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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靈書

2015-06-16 08:05:32王磊光
青春 2015年6期

王磊光

鬼夢

仿佛是那個夢終于找到了潭鬼,而歌燈魚在水上已經忙碌了八百多年。八百多年潭鬼沒有做過一個夢。

那條個頭最小的歌燈魚返回迷魂潭已是深夜,它在路上往返奔跑了七七四十九天,從三千里外采回陌生人的氣味。潭鬼仔細辨認那些味道,突然尖叫起來。若不是月黑夜深,四周的村民定會看見那沖天而起的潭水,在高空旋轉,又噼噼啪啪地落下來。像鞭子抽打的聲音讓潭鬼覺得快意,雖然她知道許多歌燈魚摔死在潭石上。它們將在太陽下干枯,發出死蛇般的惡臭,隨著風一輪一輪地侵襲鄉村。

“阿魚,替我把那個人帶回來!”潭鬼又一次怒吼著。

潭鬼不見阿魚已經很多年了,這時候她有些想念她。在三里外的村子里,曾經只有阿魚吃迷魂潭的水。她也是村里唯一吃歌燈魚的人。

許多年來,村里人都是在后山溝接巖壁上的流水,只有阿魚每天早晨挑著水桶,緩緩走出村莊,行幾里山路,到迷魂潭取水。別人都說迷魂潭水有股令人作嘔的腥味,可阿魚偏愛它。苦與甜、短暫與悠長交融,阿魚覺得世上沒有比這更鮮美的水呢。每天早上阿魚立在潭邊,像一株清香四溢的桂花樹映在水中;她總要盯著自己的影子看上半個小時,把迷魂潭看成一輪圓圓的月亮。潭里滿是紅草,她等待著它們醒來,纏繞過來;紅草便過來了,像瘋狂的頭發從四處涌來。紅草纏著她的影子,用力糾結,撕扯,紅色的液從影子上漾開……阿魚滑倒在潭石上,抽動著,身上又癢又痛又酣暢淋漓……等到紅色的液蓋住整個迷魂潭,突然像血盆大嘴向天空撲去,阿魚才猛然驚醒。太陽高高地照著,潭水清澈,金光四射,紅草隨著潭水晃動。阿魚便取了水,回家。

個頭最小的歌燈魚返回的那天深夜,潭鬼嗅著它釆來的氣息,就開始做夢了。潭鬼閉上眼,迷魂潭便一片死寂。所有的水都流向她,在她的身子底下匯聚。潭鬼從水里升起來,又沉下去,沉下去又升起來,如少女的身體在黑暗中生長。

另一條歌燈魚,從潭鬼的嘴唇上銜過一根紅草,在石壁上撐了一下尾巴,便沖出潭口,順流而下……

在河流的一個荒涼的拐彎處,潭鬼攀著一棵柳樹上了岸,赤腳走在石子路上。穿過密林,翻過山岡,便抵達一座房舍。三間瓦屋組成的建筑,一間是教室,一間睡著十來個孩子,另一間,睡著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是孩子們的老師。潭鬼推門而入。空氣中彌漫著醇酒一樣的汗味,這味道太熟悉了。

沒錯,這正是八百多年前那個人的氣味。八百多年前這個人是鄉村木匠,八百多年后他做了教書匠。這真是個不長進的人。桌上有他的書,扉頁寫著“莫離鄉”三個大字,這是他的名字。而八百多年前,人們怎么稱呼他呢?潭鬼只記得大家都稱他“小木匠”。

潭鬼俯下身子,在鄉村教師身上細細嗅著,氣息一串一串地飄散,仿佛音符的律動。鄉村教師熟睡的身體被音樂催動了,扭過來又扭過去。潭鬼貪婪地吸吮著,潭鬼的喘息變成風,鄉村教師被風吹起來……

潭鬼緊緊抱著他,如影子在空中翻轉……天上的星全都隱匿了,天黑得像要落下來。鄉村教師睡得那么深,潭鬼隨著他的呼吸跌入深深的“睡”里。

鄉村的雞突然一只接一只地叫起來。那條銜著紅色水草的歌燈魚,一頭撞在河心的大石頭上,紅色水草從她嘴角滑出,漂得無影無蹤。潭鬼從深深的“睡”里醒過來,扭動龐大的身軀,她好似一個轉軸,把整潭水都攪翻了。

潭鬼這才發現自己依然睡在迷魂潭深處,落在胸口的,不過是歌燈魚釆回來的那朵氣味。

潭鬼

啊,我可真是個苦命的鬼!

