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與閱讀

墾荒者

（一）初讀

得了一本書，《植點青綠在心田》，蘇北的。

拿到手中時，只隨意翻看了兩篇，動心了，仿佛跟一個姑娘去相親，只一面就對她一見鐘情了。耐不住滿心的歡喜，拿去跟同事炫耀，又急不可待地向她推薦，答應讀完給她讀。

待晚上，夜靜人歇之時，倚床而讀。干凈的文字，活潑的語言，生動的畫面，溫婉的情感，如泉水，如皎月，如清風，如暖陽，讓我又是無法言說的一陣歡喜。我時而大笑，時而淡憂，時而頓悟，時而淺思，我的情感隨著眼睛在文字中起伏游走著。

第二夜，看他與他們在書中對話，聽得我實在心癢難耐，再也壓不住滿心的歡喜，拿了筆，隨頁涂鴉起來，高興的話哀傷的話贊美的話思戀的話崇拜的話，雖不敢肆意表達，一晚下來，卻也把他的書涂如鴉色。本來答應要借給同事看的，現在可不行了，因為那上面留下了我與“他”的“私密”之談了。

他要是知道了，或許會怪我不尊重他，但我想他應該也能理解一個心喜到難禁情熱到難控的人的這種魯莽的行為。因為他也有過這樣情不自禁的行徑，他在《沖淡為衣》里說他看了廢名的《橋》時，歡喜得不得了，然后寫了題跋又在書后寫了后記。就因為看到這一篇，看他亦如此，我才敢在他的文章中穿插了我的心緒。他寫廢名那些文章，寫他文章中鄉村那些淡淡的暖厚厚的情，寫鄉村那些黑眼睛的兒童，寫他自己筆下的紫紅紫紅的菱，讓我一下子就回到了我的家鄉我的童年，河面上堆起的菱角秧，隨手一掀，格棱棱的綠色的菱角，那樣的歡喜，實在要讓人記住一輩子。他說這樣的文章，再要配上豐子愷的畫，我就順便想起了記憶中的那些畫，哎呀，這怎不讓我手癢難耐呢？他要怪，就先怪他文章寫得太妙，再要怪，就怪他自己模范做得好。

再說，涂鴉后的好處是，我看著這本書，看著我的丑丑的字穿梭于中，我才真實地感覺到，這本書，他送的這本書，是屬于我的。

書是決計不能借給別人看了，我須得慢慢看，慢慢嘗，就如他寫的那樣，像孩子吃糖葫蘆，舔幾下吃一粒，留著明晚的希望。

（二） 閱讀時最美的感覺

昨夜讀到一篇他的《一張雷雨票》，不由得捧書而樂。

心里想，沒有想到，這人這樣可愛之極。也就是得了陌生人的一點恩惠，就如坐針氈了。噢，用如坐針氈來形容好像也不妥當，用別扭或者慚愧都不妥當，的確有點不安呢，莫名其妙地得了陌生人的一張票，給錢也不要，可不是一種不安呢。反正，那樣又乖又傻的干坐到了散場，想象著他的模樣著實可愛而可樂呢。

這個小段，讓我想起了今年三月末，我一個人跑到南京文化藝術中心看話劇《喜劇的憂傷》的插曲。雖然有我的一個好同學給我助陣，但是，面對劇院門口的那一群票販子，面對一群真真假假的人和一張張真真假假的戲票，心里實在沒有底。倒是同學比我沉著得多，她用了一口的南京話跟他們周旋跟他們砍價，我卻是一直擔心，她砍的價低了，人家不愿意將票賣給我，那可就慘了。那天的票也是在臨開演的前幾分鐘給買了，我們正要付錢時，身旁的一位美女提醒我們說，等你過了驗票口再將錢給他，防止票是假的。這個美女在上海復旦大學讀研究生，樣子既時尚又古典，很有味道，況且，人又精明，真是難得。于是我將錢交給同學，我們倆舉著手機，一個往里走，一個站在票販子的身旁，像警察用對講機喊話似的。

“喂喂，到哪了？”

“才過了第一個口呢，還沒有驗票。”

“喂喂，到了嗎？票販子催要錢呢！”

“嗯，在驗票，快了……嗯，好了！”

“好了嗎？我可以給錢了！”

“嗯，我到里面了，你把錢給票販子吧。”

呵呵，幸虧那時候有同學，要不，我不知道我遠巴巴地跑去，能不能看到話劇呢。

這段小插曲的快樂，我都快忘卻了，昨晚看了他的那篇，讓我想起了它，想起了它，我又快樂了一下。

今晨，讀他的《與山水相遇》，里面有一段話讓我忽然就難受了起來。讀到現在，幾乎沒有看過他寫那樣沉的憂愁，我在想，是什么樣的郁悶和憂愁像個大蛇一樣糾纏著他呢？我放下書，想了又想，還是想不出來。我也曾那樣憂傷過，在合肥讀書的時候，但凡這樣的時候，我會一個人跑到大操場上去轉圈，或者到校外的郊區農田埂上去徘徊，最厲害的時候就一個人待在大蜀山上吹山風，一待就是半天。我沒有跟人傾訴的習慣，即使傾訴，也是選擇文字。有一次，我又在大蜀山那個電塔旁的山坡上呆坐了好幾個小時，山上駐扎的一個武警跑過來問東問西，問我是否不開心，他還勸了我一句：人生都有不快樂的時候。我感覺自己的世界被人闖入被人打擾了，就冷冷地說：“我沒有不開心，我就是喜歡吹山風。”

