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度春秋，你還在

讓聲音煮沸

【1】“一千塊換一次見面？” “太金貴了。”

“Garnet Crow十二張專輯，十張演唱會DVD，三十四張單曲EP，全部日本原版，九成新，GC粉值得入手。”

我看著電腦屏幕上學校論壇上這個因無人問津而瞬間沉入底部的帖子，將鼠標點入回復窗口，打上字：“多少錢？”

室友姚可菲抱著剛從陽臺收的衣服，好奇地湊到我旁邊，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夏彌至，你居然喜歡樂隊？還是島國的！你不是五音不全壓根不聽歌的樂盲嗎？”

我托著腮，回答：“我的確對樂隊不感興趣。”

姚可菲瞪大眼睛，看著發帖人的ID，嘴邊曖昧一笑：“我說呢，你只對路言風感興趣！原來你還是在捧路言風的帖子！”

我趕緊關掉頁面，轉過電腦椅瞪著姚可菲：“不關你的事！”

姚可菲說：“你老這么在論壇上跟他互動有用嗎？他就在對面的男生宿舍，我隨時都可以隔空把他喊出來！”

“不要……太尷尬了……”我咬著嘴唇搖搖頭。

是的，要我與路言風面對面，實在是太尷尬了。

因為我喜歡路言風，足足有七個年頭了。這個時間，久到我已經錯過了與他成為現實好友的時機，更錯過了向他表白的時間，我甚至已經習慣在論壇上用察覺不出喜怒哀樂的文字在二次元的世界里同他交流。

時間越長，好像把我和他的距離也拉得越遠。

“難道你的目的是與路言風發展一段狗血滿滿的網戀？”姚可菲一邊疊衣服一邊吐槽，“路言風要相貌有相貌，要特長有特長，雖不說萬眾矚目，但也算是本院院草，怎么可能淪落到去網戀？好，就算他很墮落，但你這‘摳腳漢子的ID名，誰能跟你有網戀的欲望？”

我翻了個白眼：“我才不網戀！”

“那你到底想干嗎？”

姚可菲的問題竟讓我答不出來。

“你要是真喜歡路言風，就去追！”

我搖了搖頭，嘆了口氣：“我和路言風，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如果說“路言風和夏彌至不可能在一起”是一道命題，那么我會列舉出無數個論據來證明它的成立。

路言風可以用“一表人才，儀表堂堂”來形容，而我那張苦瓜臉上便整張寫著“我很衰”三個字；路言風唱歌好聽，常常在校文藝晚會上表演節目，還自學了吉他，而我卻是連KTV都不敢進的大音癡；路言風養狗多年，就連上大學了，身邊也帶著那只七歲的老吉娃娃果果，而我自幼對動物毛發嚴重過敏，更是接近不了狗……

這是我與路言風一路同校以來收集到的關于他的信息，還有更多諸如口味這種生活習性的反差我并沒一一向姚可菲列舉，光是“狗”因素，便輕易擋在了我和路言風之間。

“夏彌至，這都是借口啊！你就是膽小又自卑，還把狗拿出來當理由！”

我正想反駁，電腦卻發出一個提示音，我點開論壇頁面，竟發現路言風向我發私信了！

我和他從來都只是在公眾界面上隨意聊幾句，他終于單獨私信我了！

我忐忑地點開頁面，看到路言風那句不帶標點，似乎也不帶任何感情的句子：“一千要嗎？”

當然不要啊！我又不是那所謂的“GC粉”！我正想打字回復，姚可菲卻忽然整個人擋在我面前，眉毛一抬：“你不要？”

“不然呢？”

“你是不是傻啊！”姚可菲用手指彈了彈我的腦門，“你買下專輯，要求面交，不就順其自然地交到路言風這個朋友了嗎？”

“一千塊換一次見面？”我擺擺手，“太金貴了。”

