穩居行業第一三十年渤海活塞董事長：行業老大應該有怎樣的自我修煉？

文|本刊記者 康曉博

“一以貫之的企業目標”與“最核心的競爭力”

——或許這兩大內容正是渤海活塞底氣的最大來源。

怎樣判斷一家企業是否優秀？很多時候，靚麗的財務報表和驚艷的銷售業績并不足以成為一項有力的證明——別忘了那句話，“站在風口上，豬也能飛上天”。當風起云涌的市場大潮驟然退去時，有多少曾帶有耀眼光環的“巨無霸”級企業轟然倒地？對于一家優秀的企業來說，市場寒冬期的修煉與表現，或許更能彰顯其實力。畢竟，只有在退潮之后，我們才能發現究竟誰是那個瘦骨嶙嶙的裸泳者，誰又是那個裝備齊全、肌肉健碩的搏擊者。

林風華似乎深諳這個道理。作為渤海活塞的董事長，他所執掌的企業自1986年起就牢牢占據著國內活塞行業市場老大的地位，可謂是不折不扣的“常青樹”。在過往的歲月里，他見證了中國汽車工業的快速發展，并帶領著渤海活塞隨著行業大潮蓬勃成長。而現在，外部環境已然發生了變化——來自中國汽車工業協會的統計數據顯示，今年1-7月，我國汽車產銷量同比增長僅為0.80%和0.39%；而自5月份開始，汽車產銷量已經連續三個月出現了下滑。如若拋開統計數據，現實市場中正在發生的一幕幕場景更是令人感到寒意連綿：汽車廠商紛紛減產、放“高溫假”；經銷商裁員、倒閉浪潮迭起，甚至頻頻上演“跑路”鬧劇；車企職工原本豐厚的半年獎金大幅縮水，或者干脆被取消……越發嚴峻的市場形勢讓不少人開始在心底懷疑，中國的汽車市場是否已經“見頂”，從此將走下坡路？

退潮已然開始。但林風華并沒有慌亂。在談及當前的市場形勢時，他語氣平穩而堅定地說道：“宏觀形勢不好，企業難免會受到影響；但不管形勢如何，說到底還是事在人為！”在說這話的時候，他的目光中閃爍著鋒芒；而透過這鋒芒，似乎可以感覺到他和渤海活塞的底氣。

渤海活塞的董事長林風華

卡特彼勒、康明斯們的發展歷程證明，“筑牢根基”才是最強的修煉

卡特彼勒、康明斯等世界一流企業也會在宏觀經濟形勢不好時出現業績波動，但為何他們總能歷經沖擊而不倒，并從整體趨勢上看一直是在成長、壯大？

這是林風華長期以來一直思考的問題。GE、卡特彼勒、康明斯、博世、西門子……在這些世界頂級企業中，有不少都是渤海活塞的合作伙伴。在與這些世界頂尖的企業進行密切合作的同時，林風華也在對他們進行著研究，從中找尋企業發展的靈感，甚或為自身的戰略做著注解。

“比如在金融危機期間，卡特彼勒、康明斯等企業的業績也出現了下滑，但事后來看他們的這種下滑只是暫時的，經濟稍微一復蘇，他們很快就又增長起來，并邁上了一個新臺階，這是為什么？在我看來，一是因為他們有著一以貫之的企業發展目標；二是在追逐這一目標的過程中，始終保持著最核心的競爭力。”林風華若有所思地說道。

“一以貫之的企業目標”與“最核心的競爭力”——或許這兩大內容正是渤海活塞底氣的最大來源。1986年，渤海活塞成為國內活塞行業排名第一的企業，這種行業地位一直延續到了現在。也是從那時起，渤海活塞養成了“不居第一不罷休、位居第一不止步”的奮斗精神，開始向著“國際第一流品牌”的目標邁進。“戰略必須要準確，目標不能忽高忽低，我們的愿景就是要成為全球最佳汽車零部件供應商，不管我們換了幾任領導，但是我們所認定的這一目標、所確立的這一戰略方向一直都不會改變，這讓我們不論是在市場形勢好還是壞的情況下，都能有一個清晰的自我認知、一個不斷前行的動力。”林風華對《中國機電工業》說道。