結果，人家好心好意地關心，卻碰了一鼻子灰，現在想想有點對不起人家呢。

可是，他到底要有多大的憂傷，得需要周圍的朋友們小心地呵護，需要在夜空下的山石上靜坐，需要以山的廣闊和博大，以夜的寂靜和月的皎潔寧靜來療慰呢？我放下書，想了一會，搖了搖頭。

我又讀了那一段文字，我的心竟至極度地憂傷了起來，是因為他的傷痛彌漫到我的心頭上了，他這樣的一個傾訴，真心誠意，我這樣的一種聆聽又怎能不入心入肺。

此刻，窗外風搖著玻璃呼啦呼啦地響，而我卻有“對月二人，戚戚訴訴”之感覺，也許，這就是閱讀時最美的感覺吧。

（三） 讀書，讓生活快樂起來

簡短，活潑，跳躍，讀他這樣的文字，前一篇驚喜，后一篇舒服，第三篇舒筋通絡。他不管寫什么，脈絡總是很清晰，枝椏也簡潔，猶如花開疏落有致，而且，那種溫度絕對是一盆熱得剛剛好的水，既解乏又暖心，亦像是一張熱乎乎的大手掌，撫慰著冬天的心。這樣的文字，讀得再久，也不會產生視覺和神經的拖累。

沒有鴻篇巨著，全是生活點滴，樸實而溫暖。這樣簡單純粹的文字正好合了我的胃口。他寫尋常的日子，文字和尋常的生活一樣樸實，娓娓道來，不急不躁，讓你隨著他的思緒走著走著，不經意間，讓你撲哧一笑，哦，生活原來可以這樣精彩。哦，生活原來就是這樣簡單。

看到他在一篇文章中說他得了一本書，在暑天，他捧著那本書，完全忘記了暑天的熱。我忽然就樂了，他讀書能解暑，我讀他的這本書讓我遠離了網癮。以前，一下班，只要坐到電腦前，除了處理一些不得不做的事，心只會沉入游戲中，可是，在看完書中的幾篇文章后，一種輕快樸實又跳躍的驚喜就一直吸引著我的目光，我終于肯將電腦關了，安安靜靜地靠在床頭，欣欣然地讀著這本書，網癮就這樣給戒了。

他寫自己的故事，寫與名家們交往的故事，寫名家們著書的故事，故事里有音樂有美圖，有絲毫不拖沓的情結，有濃濃的情和義，有讓我一驚又一喜的良言。一聽，美！喜歡！再聽，眷！驚喜！三聽，啊！人生原來如此！文字原來可以如此！

他以他特別的文字，將生命中一些沉重而嚴肅的話題，深入淺出。應該是用了四兩撥千斤的計謀吧，否則，那些哀傷而沉重的事怎么就那樣輕易地給我一種入世又出世的驚悟呢？一悲一歡，這是他文字的魅力所在。

以簡單的文字，講簡單的故事，悟簡單的道理，我想，這實在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忽然想起詩人王海桑的一段詩：你呀你就別關心靈魂了，那是神明的事 / 你所能做的，是些小事情 / 諸如熱愛時間，思念母親 / 靜悄悄地做人，像早晨一樣清白。

此刻的我就是這樣的狀態，沒有對靈魂過多的思考，只有一點一滴的，來自于生活最尋常最簡單的歡和感。行走在他的文字中，我的心境卻如五月早晨的梔子花，有著一種新鮮的純白的美，散發著一種被露珠覆蓋的，盈盈而馥郁的香。

啊，時間過得真快，這又是午夜十二點半，卻仍舊不想丟了書睡覺。翻到目錄，一篇養老婆的文章，引起了我的好奇之心。只聽過養情人養小三，這老婆要怎樣養？

噢，原來是在一個下雪的日子里，伺候老婆香香地吃香香地睡，然后自己也滿心歡喜。

讀完這篇，不禁讓人感嘆，好個知道疼老婆的男人，好個有情調的男人，卻原來，養老婆也是為了舒自己的心養自己的情，又怎地一個聰明的男人！作為他無數個讀者中的一個異性讀者，我不由得對這個幸福的女人產生了一絲絲的嫉妒和羨慕的感覺來了。

正感嘆著，聽見身旁胖子歡快的呼嚕聲，不由得來了氣，使勁地將他搖醒，把書塞給他，纏著他讀書給我聽。胖子揉著惺忪睡眼，松歪地拿著書，讀得不情不愿口齒不清，那樣子可樂極了。

我閉上眼睛，裝睡，心里卻快樂地開了一朵大菜花。哎呀，看來讀他這樣的書，不但養眼養心，還養生活長智慧生快樂呢。

責任編輯 張 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