而且還不一定能成為朋友呢……

“你可以分期付款啊！你說一次買一張，每次掏出個幾十塊！”姚可菲又湊到電腦前看了看帖子標題，掰著指頭數了數，“五十六次！夏彌至，五十六次和男神見面的機會，你確定你不要嗎？”

五十六次……還是面對面，近距離的見面……

我承認，我心動了。

【2】那畫面，“美”得我不敢再回憶

我雖然心動，可還是理智地分析了一下現實問題，比如路言風身邊的狗。

小時候我就對動物毛發過敏，身上會起大大小小的紅疹子。還記得我初遇路言風時，他正牽著吉娃娃在公園散步，那天是周末，公園就在學校附近，因而公園里也被一群十幾歲的青蔥少年少女占領。

美好的少年和一只小小的奶白色吉娃娃，瞬間吸引了許多人的圍觀，大家都湊過去搶著摸果果的小腦袋，還有人提議松了繩子帶果果跑步。最終路言風還是妥協了，他小心翼翼地松開繩子，沒想到果果卻飛速沖出了人群，直奔向我。我嚇得后退一步，被石頭絆倒在地，果果竟跳到我身上，我被一只只有我腳丫那么大的小狗嚇得不敢爬起來……

在我羞憤得不知所措時，這只吉娃娃竟用爪子撓出了我口袋里的牛肉干。

它雖撓出了牛肉干，卻半天咬不開包裝袋。眾人的目光由我轉向了果果，為了擺脫這尷尬的境地，于是我幫果果撕開了包裝袋，奉了上去。

唉，好不容易狠下心用零花錢買這高檔牛肉干，居然獻給狗了……

我正苦笑，從地上爬起來，一個女生忽然指著我驚問：“你看那個女生手上，臉上，怎么都是紅點？”

“該不會是傳染病吧？”

一句懷疑，嚇得眾人都退后一步。

我抬起手，才驚覺我對狗毛過敏，所以起了紅疹子！這才不是傳染病！

“路言風，你要不要把果果抱回來啊？”

沒錯，就是這一句話，使得我狼狽地逃離了現場。我怕看到路言風的目光，我怕他和其他人一樣，眼里是驚疑、害怕，甚至還有厭惡。

自那以后，我就不大敢接近路言風。即使我們的班級相鄰，即使我們就住在一個小區里……可是我太擔心路言風已經記住了那個滿身紅疹子的我，所以我小心翼翼地避開他，期待著等我蛻變成白天鵝的時候，可以飛到他的眼前。

七年過去了，我只成了一只個頭變大的鴨子。

“不行！如果路言風帶狗，又或者是身上沾了狗毛，我身上又起紅疹子該怎么辦？太難看了！”思慮良久后，我還是拒絕了姚可菲的提議。

姚可菲嘴角閃過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容，接著她彎下腰從床底拿出一個鐵籠。

鐵籠里居然裝了一只倉鼠！

“你……你拿開！”我驚恐得向后退，生怕一不小心又過敏，又要跑醫院。

“夏彌至！過敏這個疑難雜癥呢，也有莫名其妙好的時候！我小時候還對海鮮過敏呢，現在照樣吃啊！”姚可菲沖我擠眉弄眼，“這倉鼠我可是偷偷養一個星期了，要起紅疹子，你早起了！”

難道……我對動物毛不過敏了？

七年了，我終于可以站在路言風面前了？

我還沒空向姚可菲計較她不顧室友安危亂養寵物這件事，怕另一端的路言風等了太久，于是我小心翼翼地回復了他的私信：“可以一張張地買嗎？我手上沒那么多錢。”

一天之后，我才終于收到了他的回復。

他居然答應了！

在我和路言風約定“交易”時間后，我興奮得睡不著覺。

第二天，在我“鄭重”打扮一番后，我提早來到教學樓頂的天臺，沒想到路言風竟然比我還早。他靠在墻壁上，認真地彈著吉他，而那只吉娃娃也一本正經地端坐他身邊。

我習慣性地后退了幾步，整顆心都懸了起來。

和路言風單獨見面明明是件好事，卻因為那只狗，讓我有了如臨大敵的感覺……不行，我還是不敢！一想到少年時期的窘迫記憶，我更加膽怯。我正想拔腿離開，果果忽然汪汪大叫，路言風停下吉他，安撫了果果后，朝不遠處的我探問：“是……摳腳漢子？”