八百多年前,我被仇人殺死,從高山上拋進河里,在曲曲折折的水上沖撞,漂泊。直到漂進迷魂潭,我才找到安息之所。這里從上到下,十三個潭連成一線,我是一個潭一個潭地滾下來。迷魂潭是最底下的潭,也是最大最深的潭。傳說很久以前有個書生用九兩銀絲懸著石頭都沒有測出它的深度。可是我卻被壓在這深不可測的潭底,八百多年不見天日。

我生前沒來得及愛男人,死后卻愛上了那個鄉村木匠。我常常躲在他的影子里觀察他,撫弄他。他有著緊繃的肉體和俊秀的面容。我小心地隱藏著,生怕嚇著他。生前我本是膽小的人,有月亮的晚上,從暗處走出來,我常常被那突然晃動在地上的高大影子嚇得膽戰心驚,那可是我自己的影子。木匠干完活,總要到天黑才能回到家中,他的膽子一定比我大得多,但我還是怕嚇著他。我常常以美少女的模樣進入他的夢中,與他偷歡。他很快消瘦下去,連活兒也不想接,日日思睡。村里人都說他中了邪,為他請來道士,在門上貼了符。符貼得那么緊,風都吹不走。我幾次被符力所傷,再也進不了他的臥室。我是個苦命鬼呀,生前被仇人殺害,死后依然要被我愛的人折磨。

木匠的身體好起來后,又開始外出干活。像從前一樣,他必定在傍晚時經過潭邊的小道。于是太陽剛落下去,我便坐在陡峭的潭壁上梳頭,為的是引起他的注意。我有很大的眼睛,裝得下整個藍天和白云,還有泉水一樣白里透著綠的長裙。我想我是世上最漂亮的女人,不,是世上最漂亮的女鬼。可是那一天我的木匠并沒有從潭邊經過,倒是一對找牛的父子看到了我。他們嚇了個半死。村子里很快就有了關于我的傳言,說是一個奇丑無比的女鬼,她的長發蓋住了整個潭面;每當有人路過,便會猛然露出一張黑漆漆的臉,嘴角露著兩根長長的獠牙,嘴里發出又尖又長又兇狠的聲音;她喜歡吃人的心臟,專門捉小孩的魂……這些都是對我的污蔑,但我的悲劇就是這樣開始的。我怎么都不會忘記,那可是個月亮很好的夜晚,我看著我的木匠一步一步從遠處走過來,我的心也跟著一抖一抖,他越走越近,我便笑得越燦爛……突然,月亮一下子消失了,一片巨大的黑暗覆蓋了我。那種痛啊恨啊!我早已不堪回首。

因為我的出現,這潭從此有了名字,叫迷魂潭。八百多年來,我便成了村人專門用來嚇唬小孩的工具。大人會把兩根食指塞進嘴里,勾住兩個嘴角,往下扯臉皮,翻起白眼珠,對著孩子的面戳上去,嘴里發出“阿——魚——”的聲音,孩子便會一個勁地往后退;又猛然松開手,大叫一聲,“阿魚來了!”孩子往往嚇得面無人色,接著便哇哇大哭。

終于有一天,村里那個最漂亮的女孩被大人們嚇成最愛哭的孩子。“阿魚”于是便成了她的名字,大家全都忘記了她本來叫什么。這真是個漂亮的孩子,像我活著時那般漂亮。我喜歡這孩子,便引誘她。她每天來潭邊取水,卻不知道我的血早融在這水里。我要讓她喝我的血。

我讓她愛上了這迷魂潭的水,讓她喝著我的血。

唉!我可真是個苦命的鬼呀!我被壓在潭底,不見天光已經八百多年了。我的骨骼早變成奇崛的石頭;只有頭發穿過泥沙向外生長,長滿密密一潭。長出來的還有我的恨呀。你看我的黑發全變紅了!村人誤以為那是水草,但他們不曾見過這般紅艷的水草,就叫它“紅草”。潭里的魚因為吃了紅草,全都換了模樣,紅色、綠色、黃色、白色、黑色在它們身上一條一條地鋪開;每到夜晚,它們的雙眼就凸出來,變成兩朵橘黃色的光亮,像鎮上每年舉辦山歌會的日子,家家戶戶門前都要掛兩盞燈籠。這是世上獨一無二的魚,有人給它取了名字,叫“歌燈魚”。

