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齡

王艷

小時候，做夢都想快快長大，因為長大了可以涂口紅，穿高跟鞋！后來不小心長大了，忽然發現，涂口紅穿高跟鞋的夢想倒是實現了，但青蔥的二八年華轉眼轉眼即逝。這時，又開始夢想今年二十，明年十八了。只可惜，時光老人的數學一點也不差。

二十一歲那一年的某個黃昏，有生以來第一次被告知老了。那天，我悠然地走在小城的一條巷子中，遇見一個看起來五十出頭的中年男人，他看著我，問：“表嫂，到縣醫院怎么走？”我環顧四周，方圓二百米之內只有我和另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屁孩，毫無疑問，我就是那個令人傷心欲絕的“表嫂”。

女人幾歲算老呢？不知道。有一個十七歲的小女孩和男朋友吵架，開口就說：“滾！去找你那個九零后的老女人去吧！”令我們這些黃土埋半截的“老老女人”身上立馬長出無數青苔來。在每個女人心中，都想把那個“老”刪除吧？五十出頭的，穿著背帶裙，濃妝艷抹，走路帶蹦跳狀；六十好幾的，頭發花白，也不忘剪個妹妹頭扮清純。但女人無論怎么裝，總是被兇殘的歲月無情出賣。

有人說，一個女人是五百只鴨子，三個女人一條街。但別看女人一天到晚嘰嘰喳喳的，什么都說，唯獨對自己的年齡守口如瓶。以為把芳齡里三層外三層包裹起來就沒事了，但歲月就會繞道而行？

有天遇見兩個同鄉，一路上聊得眼淚汪汪。我問起小學同學穆紅近況，其中差點跳起來：“不是吧？穆紅是你同學？她已經做奶奶了。”我當場心慌氣喘，血壓升高。在一遍又一遍地校對之后確認，我們說的是同一個人。

但一個月之后，我還是悲痛欲絕地做了奶奶。那天，我打開店門，迎來第一撥顧客——一個好朋友的堂姐和她三歲的孫女，因為是好朋友的姐姐，我也隨她叫姐，五十出頭，人也顯年輕。她的小孫女一進門就左右開弓，把我架子上的衣服扯下兩三件，她慌忙撿起，訓斥小孫女：“別動奶奶的東西！”我當時一股熱血直沖腦門，多虧大風大浪經歷過不少，否則一聲“奶奶”非得讓我陰溝翻船。這位老姐顯然沒有發現有什么不妥，又連著說了兩遍“別動奶奶的東西！”

那可真是不幸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