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寶島英雄”孫玉國的跌宕人生

因“珍寶島之戰”而出名

1964年以后，蘇聯在中蘇邊界大量增兵，惡化邊界形勢，制造了一系列流血事件。珍寶島地區是雙方邊界斗爭的焦點之一。

1969年3月2日清晨，珍寶島邊防站站長孫玉國帶著巡邏隊的戰友像往常一樣，呼吸著掠過冰雪的清冷空氣，巡視著這片小巧的島嶼。孫玉國的巡邏隊剛向珍寶島進發，蘇軍就馬上集結兵力，分兵兩路，包抄過來。

蘇軍手持彈匣沖鋒槍的有40多人，在珍寶島中央與我軍遭遇了。蘇軍首先開槍，我軍的幾名戰士倒下了。在這種形勢下，孫玉國被迫揮動手槍喊：“開火！”頓時，珍寶島槍聲大作，不到5分鐘，蘇軍幾十人無一生還，全部被擊斃在中國的珍寶島上。

1969年3月15日，震驚世界的珍寶島自衛反擊戰終于爆發了。

孫玉國和他的戰友們冒著蘇軍猛烈的炮火，給不可一世的蘇聯入侵者以殲滅性打擊，共打死打傷蘇軍60余人（其中擊斃38人），擊毀裝甲車、指揮車、卡車各一輛。在這場戰斗中，蘇軍上校指揮官列昂諾夫、中校指揮官楊辛被擊斃。珍寶島之戰以我軍的勝利、蘇軍的慘敗而告終。

毛澤東兩次為他鼓掌

1969年4月1日至24日，中國共產黨第九次全國代表大會在北京召開。毛澤東提議，要有第一次國內革命戰爭時期、第二次國內革命戰爭時期、抗日戰爭時期、解放戰爭時期、抗美援朝和中印邊界反擊戰、珍寶島自衛反擊戰代表赴京參加“九大”。于是，參加“九大”的任務落在了孫玉國的頭上。

孫玉國從解放軍最基層、偏遠的烏蘇里江畔的邊防站，走進萬眾矚目的人民大會堂，成為“九大”代表。當他登上人民大會堂講臺的時候，腿有些發顫，心跳加快。孫玉國的發言，使“九大”會議進入了一個激動人心的高潮。毛澤東兩次站起來為他鼓掌。

發言后，在周恩來的鼓勵下，孫玉國壯著膽子走向主席臺正中，高喊一聲“毛主席萬歲”，然后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并激動地緊緊握住了毛澤東伸過來的手……

1969年9月20日，中央軍委發布命令，授予孫玉國等10位同志“戰斗英雄”稱號。他從連級干部直接被任命為邊防團副團長。

珍寶島之戰轟動全國。在全國主要城市巡回演講一圈后，孫玉國被告知“副”字取消了，直接晉升為團長。

此后，他成了名譽團長，頻頻進城開會，周游各地講演。

在那個年代，孫玉國的提升是跨越式的。1973年，孫玉國被直接提升為黑龍江省軍區副司令員。1974年，孫玉國被提拔為沈陽軍區副司令員，年僅33歲。

孫玉國回到家鄉沈陽當官了，結束了與妻子整整7年牛郎織女的生活。妻子是淚流滿面地迎接他的，他的家也從一個普通群眾的住宅，“榮升”為一所獨門獨院的日本式小樓。

時代與他開了一個玩笑

1974年3月至7月，孫玉國在中央第三期讀書班學習期間，根據讀書班辦公室的安排，經王洪文批準，帶領第九組學員來到總參謀部開展“批林批孔”運動。4月初，總參謀部給了他幾份文件，孫玉國向全組進行了傳達，其中有3月6日王洪文在聽取總參三部匯報時說的：“要把上邊的‘蓋子揭開。揭不開就砸，砸不開就用炸彈炸！”

孫玉國多次去總參“放火燒荒”，煽動揭“蓋子”。4月19日，他在作戰部黨委擴大會上說：“充分發動群眾，全面揭發問題，把‘蓋子揭開，不搞清楚交代不了……”同時，他迷信江青的特殊位置，把王洪文視為新生力量的代表，樂于接受他們的封官許愿，他以為投靠他們，就進了紅色保險箱。這是他的人生巔峰，同時，也使他臨近了懸崖的邊緣。