歌燈魚是我的魚,是世上最靈性的魚。從潭中出去,它們必然會回來。八百多年來,我每天都會派上一條魚順流而下,讓它們一路收集生人的氣息……

莫離鄉

這真是世上最奇怪的事。

我看見一個女人的夢,看見她在夢中夢見我。我知道世上再沒有比這更奇怪的事了。

我想這一定是因為我太想女人。我來這個荒涼的小村子教書,已有六年。六年前我也有過巫山一段云,但我愛的人最終嫁給了鄉長的兒子。我知道在家鄉我是待不下去的,便偷偷逃出來,逃到千里外的這個封閉的小村里。我的學生很少,最多的時候不過二十人,最少的時候也就五六人。好在村人非常友善,讓我能夠安穩地活下去。我也喜歡這里,因為有一條讓我熱愛的大河從村外繞過。我常坐在河邊沉思,看青山,看青山外的夕陽,看一無所有的夜空。

村里的女孩都很喜歡我,但是沒有人愿意嫁給我。誰會嫁給一個一無所有的人呢?

我寂寞。村里的男人天黑了就講古,夜深了就摟著女人睡覺,發出野獸般的快意,沒有人關心我的寂寞。這兩年我常常失眠,頭發也掉得厲害。我總是在半夜里摸起來去野外。走下山崗,穿過松林掩映的石子路來到河邊。河邊有一棵大柳樹,枝條垂入水中。文人歷來喜歡用“婀娜”贊美柳,但毫無疑問他們都淺薄,不知道每棵柳樹的前生本就是美麗的女人。所以我熱愛柳樹,常常坐在柳樹下的青石板上,聽流水亙古地流;有時我會睡著,偎著它做起夢來。

我一直無法分清那是一個夢還是一個真實的情境。那夜我坐在河邊,雙腳插入水中,透過柳樹縫隙望天上若隱若現的星斗。一道昏黃的彎月在西天掛著。蟲在喧囂,夜游的鳥偶爾發出幾聲怪叫。望天不知道望了多久,突然覺得有個滑溜溜的東西在腳邊磨蹭。我猛然提起雙腳,低頭看去,卻只看到兩朵光。

光卻開口對我說話:“先生,你別怕。我不是鬼,也不是蛇。我是魚,大家都叫我歌燈魚。我和我的兄弟姐妹常見你坐在這里發呆。我們猜想你一定得了失眠的病,而且病得很不輕。我這里有一副藥方。你每天傍晚來這兒折一根柳枝,柳枝上要留一片葉子,然后把它帶回家,壓在枕頭底下,這樣,每天晚上你就會有一個好夢……”

歌燈魚說完這些,光就熄滅了。我癡癡地在水上尋找,一點影子都沒有找到。我分不清這到底是一個夢還是真實的情境。抬起頭,天光已經大亮。

我每天都采一根柳枝回家,真的每夜都有了夢。每夜的夢都不相同,但所有內容都與一個女人相關。夢中的女人叫“阿魚”。阿魚一會兒是十八歲,一會兒是二十六歲,一會兒是三十五歲。我把阿魚最好的年華全都夢到了。她總是穿一件漁網狀的肉紅色長裙,里面沒有任何修飾。我們常在一個風景秀美的地方相會,那是一片瀑布群,從上到下,十三個潭連成一片。阿魚告訴我最下面的潭叫迷魂潭,潭中的草叫紅草,她的長裙就是用迷魂潭的紅草制作而成,又放在瀑布下沖洗了十個月,才變成肉紅色。那打著光亮的歌燈魚,阿魚說它們是這里特有的魚。每次相會時,阿魚都要生吃一條歌燈魚,這種魚讓她的呼吸、她的嘴唇、她的胸脯散發著一種揮之不去的幽香……我們緊緊抱在一起,從岸上滾入潭中。

這樣的美夢大概持續了三個月。有一天我竟然無法起床,頭移動一下,便天旋地轉。我被村民灌了三碗紅糖與生雞蛋沖兌的湯水,躺了半日,才恢復一些元氣。我對著鏡子一看,竟是形銷骨立。我明白,不能再沉淪于這樣的夢了,否則會被它榨干。甚至不敢再照鏡子。有十多天我沒有去河邊,我的失眠病又犯了,心間有種奇癢難忍的感覺。