……

我居然忘了，我是以“摳腳漢子”的身份買下了二手專輯！早知道換個ID名接近路言風的！

我深吸一口氣，緊張地探出整個身子，步伐緩慢地走上前去。

別冒紅疹！別冒紅疹！我在心里默默祈禱，等我站到路言風跟前時，他站起身，頭輕輕一歪，眼里裝滿笑意。

是覺得我這個女生頂著“摳腳漢子”的ID名，很有意思吧……我只能這么理解他的笑容。這時，一陣風吹亂了我的頭發，我一邊裝模作樣地用手理了理頭發，一邊觀察著胳膊的狀況。

沒有起紅疹子！

我正竊喜，鼻子卻莫名地癢了起來，緊接著我沖著路言風打了個噴嚏。

一個，兩個，三個……我發現這噴嚏根本停不下來！我趕緊背過身捏鼻子捂嘴巴。

難道我的過敏反應從“起紅疹”到“打噴嚏”了？我還沒來得及跟路言風說上話，噴嚏便害得我只能離得他遠遠的。

路言風會不會覺得我是一個移動“病毒”？

他一臉擔憂地走到我面前：“你是不是病了？天臺風大，不如我們先下去吧。”

我難受地點點頭，哀怨地看著那只健步如飛的吉娃娃，迅速跑下了樓。

走出教學樓后，我那打噴嚏的狀況并未改善，反倒吸引了路人好奇的目光，于是我放棄了姚可菲向我灌輸的“勾搭計劃”，一心想著速戰速決。

最后，我一邊打著噴嚏，一邊和路言風“一手交錢，一手交貨”。那畫面，“美”得我不敢再回憶。

【3】狗和女朋友，你必須得放棄一個呀

“什么？你沒有跟路言風聊天？！”回到宿舍后，姚可菲對我大呼小叫，“你沒問他的專業、興趣愛好、星座、血型？”

“這些我都知道！還問什么問……”我悶悶不樂地對著剛拿到的這張單曲EP發呆。

“可是你要裝不知道啊！聊天就是從這些話題開始的啊！怪不得你連口都沒有開，居然掏出錢搶了這張碟就跑了！”

“可我還是對狗過敏！就在剛剛，我打了無數個噴嚏！太丟人了！路言風肯定對我印象壞極了！”

我正抱怨，電腦又傳來提示聲，我打開論壇界面，竟發現路言風向我發了私信，找我要手機號碼，說以后方便聯系拿專輯什么的。

姚可菲笑了：“嘖嘖，看來情況沒你想的那么糟吧？”

是的，事情的發展出乎我的意料。在我給了路言風手機號碼后，他便第一時間打電話來關心我的“感冒”好些沒。

“好些了……”我唯唯諾諾地回答著，誰知姚可菲搶了我的手機喊：“夏彌至才不是感冒呢！她對狗毛過敏啦！你說你這個狗主人是不是該賠禮道歉？”

“姚可菲！”我嗔怒地奪回手機，沒想到那一端的路言風居然已經掛了電話。

糟了，他會不會生氣了？我正擔憂，手機鈴聲卻響了起來，是路言風，他要我下樓一趟。

我疑惑地跑出宿舍樓，看到風塵仆仆的路言風，他塞給我一袋子藥，維生素、感冒藥，連治鼻炎的都有。

“謝……謝……”我受寵若驚，半天才從牙縫里擠出這兩個字。

“我下次一定不帶果果了！”路言風懊惱地撓了撓頭，“初中那會兒，我就看過你全身起紅疹的樣子，當初我就應該意識到那是過敏癥狀的！今天居然還把果果帶來了，我真笨！”