粉碎“四人幫”以后，身居沈陽軍區副司令員高位的孫玉國被免職并接受審查。

1982年11月18日，總政治部和中央軍委對孫玉國的審查結果作了批復：“經中央軍委批準，同意你們對孫玉國同志所犯錯誤的審查結論和給予黨內嚴重警告處分，按正團職作轉業處理的意見。”

1982年，41歲的孫玉國轉業了，被分配到沈陽軍區后勤部門管轄的兵工廠擔任副廠長。工廠在沈陽郊區，上班很遠，他必須每天早晨5點起床，坐上6點的通勤車，晚上下班8點才能到家。春夏秋冬，天天如此。

走過命運的升降沉浮

孫玉國精力充沛地在工廠奔忙著。他馬不停蹄地跑市公安局、區公安局、派出所，按照政策，解決了一件建廠以來未曾解決的大事：18戶老工人家屬的農村戶口轉成非農業戶口。

家宴的邀請，他謝絕；送來的禮物，他拒收。他從不與工人們談自己的珍寶島功績。如今，他更不愿讓人感激他為工人們做的一點事情。

自從到工廠任職，孫玉國就想著一件事———盡快成為內行，盡快學會管理，這是重新站起來的第一步。1985年7月，孫玉國順利通過了全國廠長統考。

1988年1月3日，孫玉國又接到調令，調到3301廠，職務仍是副廠長。雖然職務沒變，但3301廠是個大型企業，全廠4000多人，而且由于這個軍械維修廠轉民的步子還沒有邁開，計劃內又吃不飽肚子，已經面臨著生存的危機。

果然，1989年，這個大廠效益開始滑坡，工人們發不出工資，干部們想著調走。上級為了穩住大局，來廠內宣布由孫玉國主持工作。

孫玉國沒有推托，為了救活這個龐然大物，他豁出命四處奔走，從東北到海南，從部隊到地方，馬不停蹄，廢寢忘食。短短的3個月，內部捋順了，人心穩定了，生產正常地運轉了。孫玉國得到了上級有關部門的表揚，工人們也發自內心地感嘆：“到底是從戰場上走出來的英雄！”

經過多年的歷練，孫玉國終于從人生的坎坷中站立起來了。1991年，他被調到沈陽金城電子大廈任副總經理，而后又擔任過沈陽軍區后勤部經貿局政治部副主任、工會主席、軍區后勤部經貿局副局長（副師級）。在主持對外貿易期間，他把孫子兵法與企業管理融為一體，極大地發揮了他的優勢。尤其是他主持負責對蘇易貨貿易時，親自制定和指揮了一個又一個沒有硝煙的戰役，最多時一年能給軍區上交上千萬元利潤。

1998年，金城集團公司這個擁有68個單位、行業遍布全國的大軍隊企業移交給地方時，改名為“金圣集團公司”。換句話說，這個部隊企業已經完成了歷史使命，“卸甲歸田”當老百姓了。然而，在這特殊時期，部隊沒有忘記他這個對軍隊充滿摯愛的人，經沈陽軍區首長特批，他成了唯一一個把檔案與人事關系留在了沈陽軍區總院并按副師級轉業的軍人。

如今，當年那個珍寶島上英氣逼人的孫玉國，已經變成了兩鬢斑白的老人。孫玉國還是那樣地熱愛生活，愛吃紅燒肉，愛大碗喝高度烈性酒。閑暇時，他還愛湊熱鬧去釣魚，或舞文弄墨，練練書法，當然也打打麻將。一雙兒女都已成家立業，還為孫玉國添了兩個小孫女。每當看到老伴兒摟著兩個孫女是那樣地陶醉時，孫玉國的心中便涌起對生活的感恩之情……他說，心靈的傷口已經愈合，他不愿意去揭開傷疤，平凡地生活著感覺最好。

2002年12月，孫玉國重回珍寶島為戰友掃墓。臨走時，他說：“給我留下一塊墓地，百年之后，我要和戰友們在一起。”

（摘自《時代郵刊》2007年第10期，小崗/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