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許
——希克厲和李莫愁人物形象之比較

■陳蓉蓉

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許
——希克厲和李莫愁人物形象之比較

■陳蓉蓉

1 引言

希克厲是19世紀英國女作家艾米麗·勃朗特的小說《呼嘯山莊》里的男主人公，李莫愁是中國作家金庸于20世紀所著的小說 《神雕俠侶》中的一位女性人物。兩個角色性別不同，生活的地方和時代也大相徑庭，但是他們的遭遇卻有許多相同之處。本文將對二者的人物形象進行比較，來揭示造成他們瘋狂行為和人性扭曲背后的直接原因和根本原因，并指出愛是人類最基本的需求，也是文學作品中永恒的主題。

2 生長環境的比較

希克厲是老毆肖從利物浦帶回呼嘯山莊的一個孤兒。老毆肖是個善良的人，對待希克厲就像對待自己的孩子卡瑟琳和亨得萊一樣好。但他的善良卻招來兒子亨得萊的忌恨。“從一開始，他(希克厲）就在這一家播下了不和睦的種子……小東家(亨得萊）……把希克厲看成篡奪他父親的愛心、侵占他特權的人。”老毆肖生病去世后，希克厲的噩夢生涯開始了。亨德萊不讓他接受教育，指揮他做又臟又累的活，并經常對他施暴。所有人，除了卡瑟琳之外，都鄙視他。然而，他頑強而又倔強。有一次，亨德萊“把鐵秤砣扔了過去，正中他(希克厲）的胸口，他一頭倒了下去，可是立即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李莫愁是古墓派第二代弟子中的師姐。古墓派的創始人林朝英，即李莫愁的祖師婆婆，年輕時曾愛上全真教的創始人王重陽，然而最終“好事難諧”。“她傷心之余，立下門規，凡是得她衣缽真傳之人，必須發誓一世居于古墓，終生不下終南山，但若有個男子心甘情愿地為她而死，這誓言就算破了。”于是，在這種封閉且對男性仇恨的環境下，李莫愁成長起來。封閉的環境，勢必壓抑人性的發展；而對男性的仇恨，更是為后來李莫愁窮兇極惡鋪墊了基石。

從上述分析可以看出，盡管希克厲和李莫愁的成長地域不同，但都是在不正常的環境下成長的。一個從小遭受虐待，另一個自我封閉壓抑天性。二者在年幼時得到的關愛都很少。眾所周知，愛是人類的本能，也是人類最基本的需求。所以年幼時愛的匱乏是他們成年后瘋狂行為的根本原因。

3 愛情背叛的比較

希克厲對老毆肖的女兒卡瑟琳有著特殊的情感。從小他們在一起生活玩耍，當周圍的人對希克厲鄙夷嘲笑時，只有卡瑟琳關愛著他，她成為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然而最終卡瑟琳沒能和希克厲在一起，而嫁給了畫眉田莊的愛德華·林敦。卡瑟琳的愛情背叛有多種原因，其中重要的一點是社會地位的懸殊。希克厲只是一個孤兒，而卡瑟琳出生于高貴而富裕的家庭。一方面，卡瑟琳愛著希克厲，同時又被當時的世俗標準所影響。比如，“卡茜在畫眉田莊一住五個禮拜……舉止也文雅多了……女主人……著手實現改造她的計劃，那就是用漂亮衣服和殷勤的奉承來抬高她的自尊心；她果然乖乖接受了”。另一方面，希克厲也深受著世俗標準的影響。當他看到卡瑟琳從一個野蠻的小姑娘變得打扮精致、氣質高貴時，他開始鄙視自己。“他一看見宅子里來了這么一位嬌艷優雅的閨秀，而不是他期望中的蓬首垢面，可以跟他配對的同伴，就躲到長靠背椅子后面去了。”

李莫愁在青春年華戀上了陸展元，并贈予情郎一塊繡了紅花綠葉的手帕，然而陸卻棄她另娶。在陸展元與何沅君的婚禮上，李莫愁“去跟新婚夫婦為難”。但被一位大理天龍寺高僧出手鎮住，并被迫應承“保新婚夫婦是十年平安。”“李莫愁天性本非極惡”，應該是多情的女子。但她的多情曾經被古墓派的門規壓抑，遇上陸展元后得到釋放，而陸展元的負心又應驗了古墓派的門訓，即天下男子都負心。于是李莫愁由愛轉恨，并把仇恨擴大化，與天下為敵。

希克厲和李莫愁，從一開始和愛人的周旋中，就是弱者。因為從小缺愛，所以一旦碰到相愛的人，就會不顧一切地把愛人看作自己的整個世界。而一旦愛情遭到背叛，他們內心的世界則轟然崩塌。但倔強冷峻的個性不允許他們示弱。于是，無情殘酷的復仇，成為他們唯一的出路。如果說成長環境是他們后來復仇的根本原因，愛情的背叛則是復仇和性格扭曲的直接原因。