路言風拋下這番話后便離開了，而我，則百思不得其解。

首先，路言風竟然還記得當年那個起紅疹的小女孩？

其次，路言風竟然知道“摳腳漢子”竟然就是當年起紅疹的小女孩！？

我忍不住發短信問路言風：“你怎么知道我就是初中的那個過敏女生？”

“你既是果果的救命恩人，又是我的鄰居兼校友，我當然記得你。”

果果的救命恩人？后來與路言風聊天，我才得知果果是一只曾被遺棄的狗，被路言風一家領養后，仍患有嚴重的抑郁癥，絕食所以骨瘦如柴，勉強用服裝遮著突出的肋骨。然而那天，它卻興奮地沖到我身上，吃下我的牛肉干之后，胃口也奇跡般地好了不少“那之后我一直想問你，那個牛肉干是哪里買的，不過我一直找不到你……你明明和我同校，同一片小區，可是我卻根本聯系不上你，太奇怪了。”

因為我故意處處避著你啊……我心虛地笑了笑，心里那塊有關紅疹的霧霾終于散了去。

至于路言風又是怎么知道“摳腳漢子”就是我夏彌至，他卻含糊過去，說以后再告訴我。

Garnet Crow的專輯真的很奇妙，才一首歌的時間，便把我和路言風拉入了同一個世界里。

我們聊果果，聊母校記憶，聊大學里的趣事……原來我和路言風可以有這么多的共同話題。我當初還以為，一定要把Garnet Crow的歌聽得滾瓜爛熟，起碼要記下每首歌的名字，我才可以在尷尬的時候有點話題救場。

“阿嚏——”一條狗經過我和路言風身邊時，我又不合時宜地打了兩個噴嚏。

“又過敏了？”路言風緊張起來。

我搖搖頭。多虧路言風的那些藥，我的過敏好了許多，今天這兩個噴嚏，應該只是單純因為小風寒吧……

沒想到路言風小題大做地將我帶到了醫院。

醫生是個頂著泡面卷發的時尚老婆婆，她笑瞇瞇地問：“對狗毛過敏？你什么時候發現的？”

路言風著急地回答：“上個月，我帶我家狗跟她見面，她就開始打噴嚏了。”

醫生上下打量了我們一眼，說：“小伙子，狗和女朋友，你必須得放棄一個呀。”

我因醫生的話臉紅到耳根，沒想到路言風卻聽了進去，一本正經地回答：“我會找到兩全其美的方法！”

沒想到，路言風為了我，把果果送回了家。他說，讓果果陪著他住又臭又臟的四人間是委屈了它……更何況他的父母也更加想念果果……

而我，滿腦子卻都想著醫生的話——狗和女朋友。

路言風為什么不反駁？

【4】而我，不過是陪在他們身邊的配角

“因為……路言風喜歡上你了呀！”姚可菲聽完我和路言風之間的點滴后，兀自解答了我的疑惑。

“不可能……”我摸著發燙的臉。

“怎么不可能了？你還覺得你們倆不可能在一起？”姚可菲似乎比我還興奮，“你和路言風是兩個世界的人，這個理由已經不成立了，除非你還能再造出一個理由！”

那時候的我還沒發現“我和路言風不可能在一起”的第二個理由，我被眼前的幸福沖昏了頭腦。就像如果我未買下這些二手專輯便會錯過Garnet Crow的好聲音一樣，我怕我再不往前一步，路言風就會像握不住的沙，被風吹走。

所以，我決定表白。

這是我與路言風的第五十七次見面，我已經買到了所有專輯，路言風出現在我眼前時，我差點習慣性掏出錢包……

“你有什么話非要當面說？”路言風背著吉他，著急地看了看表。

他好像趕時間，我還要表白嗎？不行，夏彌至，你可是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氣，再推就到下個世紀了！