那渤海活塞的競爭力究竟有多強？這恐怕不是一句兩句就能說得清楚的，我們只需看看以下這些內容就能大概明白：產品品種達1000 多個、年產能力3000 萬件，是國內唯一一家能夠全面生產各種汽車、船舶、工程等動力機械用活塞的專業化企業；國內市場用戶幾乎囊括了所有能數得著的汽車廠商和內燃機巨頭企業，綜合市場占有率達到35%，高端商用車活塞產品市場占有率達到60%以上；在國際市場上擁有卡特彼勒、康明斯、大眾、菲亞特、GE、戴姆勒、科勒等等為數眾多的國際巨頭客戶，綜合實力全球排名第四；擁有全國同行業首家國家級企業技術中心、國家認可實驗室、企業博士后流動工作站等，并曾獲得中國企業經營管理最高獎——“全國質量獎”……

林風華介紹說，渤海活塞每年都會在研發上投入巨量資金，加快產品創新的力度和步伐。2014年，渤海活塞開發的新產品多達537 種；而這種研發創新力度使得企業每年的新產品營收都能占到總營收的50%—60%。“可以說，我們的根基筑得很堅固，核心競爭力是可持續的……我們有些企業一味圖大，沒有想到要筑牢自己的根基、沒有最核心的競爭力，經濟形勢好的時候儼然一座高樓大廈，但市場形勢一差，經風一吹，立馬就倒了。看慣了這種熙熙攘攘、你來我往，就明白一個企業如果不筑牢自己的根基，即便輝煌也只是一時的，不可能做到常青。”林風華不無感慨地說道。

在被問及與國際巨頭的差距時，林風華坦言，從產品上來說差距很小，國際巨頭能做的渤海活塞都能做，而且有著自己的特色；最大的差距其實是在品牌上——“國外巨頭在這一領域已經耕耘了上百年，品牌積淀和產品口碑自然要比我們強；”林風華略一停頓，隨即說道：“所以我們要持續筑牢自己的根基，包括人才根基、技術根基、產品質量根基、品牌根基等等，只要根基牢固，不管宏觀經濟狀況如何變化，總體趨勢上一定是不斷發展壯大的，就像卡特彼勒、GE、康明斯一樣。”

寧可銷售額降低，也不能在低端市場上徘徊

翻閱渤海活塞近三年的財報，可以看到其銷售業績出現了下滑。但實際上，渤海活塞完全有能力讓自己的營收數據顯得更漂亮一些——只需下沉到低端市場，生產廉價的低端產品即可。

“還是那個問題，做企業不能一味圖大，如果只是為了擴大企業規模、為了提高產品的市場占有率和銷售額而忽略真正的核心技術，一味去滿足低端市場，那這樣的發展路子就不可持續，最終利潤只能靠銷售量來保證，一旦市場出現風吹草動就難以抵擋，早晚得死。”林風華語重心長地說道，“要做就做行業第一，不過在通往第一的路上，是充滿許多誘惑的。你必須要懂得取舍，舍棄那些與提升核心競爭力無關的、利潤低的低端產品。”

林風華介紹說，在渤海活塞的發展歷程中，曾有過幾次這樣的取舍：80年代，公司的很多產品是應用在農機上的，后來經過權衡，舍棄了低端農機產品，目前只保留了高端客戶；90年代末期，渤海活塞在摩托車領域也有耕耘，但后來利潤降低，就果斷地全部舍棄掉了。

“短期來看，舍棄這些低端的、利潤低的產品可能會影響到企業的銷售額，但是從長期來看，徘徊在這些低端的領域根本無助于打造企業的核心競爭力，所以必須要舍棄。不過，舍起來容易，那怎么取呢？就是要靠技術升級和創新，靠新產品和新技術的推陳出新。我們能夠持續不斷地保持我們的技術優勢，這就是我們的生存之道。”林風華對《中國機電工業》說道，言語間充滿了意味深長的味道。

“彎道超車”實際上是一種投機心理，不可取

技術出身的林風華身上有著一種似乎是與生俱來的踏實與堅毅。他所執掌的渤海活塞不浮躁、不冒進、不盲目圖大，信奉“做精、做專”的理念，長年累月地專注于打磨自己的核心競爭力。但是，這并不意味著渤海活塞封閉保守，相反，對于若隱若現的行業新趨勢，林風華有著敏銳的直覺和開拓；對于可能隨時上演的“顛覆”，林風華也有著自己的獨特思考與警覺。