那天傍晚我又折回一根柳枝,但我沒有把它壓在枕頭底下。我把它插入瓶中,坐在黑暗里望著它。到了半夜,柳枝從底部開始亮起來,一路往上亮過去,最后葉子也亮了。

我看到葉子中央睡著一個女人。葉子在放大,女人也在放大,女人凸顯了出來。蓬亂的頭發蓋著女人的臉,一根根鐵索纏繞她,鐵索越纏越緊。她呻吟,掙扎,鮮紅的血在鐵索下汩汩流淌;她突然掀開長發,露出臉,眼睛大大地瞪著,越瞪越大。我望見她的眼里出現一條大河,河的上游有一條支流,順著支流往上,迷魂潭就在那里。潭水之上仰臥一副肉體,紅草呼呼地向她纏繞過來,在她的肉體上割出一道道傷口,血在潭水里漾開,一群歌燈魚撞擊著她,舔舐傷口。

我突然望見一個長得似我的人向潭邊走過來。水里的女人從潭中起來,身上的傷口立刻縫合了,一點痕跡都沒有。白生生的太陽底下走著一個白生生的女人。她……就是阿魚。而那個長得似我的男人,的確是我。我望見……我們在岸上交歡。阿魚背對潭水,阿魚那么投入仿佛忘掉了整個世界。黑暗中的我望見交歡的我們,望見那滿潭水在石壁上撞擊,那些紅草一會兒沖向天空,一會兒落回潭里,隨著潭水起伏……

我突然聽見我說,阿魚阿魚,你快回頭看。但阿魚騎在我身上那么投入,仿佛忘掉了整個世界。她突然大叫起來,聲音里充滿放蕩、仇恨、快意和痛苦……就在那時,紅草從潭中撲過來,纏住阿魚的脖子,一把就將她拽入水中……

葉子上的光一點一點地暗下去,葉子里的女人慢慢隱退。最后,整根柳枝熄滅了,枯萎了。

這真是世上最刻骨銘心的事。我看見一個女人的夢,看見她在夢中夢見我,夢見我和另外一個女人的故事。

我知道世上再沒有比這更刻骨銘心的事了。

我知道我必須重新出發。

找到夢中的阿魚是我的主題。

阿魚

關于潭鬼的故事,在我的家鄉栗都已經流傳了許多年。具體多少年,我也說不清。

傳說每到太陽落山,一個青面獠牙的女鬼便坐在迷魂潭的斜壁上梳頭,嘴里不時發出怪叫。村里人怕極了,就請來多云觀的老道收她。老道在一片瓦上畫了符,施了法術。天黑時他來到潭邊,嘴中念念有詞,隨即從袖子里甩出瓦片。但潭鬼似乎早有提防,一頭扎進潭水不見了。瓦片砸上石壁四碎而散。一個月后,潭鬼依然出現在斜壁上。村里每天回來得最晚的便是那年輕木匠。那天夜里月光很好,年輕木匠卻多了幾分害怕。他一路念著魯班經,魯班經就是木匠的祖師爺為徒子徒孫創立的驅鬼的法術。他突然覺得頸項間有微微的氣息,側臉一觀,一對毛茸茸的眼睛在肩膀上射出綠里透紅的光;大驚之下,定睛一看,那潭鬼仍坐在斜壁上,一下一下地梳頭,白臉似乎望著他笑,一朵朵水花在她身邊濺起來。木匠慌了神,一邊念魯班經,一邊掄起斧頭就砍。斧頭剎那間大起來,一下子砍倒了迷魂潭背后的大山。潭鬼躍入水中,山撲下來,連同山背面的那座土地廟也撲進潭中。潭鬼從此被壓在了迷魂潭底……

據說木匠回家后就起了病,不出三天便亡故了。

我離開家鄉的時候,鞋子和水桶都留在潭石上,村里人一定以為我跳水死了。其實那天我只想喝水,喝無數的水。我渴啊!我便跳了下去,但無論喝多少水都無法解除心頭火燒火燎的渴;而且一個奇怪的聲音一直在耳邊聒噪。我心里充滿恐懼,手抖得厲害,不停地撕扯頭發。我的眼前老是浮現這樣一幅畫面:整個世界在不停地坍塌,最后只是一片大海汪洋,海水高涌,沖打著懸崖上的一座野墳。那是世上最后一座墳。