于是我拉著路言風去了學校后的小山坡，一個安靜的，適合聽歌的地方。

我拿出耳機，和路言風一人一只，用手機切到Garnet Crow的《Last Love Song》：

喜歡獨處的你 和不善交際的我 真是不可思議

不知從何時起 已融洽地并肩坐在一起

……

這是我尤愛的一首情歌，因為這首歌翻譯出的中文歌詞，好像就在寫我和路言風。

歌曲聽到一半，路言風卻扯掉耳機，滿臉困惑：“彌至，你把我叫出來，就是陪你聽歌？”

“我……我是想要你……研究一下歌詞……”因為這首歌的歌詞，就是我要對你說的話。

“日語歌我怎么聽得懂？”

這下輪到我愕然了……我一直以為，路言風應該比任何人都了解Garnet Crow，至少熟知他們的歌曲……畢竟，是他收集了這么全的專輯。雖然我還并不知道他要賣掉這些專輯的原因。

“你不知道這是什么歌嗎？”我換了個問題。

路言風搖搖頭：“沒聽過。”

沒聽過？這怎么可能？我忽然不知所措，接著路言風起身道：“抱歉彌至，我該去排練了，不然齊寂那丫頭又要發瘋！”

那是我第一次聽到齊寂的名字，而她，亦是我和路言風不可能在一起的第二個理由。

那天我偷偷跟著路言風來到了他們平日排練的教學樓天臺。我知道他在學校里組了個樂隊，卻并不了解其他成員。

天臺上十分熱鬧，有一大批學生是特地來觀摩他們排練的。

我躲在門后，遠遠看到了齊寂。

原來她就是這個樂隊的主唱，那個常常與路言風和音的，嗓音酷似中村由利的女生……

一曲結束后，所有人都在歡呼他們的名字。

“齊寂！齊寂！路言風！路言風！”

……

我忽然覺得自己格格不入，正要轉身離開時，路言風卻喊了我的名字。

“你來看我排練怎么也不告訴我？”他小跑過來，“你再等等，再練兩遍就結束了！”

于是我不得不等他。

晚上，我被路言風拉著和他們樂隊的人一塊兒吃飯。

“你就是夏彌至吧？”齊寂笑道，“那個買下我所有Garnet Crow專輯的摳腳漢子！”

我驚得一口飲料嗆了出來。那些專輯……是齊寂的？！

路言風遞來紙巾，見我很意外，解釋道：“忘了跟你說，你買的專輯都是齊寂的。齊寂喜歡了他們十幾年，沒想到就這么放棄了。”

“誰知道中村由利要回去生孩子，解散樂隊呢？”齊寂嘆了口氣，又贊許似的看著我，“不過彌至你肯定是他們的真愛粉，這年頭誰誰誰解散了還有粉絲真的不容易啊。”

我尷尬地笑笑，埋頭扒了一口飯。

“那你說我們要是解散了，還會有粉絲嗎？”樂隊里的鼓手阿澤開了個玩笑。

“啊呸！我們是不會解散的！至少我跟言風肯定不會！”齊寂宣布，“一輩子都不會！”

一輩子。齊寂，和路言風的一輩子。這一刻，我的心忽然有些苦澀。

我是為了路言風才去聽Garnet Crow……我曾經捧著那些專輯如獲至寶，以為有了它們就擁有了路言風曾經的一部分，聽他聽過的歌，走過他走的路，好像就可以靠得更近……

可直到現在我才發現，我和他之間，橫亙著另一個人。是他的青梅，他的竹馬。

其實路言風并不喜歡音樂、吉他，卻被這個從小愛好唱歌的齊寂拉進了樂隊，不得不埋頭苦練吉他；其實他口味清淡，卻偏偏要因為齊寂忍受一桌子的湘菜；其實他想養的狗是類似阿拉斯加的威武的大型犬，結果某天齊寂卻抱來了一只小小的吉娃娃……

