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業說分手是最好的借口

［文／周宏翔］

畢業說分手是最好的借口

［文／周宏翔］

愛有時候被標榜得很高貴，像是擺在奢侈品店櫥窗里被人欣賞的高價商品，窮人會垂涎，富人會炫耀，好比單身的人會渴望，戀愛的人會四處通告全世界。但愛有時候又格外低廉，像是被扔進垃圾桶的殘羹冷炙，連流浪貓狗都不屑湊上鼻子去嗅，好比一個人決定了和另一個人分手，連撕毀戀愛合約的流程都可以省略，只有兩個字說出口：再見，便立馬把所有的“我們”敲成零星破爛的碎片，讓被甩的人用它們割腕戳心，淚流成河。

畢業前的戀人多半會陷入這樣的恐慌期，原本就是天各一方的兩個人，因為上大學的緣故，在各自陌生的城市尋找到新的慰藉，有時候連愛情是什么都還沒弄清楚，先一頭扎進彼此擁抱的溫柔鄉，最長的愛情可能長達四年之久，原本以為畢業遙遙無期，轉眼間就要各奔東西，是跟我回家，還是隨你歸鄉，或者拋下一切，遠走他方，是所有戀人在畢業時都糾結的問題。

我見過很多情侶在畢業的時候相擁而泣，各自拿著返鄉的車票站在月臺上告別，今天你還是我最愛的人，明天我就成為與你無關的靈魂，相見不如懷念，明年今日各自為安。

但是畢業的結點真的就不得不說分手嗎？

不，我并不覺得。

在我認識的人當中，胖子汪算是比較特別的一個。從我認識他的第一天起，就認定了他是一個不學無術、插科打諢的人，永遠拴著一個黑色的腰包，騎著摩托車在校園里穿來穿去，叼著煙，咧嘴笑，滿臉憨厚。可胖子汪無疑是我認識的人里最長情的一個，從大一軍訓就追到的女朋友，一直持續四年的熱情，而且尊重女方的要求，不結婚就不發生關系，保持著最純粹的愛情，實屬難得，就是這樣的愛情，在面臨畢業的時候，一樣陷入了危機四伏，女方家長很明確地說，想我女兒從湖南嫁去云南，門兒都沒有！

畢業前的那段時間，胖子汪每天晚上拉著我們寢室和他自己寢室的人喝酒買醉，一邊哭訴他和女朋友四年來苦心經營的愛情故事，一邊吼叫著說，要是女朋友爸媽不答應他們在一起，他明早就從寢室三樓跳下去。

當然最后他沒有跳，女朋友甚至考慮曲線救國，以考研為名，先從湖南跳板去云南，然后來一個生米煮成熟飯，但女朋友的父母哪能那么愚蠢，考研是吧？必須填湖南的學校，考不上調劑是吧？那也必須調劑在省內的學校，不然就別念了，直接工作吧。小女孩的花花腸子，哪里瞞得過父母。

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班上每個人都為他們捏了一把汗。說實話，從大一到大四，多少人悲歡離合，談的愛情到半路就夭折，能夠堅持下來，從一而終的少之又少，所以，我們有必要為這樣情比金堅的感情祝福，并支持他們一戰到底。

有一天晚上胖子汪找我聊天，我們站在樓道口，他點了一支煙，伸手給我一支，我說不要，他說，陪我抽一支，就一支。胖子汪突然抽泣著說，估計我和她最后還是得分手了。明明是一個五大三粗的男人，哭起來真是要人命。我說，真的沒辦法挽回了嗎？胖子汪說，前兩天已經追到她家里去了，她爸媽直接閉門不見，弄半天，我成了拐賣人家女兒的騙子。

胖子汪很少這樣惆悵過，記得有一年我們一起去鄉下支教，當時條件很差，他也一臉笑容地安慰在場的人，從鄉下來的他，夠直接夠開朗，但同時也因為家境，并不招女方父母待見，在這個現實的社會里，分手很多時候也變得不是兩個人自己的事。

就在兩個人一次又一次落淚之后，胖子汪抓住了決定性的關鍵點，說到底，不改變自己，就不可能有出路。明明已經臨近國考，胖子汪還是不顧一切抓起書本往圖書館跑，要知道四年來都是靠作弊考過的他要想成功，簡直比登蜀道還難。基本上那個時候，沒有人對胖子汪抱有信心，只是認為他不過是在做無謂的掙扎，但是我被他那顆堅持的心深深打動了。

有一天早上，我很早起床出門辦事，看見胖子汪夾著書本往外跑，我叫住他，他也沒有回頭看我，只是吼著說去晚了沒座位，先走一步了。夜里，基本要熄燈了，胖子汪才從圖書館回來，不但沒有一臉疲憊，看起來還特別精神。大家都結束論文答辯，開始找工作的時候，胖子汪還在他國考準備之路上奔跑。

后來我問胖子汪，到底是什么給了他這樣的力量。

胖子汪問我，你還相信愛吧？說完他自己就笑了，愛這種事情，掛在嘴上就特別矯情，但是放在心里就特別溫暖，我不太會遣詞造句，但是，她對我而言，就是我可以奮斗的動力，養不養得起她我還說不了，但至少第一步，我能擁有養她的機會。

畢業前夕，我經常被學弟學妹拉去喝酒，每每談到愛情，他們都會嗤之以鼻地說，那東西，沒人信，現在再好啊，畢業也得分手。當時我非常認真地說，那可不一定。

胖子汪拿到面試名額的時候，第一時間在寢室大叫起來，當時我們看見他興奮地捶著桌子，說要請大家吃飯。其實后來，胖子汪不知道的是，他女朋友早就填了云南的學校，也不在乎父母那句“你要是去了，就別認我們倆”，她是準備豁出一切跟他，他是為了愛情奮不顧身地奔跑著。

我見過最無恥的人，明明已經劈腿到人盡皆知，還要義正辭嚴地和交往了四年的女朋友說，我們分手吧，我沒有辦法離開父母去你的家鄉，你也沒有辦法跟著我回家，距離成了我們最大的敵人，分手吧，各自做一名麥田里的守望者。這詩作得比誰都美，但距離根本與你們愛情無關，要分手，不分手，其實看的是你是否真的愛到了深處，愿意為對方付出。

那些打著幌子，說找到了工作要去北上廣，壓力山大，工作繁忙，電話少了，問候少了，連回復都變得似有若無了，想你想你想你，到地老天荒，到山窮水盡，到世界盡頭，但是，最后還是說，我們沒有辦法在一起，當初想著在大城市打拼幾年就可以娶你，最后才發現無能為力。

說到底，不過是自己給自己找借口。

上個月接到胖子汪的邀請，說是趁著良辰美景要大擺筵席，轉眼畢業將近三年，他在機關混得如魚得水，女朋友研究生讀完，也終于要換了身份，有情人終成眷屬。

如果你站在校園路上，看著那些畢業說分手的情侶，不管他們流著怎樣的眼淚，都請不要太過于惋惜，只是他們的愛太過單薄，太經不起考驗，他們或許是還愛著，但是也終究決定了放棄“愛”這件事，或許畢業只是一個借口，只因它太容易說出口，讓彼此有臺階，說到底還是“不夠愛”，或許心底也知道，能夠放棄的“愛”總是太渺小，始終抵不上我們繼續前進的路，和路上的陽光與鮮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