4 瘋狂復仇的比較

希克厲復仇的第一步是先改變自己。離開呼嘯山莊三年后他回來了。“他已長成個男子漢，又高大又結實，一副好骨架……那是一張有才智的臉，從前那種渾渾噩噩，現在一點痕跡都看不出來了……他那擺脫了粗野的舉止甚至很有氣派……”。復仇第二步，報復與毆肖家和林敦家有親屬關系的每一個人。他讓亨德萊成為賭徒和醉徒，最終亨德萊把呼嘯山莊輸給了他，自己喝酒至死。亨德萊的兒子哈里頓成為他的仆人。他自己娶了愛德華·林敦的妹妹伊莎貝爾為妻，對她百般虐待；即使對他們之間的兒子小林敦，他也是百般厭惡。希克厲讓小林敦和小卡茜(卡瑟琳和林敦之女）結婚，只為了在林敦死后占據畫眉田莊。最終，希克厲控制了呼嘯山莊和畫眉田莊，控制了下一代。他的復仇成功了。然而他并不快樂。他掘開卡瑟琳的墳墓，把林敦的尸體從她的旁邊移開，給自己留了一個位置。

李莫愁的復仇兇殘而暴戾，殃及無辜。江湖上稱她為“女魔頭”，殺人不眨眼。有一次她殺了一家20口，只因為這家人姓“何”，與陸展元妻子同姓。十年之后，她沒有忘記仇恨，來到了陸家莊。然而，此時陸展元和他妻子于幾年前逝世。李恨自己沒有手刃仇人，于是把陸家莊全家屠殺，唯留下兩個小女孩，只因她倆手里握著被撕成兩半的手帕，而這手帕正是當年李莫愁送給陸展元的定情物。和希克厲一樣，情人和情敵即便是死了也要將他們拆開。她偷了他們的尸體，燒成灰，“一個的骨灰散在華山之巔，一個的骨灰倒入了東海，叫他二人永生永世不得聚首。”

希克厲和李莫愁在此階段都變得瘋狂，失去理智，泯滅人性。二者皆兇殘、暴戾、邪惡，犧牲他人的幸福或性命來祭奠自己死去的愛情。他們一生堅持著只愛那一個人，并且認為既然不能和愛人生活在一起，那么就在死后待在一起，于是做出了掘情人墳墓、拆散情人和情敵尸體的事情。由此可見，無論對于男人還是女人，無論在東方還是西方，愛是人類最基本也是最強大的本能，可以讓人幸福，也可以讓人瘋狂。

5 結局的比較

希克厲的復仇表面上成功了：他擁有了呼嘯山莊和畫眉山莊，目睹了仇人亨德萊和愛德華的死去；仇人的孩子成為他的奴隸。然后，他并不快樂，也不滿足。當他意識到他的愛人和仇人都沒有生活在這個世間時，他也沒有了生活下去的動力，而且也不想再控制下一代的生活。他開始把自己鎖在房間里，拒絕與任何人交流。“他再也不求哪個來陪他了……我們都聽到他在呻吟，在喃喃自語。”他日日夜夜思念卡瑟琳，經常看到她的幻影，一直到死。

李莫愁的母性最終被一個女嬰喚起。李莫愁無微不至地照顧她，保護她。在這里，她不再是女魔頭，心底里封存的仁愛本性被打開。為了尋找這個嬰兒，李莫愁來到絕情谷，中了無法治愈的情花之毒。在絕情谷的一場大火中，李莫愁看到了陸展元的幻影，于是縱身火海，追隨他去，在這首唱了一生的“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的歌中謝幕。

希克厲和李莫愁終其一生復仇，最終盡管他們復仇成功，但并不快樂。他們為愛人生，為愛人死，在最后的日子，各自的人性在一定程度上有所回歸。而且二者的結局類似：都是在對彼此愛人的幻想中去世的。

6 結語

希克厲和李莫愁，盡管性別不同，生活的地域和所處時代也大相徑庭，但二者人生經歷有諸多相似性。兩個人都在缺愛的環境下成長，對愛情忠貞而固執，遭遇愛人的背叛后利用余生極力報復，最后都在對彼此愛人的幻想中死去。幼時愛的匱乏是他們復仇的根本原因，而遭遇愛情的背叛則是直接原因。通過比較，我們發現古今中外人類的情感是相通的，愛是人類最基本的需求，也是文學作品中永恒的主題。愛的匱乏可能會導致瘋狂的仇恨和人性的扭曲。

(三亞學院外國語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