這么多的“其實”，都是為了齊寂而改變的。

這些都是那場飯局后，阿澤告訴我的。他臨走前找我要了手機號，于是我便從他口里小心翼翼地探出了齊寂和路言風的情況。

我知道的越多，心里便越不是滋味。后來我做了一個夢，夢中是一場瑰麗的婚禮，我捧著花束走在紅地毯上，地毯盡頭是穿著黑色禮服的路言風，他滿眼笑意，好像就是我所追求的幸福的終點。紅地毯好長，待我終于走到他身邊，卻發現他牽住的是我旁邊新娘的手，是齊寂，那個笑顏如花的女孩。

而我，不過是陪在他們身邊的配角。

對啊，如果我和路言風短暫的相處時光就能被姚可菲說是“喜歡”，那么這種喜歡，又怎么能和他與齊寂之間的相比。

醒來后，我默默將Garnet Crow的專輯都收了起來。齊寂都可以爽快地放棄她喜歡了十幾年的樂隊，區區七年的情結，我也會學著放下的。

【5】我在向你告白，彌至

后來我刻意與路言風保持距離，雖然也會偶爾和他一起吃飯、逛街，但不再如從前那樣無話不談，路言風總會沒頭沒腦地問我，你怎么了。

我只是想結束這種不清不楚的三人關系，可我卻根本不好明說。所以我總會搖頭，而他就會像小孩子一般執拗地繼續問，比如這次我終于一口拒絕了他提議的去那家新開的餐廳吃飯。

“為什么不去？你之前不是很期待嗎？我們說好了，等它裝修完了就去嘗嘗。”

“我……我有點忙……”

“忙什么？”

他的一系列逼問像是將我桎梏于牢籠里，一旁的齊寂見了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正要化解我沉默的尷尬，阿澤忽然搶話：“是我，我已經提前預約了彌至下個星期六的行程！言風，下次請趕早！”

阿澤帶著我在齊寂和路言風雙雙詫異的目光中離開。

“我救了你，對吧？”阿澤打了個哈欠，“你這段時間一直在逃避路言風，對吧？”

他的設問令我無法說不。結果后來他為了讓我報答他，真的約我星期六陪他去看電影。

路上我們經過了路言風口中新開的餐廳，我看到他和齊寂兩人坐在靠窗的座位點單，接著又看到餐廳正門的廣告牌——“情侶用餐，一人免單。”

對啊，路言風，你和齊寂來，才是合適的。

電影開始后，我坐在黑暗中，心不在焉。我回想著這漫長的七年，和路言風相處的半年，與他的五十七次見面，看到他滿頭大汗地遞上一大堆亂七八糟的藥，拉著我去看醫生，在天臺上彈吉他……

對，他是我幻想的戀愛里最美好的模樣，可我還是要忘記。直到這一刻，我才嘗到了放棄的滋味。因為做夢的時間太長，夢想成真的時間太短，所以夢碎的感覺，苦不堪言。

電影散場后，阿澤問我為什么哭，我說電影太感人了，他笑，明明是喜劇。接著又跑到樓梯跟前，張開雙臂，一臉陶醉：“You jump，I jump！”

“我們剛剛看的不是《泰坦尼克號》……”我弱弱地打斷他。

“我在向你告白，彌至。”阿澤一臉認真。

所以……如果我跟著他一起跳樓梯，我就算是答應他的告白了？我汗顏，于是咽了咽口水，回答：“我還是回去搭電梯吧……”

姚可菲聽到阿澤向我的奇葩告白后，建議我：“廣泛撒網，重點撈魚，既然路言風在感情上不明不白，也別吊在他這棵樹上。雖然阿澤這棵樹長得比較歪。”

我懶得聽她的狗屁建議，依舊把阿澤當好朋友。

這天，我跟著阿澤一起去學校排練廳拿他掉的課本，推門前，聽到了一陣熟悉的旋律，是Garnet Crow的《Last Love Song》。那首我曾經愛的，也準備用它向路言風告白的情歌。

