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的迷夢

禾青

平淡的愛

琪琪婚后變得越發(fā)漂亮了。

盡管她快要三十歲了，但是在輕熟的美里面仍然略帶著一絲隱約的少女氣質(zhì)，讓她更加具有別樣的風情。

她去參加同學聚會，有多年不見的老同學一直驚呼：“天哪天哪！琪琪！你完全變了一個樣！現(xiàn)在簡直美翻了！”

她有點羞澀，因為在過去的成長經(jīng)歷中幾乎沒被人夸過漂亮，因此不知道怎樣面對這樣的場景，只得抿著嘴唇輕笑，看在一干男同學眼中，更添了一絲嬌羞嫵媚。

聚會結(jié)束后，盡管知道她已經(jīng)結(jié)婚了，男同學們還是明里暗里爭著送她回家。她很開心，一顆心仿佛飛翔在云端——原來當美女的感覺這樣好！

她回到家，已經(jīng)快凌晨一點了，老公還沒睡，在等著她回來。但是他確實已經(jīng)很困了，只好拿著手機躺在床上努力睜著眼睛防止自己睡過去。她看得心里暖暖的，感動地走過去抱著他撒嬌：“快睡吧，我還要卸妝，要一會兒呢。”

他放下手機緊緊抱了她一下，說：“那你快點啊，我好困，先睡了。”

她微笑著放開他，換下衣服進了洗手間。

她心情愉快地卸妝，開心得想要哼唱幾句，又擔心吵到老公，最后只好生生忍住了。

回想起今天的經(jīng)歷，再想到新公司同事的反應，她心里感慨良多，同時也對老公深深感激。

琪琪年幼時家境艱難，性格陰郁，長得又偏胖，所幸學習成績還不錯，否則真是低到塵埃里也沒人會注意到她。

這樣的成長經(jīng)歷中，自然不會有男同學來獻殷勤。琪琪自己又內(nèi)向，成年之前和男生說話的次數(shù)少之又少，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她和老公是高中同學，高中時她除了成績好一點之外，依然還是沒有更多的優(yōu)點。婚后她問過他，問他當時為什么會愛上她。

老公溫柔一笑：“覺得你有才華啊，而且似乎很有個性的樣子。”

原來她的沉默寡言在老公眼中是有個性的象征。才華呢？則可能是因為她的作文經(jīng)常被語文老師當作范文在班上朗讀吧。

他們大學時開始談戀愛，但因為是異地戀，他在北京，她在廣州，真真是天南地北相隔萬里。不過他有機會就會坐火車到廣州來看她，學生時代沒有多少錢，只好坐硬座。一路搖晃到廣州，下車時腿已經(jīng)腫脹得幾乎沒有知覺了。她每次看到都心疼無比，希望他來又不希望他來。

但是，盡管無比甜蜜，畢竟是異地戀，情侶之間的很多小問題都會被無法相見的距離放大無數(shù)倍，他們也曾吵吵鬧鬧，分分合合，不過，幸運的是一起堅持到了最后。

婚后他依然如婚前一樣疼她寵她，她只管負責照顧好自己就行，其它的大小事，幾乎被他全包了。也因為如此，她活得越發(fā)滋潤，也越發(fā)光彩照人，綻放出從未有過的優(yōu)雅美麗。

但是這樣幸福平淡的生活久了，她又隱隱約約覺得似乎少了點什么，就像一盤色香味俱全的菜，少了一點鹽，總覺得不是那么讓人徹底的心滿意足。

但是她又說不出具體是少了什么，直到遇到新公司的年輕小同事。

小秘密

琪琪最近換了一家新公司，是對她而言全新的金融行業(yè)。因為對公司和專業(yè)來說，她都是徹底的新人，因此剛到公司的時候，內(nèi)心其實是比較惶恐的。

第一天下午，她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發(fā)呆想事情，考慮怎樣開始新工作，突然有人輕輕敲她的桌子，她抬頭一看，一張朝氣陽光的臉正在對她笑，不等她開口，對方已經(jīng)先開口了：“你好，我叫蘇書，叫我小蘇就好，你叫陳琪琪對吧？”

琪琪還沒來得及回答，已經(jīng)先聽到了自己的心跳的聲音，她莫名地覺得緊張，突然之間不知道說什么好，只好笑著點頭。

后來琪琪回憶起那天的場景，什么都記不清了，只記得那張年輕動人的臉龐上開朗的笑容，以及自己響如擂鼓的心跳聲。

琪琪對新公司以及新同事慢慢熟悉起來。她現(xiàn)在長得美，人又大方善良，所有的同事都很喜歡她，包括幾個領導，也對她照顧有加。琪琪對這些雖然覺得有點受寵若驚，但是都還能泰然處之。只是蘇書對她的方式，越發(fā)讓她心神不寧。