早在一年前,村人就說我瘋了。他們說:你總是在深更半夜嚎叫,像個死鬼,你就不能不叫么?我不回答他們,只是望著他們不停地笑,他們就怕我。

誰都不知道我有漫長的夢境,在夢中我總是與一個男人幽會,有時我們會卡住對方的脖子,殺死其中一方;有時我們會突然飛起來,飛進天上的白云,白云突然變成黑云,漫天翻卷;有時會突然冒出一個女人,我便與她廝打起來……

那天早上我沉到潭中,越沉越深,心頭的熱度慢慢降下來,才感覺舒暢。潭底布滿奇異的石頭,紅草扭曲著舞蹈,成群的歌燈魚在石頭和紅草間穿來穿去……一個聲音在我耳邊說:“你替我去找一個人,就是你每天晚上夢見的那個人。八百年前他就生活在這里……我要你和他到這里來結合……”

我緊閉雙眼,世上的日光強烈。

阿魚:水上

我知道我在水上漂流,從支流一直漂到大河里。終于有一塊大石把我攔了下來。

我已經遠遠離開了我的家鄉。

這條大河有很多水系,我上上下下地找了許多年,面容憔悴身心疲憊。可是一直沒有找到八百年前的那個人。他不知道已經多少次變成泥土,又從泥土化作人形。但我不能放棄尋找。我一停下來心頭就會充滿無可抑制的熱度與空虛。唯有不停地行走,才有機會從水上拾起一根從家鄉飄來的紅草。吃下它,我便會獲得暫時的安慰。我終于想明白很多事情。明白我自己是中了毒,迷魂潭水、歌燈魚、紅草都是毒物。

熱度與空虛像蛇的毒液在我的胸中噴射,我只求速死。嘗試過幾十種方法,我都沒有死成。直到有一天,在河邊的巖洞里,我摸出了一對何首烏。這是一對千年人形何首烏,一男一女緊緊抱在一起,嘴唇咬著嘴唇,胸部貼著胸部,生殖器插入生殖器。我發瘋般地吃下它們,沒想到我身上的毒從此得以抑制。更為奇特的是,我發現我突然通曉了巫術。有一回,我看到一個老婦人,拖一捆柴,一顛一顛地從山上下來。我感到非常難過,輕輕地說:“要是誰能治好她的風濕病,該是怎樣的善良!”我的話剛說完,她便從山上滾下來;等她再爬起來,她的腿已經好了;背起柴,大步向家中走去。還有一次,我實在是走累了,坐在河邊哀嘆:“要是能飛,該有多好!”沒想到一匹野馬突然從樹林里飛奔出來,在我身邊伏下……就這樣,我發現自己竟然通了巫術。

我常常想到我的家鄉栗都,我想念它。我想到栗都的迷魂潭,也早已明白當年的傳說并非虛構,那個鬼還真的壓在潭底呢。她無法四處游走,也不能投胎轉世。她就盯上了我。她把交織著愛與恨的毒液全都灌注到我的身上,我的心中,于是便有了那連綿不絕的噩夢。

我甚至尋訪到了八百多年前的那個人。

我找到他的時候,已經在水上行走了許多年,那時他還是個嬰兒呢。但我一眼就認出他是我要找的人。我卻沒有將這個人帶回去。我讓他在他的村子里慢慢長大。此后我再也沒有去找他。直到某一天,這個已經長成小伙子的人,背著行李從我面前匆匆走過,我也沒有喊住他。

我依然在水上走來走去。

我把秘密牢鎖在心中。我已經習慣于沿著這條河上上下下地行走,不時從水里拾取一根水草。我假裝吃下它。水上的歌燈魚碰到我,就會停下來觀察一會兒,然后把有關我的消息帶回去。它們一定是這樣會對潭鬼說:“那個瘋女人阿魚,一直在水上尋找呢。”

我也不再做夢。潭鬼的夢信號,早就無法進入我的睡眠里。我扎了一個稻草人,把紅草插在它身上,讓它替我做夢。每到深夜,稻草人便全身通透,在桌子上翻騰,或歡笑,或嚎叫,或痛哭……

我倒是可憐那些歌燈魚。在水上它們已經尋找了八百多年。八百多年來,它們晝夜不息地奔跑,小心收集從四處漂來的種種生人的氣味,又把夢信號傳遞給那些有可能是潭鬼要尋找的人。要不是無法上岸,它們一定早就找到了那個人。