在我和阿澤出現在樂隊其他人面前時，旋律戛然而止。路言風怔怔地望著我們倆，連齊寂也皺著眉頭。

齊寂一把拉過阿澤，聲音不大卻字字入我耳中：“你和彌至在一起了？”

“還沒！”阿澤坦然回答，又笑嘻嘻地擠眉弄眼，“不過我猜快了！”

胡說八道！我倒吸了一口涼氣。

“你……”齊寂像是要責備他，這時路言風卻不由分說地扔掉吉他，一拳打上阿澤的右臉。

【6】說一句“我喜歡你”有那么難嗎

樂隊的鼓手和吉他手內訌打架的事很快在學校論壇引起了熱烈討論，其中也不乏八卦原因，其實我也不知道原因是何，直到姚可菲嘆了句：“紅顏禍水，這年頭摳腳漢子也能禍害帥哥咯。”

他們打架是因為我？

“對啊！你能不能去當個和事佬？現在路言風和阿澤鬧別扭，再這么下去，我的樂隊就真的要解散了！”齊寂找到我，苦口婆心，“多一個選擇是好事，可你這挑來挑去，搖擺不定的，就有些過分了哦！”

“我挑來挑去、搖擺不定？”我反問。

“是啊，阿澤和路言風，你倒是選一個啊！”

“我選？我怎么選？你和路言風是一對啊……”我一著急，竟說出了心里話。

齊寂聽罷大笑：“我和路言風是一對？！我和他就只像一對姐弟啊！我比他年長三天，他自然是什么都聽我的！雖然好像都是我欺負他的樣子，不過我也幫了他不少忙的！比如，查‘摳腳漢子的真實身份之類的……”

我驚得下巴都掉了下來……

“不只‘摳腳漢子，還有你之前用過的各種ID啊，比如‘路邊一朵奇葩，‘生狗勿近什么的……每一段時間，你都會用不同的ID和路言風在網絡上聊天。”

“他一直……都知道是我？”

“對啊，他覺得你有什么難言之隱才只敢在網上和他說話，所以也一直不在現實生活中找你，怕太唐突。”齊寂繼續說，“自打你救了果果，他就一直在注意你，或者說，早就喜歡上了你，只不過是你不知道罷了。”

路言風，喜歡我？！

“不可能！”我還是不相信。

就在這時，路言風忽然從門后邊走了出來，嘴里哼著不知道什么國家的歌曲，不過調調很熟悉。

他唱了一段后，眼睛亮閃閃的，仿佛在期待我的回應。

我呆了一陣，舉起雙手拍了拍巴掌：“好！”

齊寂哈哈大笑，路言風耷拉下腦袋：“彌至，你知道我剛剛唱的什么嗎？”

“不知道……”我老實回答。

“是Garnet Crow的《Last Love Song》，你當初給我聽的曲子。”路言風一臉認真，即使左眼仍腫著，“后來我拜托齊寂找完所有GC的歌，才知道它，我查了它的歌詞，學了好久，才敢唱給你聽。”

“唱給我聽做什么……”我故意不解風情。

“那你那天把這首歌放給我聽又是為什么……”他也抬杠。

齊寂終于看不下去我和他的斗嘴，嘴里嘟囔著：“說一句‘我喜歡你有那么難嗎？”

“難啊，所以我說的是‘you jump ，i jump”……”阿澤不知從哪兒冒出來，回應齊寂。

齊寂一把揪住阿澤的耳朵：“我老弟喜歡的妹子你還敢追！”

兩人打打鬧鬧地離去，終于只剩下我和路言風。

“咳。”路言風打破沉默，臉頰泛紅，“所以，你到底是答應，還是答應，還是答應？”

“答應什么？”我繼續裝傻。

“夏彌至！”他忍無可忍，雙手按住我的肩膀搖了搖，明明無可奈何，眼睛里卻滿是寵溺，而我，將陷入這雙眼睛，這個笑容里，很久，很久。

編輯/眸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