球最佳游客”。而在被調查人眼中，法國游客總體形象最差，緣由是小氣、無禮、傲慢、不愿說當地語言。更有意思的是，這時美國人又成了香饃饃，因為他們出手闊綽，給起小費來尤其大方，不會過多計較房費之外的額外消費。

有媒體分析家認為，有時候素質的定義十分抽象又廣泛，觀察的立足點不同或者不同的文化差異可能導致完全不同的結果。美國人崇尚的自由散漫，無拘無束，就成了別國眼中的喧鬧、傲慢;而同樣法國人在國內沒有付高額小費的習慣，因為服務費會自動計入賬單，因而與其他國家游客相比就顯得小氣;中國人手頭富裕并開始追求高雅設計，就成了粗俗、毫無品位地大肆購買奢侈品。

甚至某些媒體針對中國游客的報道也有失偏頗，在日本搖落櫻花的不止中國人，更多是日本當地人;埃及盧克索神廟的“丁錦昊到此一游”確實惡心，但若進到德國維爾茨堡世遺名勝主教宮，會在壯觀的回廊上看到同樣壯觀的各國語言“到此一游”，唯獨沒見中文。而在俄羅斯國內網站獲得最高追捧的竟然是那些躲過了重重保安的防范，也要攀爬雅典帕特農神廟或者埃及金字塔的俄羅斯極限運動者。

當然，所有這些會破壞文物景觀或者會引起大多數當地人不快的不文明行為確實應該禁止，無論是哪國人。這是人類邁向文明社會必然要推開的障礙，有的國家已經成功，而中國也正努力行走在這條道路上。

給文明以時間，以努力

本世紀初，韓國游客的粗俗同樣也曾飽受詬病。韓國人自己也承認，在十幾年前，韓國經濟發展迅速，人民生活富裕，出境旅游的人數開始增加，那時的韓國游客就像是一個乍富的土鱉，似乎唯有高聲呼喝和時時炫耀才能標榜自己賦予自己的“上流貴族”的身份：在禁煙區吸煙、亂扔煙頭、隨意丟棄垃圾、公共場所大聲喧嘩、耍酒瘋……然而隨著韓國社會整體生活水準和教育水平的不斷提高，韓國政府要求出國游的韓國人在出發前必須接受幾個小時的課程，了解目的地國家的文化習慣，課程堅持十幾年下來，韓國游客給外國人留下的印象也越來越好。

而如果仍然沿著時間的長河再往前推，標榜國民素質高尚的日本也不是一直被到處稱頌的好待遇。上世紀70年代的日本民眾的不文明行為可是連本國人都看不下去，著書立說，赤裸裸攤開釘在歷史的恥辱柱上的。

日本的教育家與時評家高橋敷在1970年寫了《丑陋的日本人》一書，引發了當時日本社會的巨大熱議和爭辯，作者甚至一度要避世隱居來躲開人們對他的圍攻，書中對日本人的弱點進行了無情的揭露：一清早，只聽“嘩”的一聲，地動山搖，好幾萬人拼命擁進會館，我以為發生了暴動，嚇得拔腳就逃。然而，那僅僅是觀眾入場罷了。老人，婦女都被沖得七零八落，跑在最前面的，盡是年輕力壯的男性……日本的廁所很臟……隨地亂扔垃圾……在動物園不聽指揮喂長頸鹿……”。

然而也正是由于這本書引發了日本國民對于民主制度、環境與“素質”的關系的深刻反思。國民素質提高開始有意識地加入到教育課程中，社會風氣逐漸好轉。

時間離不太遠的中國臺灣在1985年出版了柏楊模仿這本書而寫的《丑陋的中國人》，臺灣社會風氣似乎也是從那時開始好起來。

也許人們高估了一本著作的作用，或許這些書恰好出現在一個對的時間點，社會總是在進步，民眾總是在進步，隨著視野拓寬，被影響和被反思，就有了從無意識的不文明到有意識改善的行為。中國游客也正在經歷著這個過程。

李女士是一位長期旅居德國的中國人，她曾說，當她第一次在德國看到一位妻子幾乎用手和少量的清水清理她丈夫的嘔吐物時，她覺得非常震撼，而現在她也會這樣做，她會在開車時禮讓行人;遛狗時一定會帶著清理工具。“現在在中國國內，越來越多的人在這樣做。”她認為：“很多中國人在國外旅游中，也在細心體會別人的文明之處，反思自己的行為。”

來自埃及艾因夏穆斯大學的年輕助教阿瑪爾·薩義德是北京語言大學的碩士研究生，幾年前，他就開始在埃及兼職導游帶中國團。他也認為中國游客的素質在不斷提高，他說，“其實中國游客沒有報道中所寫得那么糟糕，每個國家的人都可能犯那樣的錯誤，他們需要被給予足夠的成長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