蘇書的父母和公司老總是多年好友，而且因為他父親是某局局長，在公司成立之初，給過老總很多照顧，因此，公司從上至下，都對蘇書另眼相待，他對所有人也都是客客氣氣的，但是禮貌而疏離。唯有對琪琪，卻有別人沒有的親昵。比如帶很多零食到公司來，只會偷偷分給琪琪；集體活動的時候會特地站到她身邊，離她近一點；平時有意無意輕輕地碰她……

琪琪呢，內(nèi)心知道這樣不合適，卻又貪戀這樣的感覺，這些都是他們之間的小秘密，別人都不知道，也因為如此，就倍加緊張刺激，而這一點恰好是琪琪和老公之間一直都缺少的東西。

老公一直寬厚溫和，更多時候像是一個父親，對琪琪也像是對一個女兒般寬容忍讓。而蘇書，卻是比自己還小兩歲的陽光大男孩，琪琪看到他時，心里會涌動出無限的憐愛和激動，像姐姐對一個單純的弟弟，有時甚至像母親對兒子，想去緊緊擁抱他，寵愛他。

時間長了，琪琪在回家擁抱老公的時候，眼前偶爾會閃過那張永遠朝氣蓬勃的臉。這種時候，她就趕緊甩甩頭，意圖趕走眼前幻像，心里一陣內(nèi)疚，也因此對老公越發(fā)溫存。

老公一向粗枝大葉不會多想什么，只是感受到了琪琪的變化，也樂得享受，還直夸她換公司后比以前更加漂亮賢惠了，看來新公司不錯。

琪琪聽在耳里，明知道老公說的話沒有其它的意義，就只是字面上的意思，但是因為自己做賊心虛，還是悄悄低了頭，不敢直視老公的眼睛。

愛，始終在那里

琪琪有時候會想，再繼續(xù)這樣下去會發(fā)生什么事呢？她不敢深想，只是每天把更多的時間花在穿著打扮上，越來越美。

直到一個周五的下午，蘇書發(fā)微信給她，約她下班以后一起吃飯。

她在收到微信后的第一反應是激動而興奮，仿佛是自己默默期待已久的東西，突然就屬于自己了。但是激動過后，想起自己的已婚身份，又有隱隱約約的不道德感。

后來她自我安慰，反正老公出差了，回去了自己也是孤身一人，和同事一起出去吃個飯，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這樣想之后，她心里坦然了許多，就給蘇書回了微信，答應了。

終于熬到下班，因為是周五，同事們都歡喜非常，剛到點就唰啦一下走得干干凈凈。他倆心照不宣默契地挨到最后，然后一前一后走進電梯下到停車場。蘇書的車停在那里。

他們的辦公室在六樓，在電梯里很短很短的一段時間里，琪琪都覺得漫長猶如一年。因為她拼命想說點什么，卻不知道怎樣開口。幸好電梯里還有其他的人，但是蘇書就站在她身旁，她的眼神都不知道往哪里看，最后只好停在了自己的腳尖上。

終于上了車，彼此都有點尷尬，最后只好開始聊公司里一些無關緊要的事，蘇書不停地從左邊側(cè)臉看她，她覺得自己左邊臉好燙。這是從小到大都不曾有過的感受，奇妙而刺激。像吸毒一樣，明知道不能這樣，卻止不住地想要靠得更近，想要得到更多。

他們在一陣拘束的氛圍里吃完了飯，飯后蘇書提議到樓上看電影。她沒有拒絕，她覺得應該拒絕，但是不想拒絕。

兩人其實心里都知道看什么電影不重要，重要的是能有更多時間呆在一起，于是隨便選了一部即將開場的。

坐定之后，黑暗的環(huán)境無疑讓他們放松不小。電影開場，是一部吵吵鬧鬧的電影。蘇書趁機探身過來，在她耳邊輕輕說：“琪琪，今晚就不要回去了，好不好？”

她被他呼出的熱氣燙到了，但是還能保持清醒。雖然內(nèi)心有隱秘的放縱的渴望，但是她卻沒有想過要背叛一向疼愛自己的老公。

她頓了一下，才輕輕說：“不行呢，一定得回去。”

他沒有問為什么，只是坐直了身子。

一直到電影結(jié)束，他們都沒有再說一句話。他默默地把她送到小區(qū)門口，揮手再見的時候，他依舊笑得陽光燦爛。但是琪琪知道，他們之間，從此以后已經(jīng)徹底淪為路人了。也許，連路人都不如。

她內(nèi)心有明顯的失落，但是也有看清真相打破迷夢后的慶幸。她加快腳步，朝家的方向走去。

盡管，家里沒有人，稍顯冷清孤寂，但是老公的溫暖氣息，卻無處不在。

責編/伽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