——就讓我這么說吧,歌燈魚的命運在八百多年前就已注定:為了尋找最初的那個人,它們必須把一生都用在這寂寞遼遠的水上。趕過來,又趕過去。

阿魚:鏡中

命運并沒有規定我必須與那個人相見。但他還是來了。我知道這一天早晚會到來。

在荒涼的渡口,我種下一棵柳樹,樹下有塊青石板。

命運并沒有規定我必須與他相見。但我卻在渡口種下一棵柳樹,樹下有塊青石板。

三年來,那個人走過許多地方,探訪了數百條大大小小的水系。他已經尋找了三年。一見到柳樹和青石板他就停下來——我早料到他會停下來。

我要阻止他繼續尋找。我反復想著這個念頭。

阻止他繼續尋找成了我的命運。

“阿魚——”他驚喜地喚。

那時我正坐在青石板上,雙腳插入水中。我的裙子漂亮而流暢,上半截瑩白,下半截一片草綠,像是從山間傾瀉而下的一道瀑布,嘩啦一聲沖進綠草地。光,在我象牙般的鎖骨上閃動。

“從前我倒有個伙伴叫阿魚。”我淡淡地說,“但她死去了好多年。那一年她二十歲。”

“死去了好多年?你開什么玩笑!”他緊緊盯著我的面部,“你也才二十歲,是不是?你就是阿魚,我每天晚上都要夢見你。因為你在夢中召喚我,我就離開了我工作的那個小山村。那里的情景跟這兒很相像,有一棵大柳樹,柳樹下有塊青石板。我在這水上找你已經找了三年。沒有人比我更熟悉你。”

“不,你的阿魚真的死去了好多年。她是跳進一個水潭死去的。她的魂一直在這水上漂流……如果你的確想找她,你就跳進這大河里去吧。”

他搖了搖頭。“你說的那個潭一定就是迷魂潭。請你告訴我它在哪里?阿魚與我約定,要在迷魂潭會面。”

“迷魂潭……迷魂潭……那可是個美麗的地方,有搖曳的紅草,有鮮艷的歌燈魚……”我喃喃自語,“……但你是找不到它的。”

他疑惑地看著我。

他又是那樣堅定。“迷魂潭是我和阿魚必須去的地方。”

我往我的泥草屋走去。他從后面跟了上來。

一定要阻止他嗎?不,命運并沒有這樣說。但他從后面跟了上來。他沒有機會了。

他坐在椅子上看我,椅子背后是一面巨大的鏡子。我看到我在鏡子里走來走去,我看到我是如此焦慮。他不停地問我到底是不是阿魚迷魂潭究竟在哪里。他是那樣固執。

太陽下山了,屋子暗下去。

他突然跑上來,緊緊抱住我。他喚著“阿魚、阿魚”。他說阿魚你從來都不知道么這些年來我們在夢中已經熟悉了對方我們一直在迷魂潭邊相會我們……他那么有力。

他年輕呵,而且英俊。

月亮就在這時候升起來,生氣勃勃的月光溢滿房間。

兩個白生生的肉體在鏡中滾動。顫抖。喘息。野獸之光。

他上上下下地摸我。

他反復摸著我的臉。

他的動作突然慢下來。他說:“阿魚,你眼角有了皺紋。這些年你一定苦得很。”

我緊閉雙眼,用呻吟代替了回答。

“阿魚,你的臉……怎么……好像在冒著黃斑……”

我緊閉雙眼,“嗯”了一聲。

“阿魚!”

他突然尖叫起來。“你看……你……你怎么啦?”

他從我的身體上滾落到地上。

我瞥見鏡中一個女人,面容蠟黃、溝壑縱橫,眼皮耷拉著。

我蒙住雙眼,也滾到地上。

“我說過……我不是阿魚。阿魚……已經死去很多年。”我痛苦地嗚咽著。

他目瞪口呆地望著我。

透過指縫,我看到一個陌生女人,面孔一點一點地變黑,頭發一塊一塊地變白,白發在月光中飄零。

他從地上爬起來往門口跑。我撲上去,勾住他的雙腳就把他放倒了。從門后我摸出一把烏黑的鐮刀,砍過去,他的頭顱便滾到床底下。

側眼望去,一個老婦人正從鏡中緩緩爬起來,佝僂著腰,白發如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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