比如，“工業4.0”和“智能制造”。林風華有一個筆記本，上面滿滿當當地記錄著他學習“工業4.0”、“中國制造2025”等內容的筆記和自己的思考。不久前，他連續給包括一線生產骨干在內的企業職工講了5 次課，促進他們的思想轉變、跟上時代前進的步伐。而在渤海活塞繁忙的生產車間里，職工們忙碌的身影都被各種機器人、自動化生產線所遮掩，儼然一座“無人工廠”；車間角落里一個電視機屏幕上顯示著渤海活塞為國內某家車企供貨的生產進度情況，已完成多少、還剩下多少等各種信息一目了然……“早在上世紀80年代末期，我們就率先推廣和應用信息化，初步具備了打造智慧工廠的基礎。通過未來幾年的數字化、信息化、網絡化高度集成，渤海活塞將打造出獨具特色的智慧化工廠，為我國零部件制造業帶來從‘點’到‘面’的嘗試性突破。”林風華充滿期望地說道。

而對于來勢洶洶的電動汽車，林風華有著自己的思考和應對。在他看來，不應該再像過去那樣把純電動當作是新能源汽車唯一的技術路線，插電式混合動力亦屬于新能源汽車的范疇，而當前不斷提升高效內燃機的技術、促進產業升級尤為重要；另外，天然氣、甲醇、乙醇、甚至可燃冰等等，現都已在高效節能型內燃機上進行著探索和應用，而在這些與新能源有關的高效節能型動力上，渤海活塞已經展開布局并取得了諸多突破：比如，濰柴、錫柴等企業的天燃氣內燃機所使用的活塞產品幾乎全部由渤海活塞供貨；出口到巴西的產品完全滿足當地甲醇汽油的使用需求。“我們有核心的技術，有自主的研發團隊，依靠創新就能不斷地取得突破。”林風華自信滿滿地對《中國機電工業》說道。

更讓他牽掛的，還是當前機動車的排放問題。“德國的制造實力舉世矚目，他們新推出的歐六發動機排放出來的氣體甚至比我們人呼出來的空氣還要清潔，但是我們呢？還在國四國五標準上徘徊，這是人家十幾年前就已經完成了的事情。”林風華不無感慨地說道，“我們現在都把目光盯在純電動汽車上，期望著能夠借此實現‘彎道超車’，一窩蜂地涌入這個領域，忽視了現狀和最基礎的東西——燃油熱效率、渦輪增壓、共軌燃油噴射系統、油品的提升等等，這些我們不去好好搞，傳統的始終得不到升級，卻整天想著怎樣‘彎道超車’，對產業而言這不是很荒謬嗎？”

林風華并非反對發展純電動汽車。實際上，在他看來，電動汽車的發展是一個產業層面的問題，其中包含消費市場的培育、充電樁等基礎設施的建設、電池技術的突破等等一系列內容，真正形成規模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當前解決機動車排放污染問題最實際和最有效的辦法還是不斷改進和提升高效節能型內燃機技術，其實迅速實現電動汽車的‘彎道超車’并不現實；倘若仔細想想，你就會發現‘彎道超車’的背后其實是一種急功近利的投機心理。電動汽車的發展應該是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如果大家太過浮躁，不能沉下心來，對產業的發展那是有害的。”林風華的語氣中透出一絲沉重。

一以貫之的發展目標、扎實的內功修煉、不浮躁、不盲目圖大……幾乎可以說，這就是渤海活塞這個行業老大應對市場寒冬期的全部策略，看上去平淡簡單，無甚玄妙，但或許最具威力。

就在采訪前不久，渤海活塞剛剛舉辦了名為“新起點·新征程”的干部員工大會召開，正式成為北汽集團大家庭的一員。在談及融入北汽之后的發展時，林風華對《中國機電工業》說：“渤海活塞將繼續堅持走中高端路線，堅持以提高質量和效益為中心，注重轉型升級和產業結構調整，在北汽集團平臺上實現新跨越，努力實現全球最佳汽車零部件供應商的美好愿景。”

依舊是那個遠方。林風華帶領著渤海活塞，繼續向那里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