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起云涌

郝天曉

我給頂云起名叫“柳兒”

JQ27是個很嚴厲的老師，尤其討厭遲到的學生。當然你可以告訴她，你遲到是因為鬧鐘吃苞米花噎到了，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或者你的磁懸浮飛鞋壞了，所以是頭朝下飛到學校的。但這些理由都不足以她原諒你，除非你告訴她，你的頂云壞了。那她不僅不會責怪你，還會緊張地問你需不需要她給你介紹一位優秀的頂云修理師。這一切都是因為頂云對我們太重要了。

城市晝夜溫差能達到100多度，沒有頂云你不會被熱瘋便會被凍傻。說白了，頂云就是一個懸浮在我們頭上的自動恒溫器，使我們身體附近始終保持適宜的溫度。如果你的頂云級別夠高，它還會給你刮點風，下點雨，就像真正的云那樣。事實上，我并沒有見過真正的云，雖然籠罩整個城市上空的那個大玻璃罩是透明的，但是上面只是灰蒙蒙的一片。因此，我常想，那些真正的云也許是會變身的魔法師，因為書上說他們能變換成各種形狀，比如棉絮、綿羊，甚至是白色的海洋。

我曾和遠志到過城市的邊緣，在那里能摸到厚厚的玻璃罩。閉上眼睛把臉貼在上面，還能感受到對面呼嘯的狂風。遠志說，在很久很久以前，玻璃罩外面有很多東西，有云，有風，有花，有草，還有樹。但是現在，外面除了土和石頭什么都沒有。至于為什么，歷史書上沒有答案，我也不敢去問JQ27老師，因為我怕她會把我送進瘋人院。

過去的人，可真幸福，我心想，他們擁有那么多的東西，而現在我只有在書上才能看到。給我印象最深的是一種叫做柳樹的，低垂的枝條有一種說不出的美，所以我給我的頂云起名叫“柳兒”，并且還給它漆成了綠色。

瘋子們的賽跑游戲

人要有理想，遠志常常這樣說。遠志的理想便是制造出真正的云，他說他會把造出的第一朵云送給我，而我可以叫它“柳兒”。我很高興，盡管我知道他不可能造出云來，因為我們以后必須要從事機器人安排給我們的工作，如果他去造云，那結果就只有一個——被關進瘋人院。

我是偶然間才發現的，遠志竟然偷偷去瘋人院和瘋子們聊天。我并沒有告發他，因為我不想失去這個朋友。

“瘋人院的院墻被炸了，瘋子們正在向外跑。”我們正在上數學課，JQ27老師突然傳達了總部的命令：“孩子們，為了安全起見，你們現在需要馬上回家，關上家門。一旦發現可疑人物，立即報告總部！”

于是我們趕緊收拾書包，穿上磁懸浮飛鞋，一個個飛出門去。

街上到處是警笛聲，追捕瘋子的行動在全城展開。所有人都在電視前，關注事態的發展。

阿西莫夫定律的第一條是：“機器人不得傷害人類。”所以不用擔心機器警察會打死那些瘋子。他們槍膛里裝的都是麻醉子彈，當他們把跑出去的瘋子麻醉并送回瘋人院之后，機器工人會在瘋人院周圍壘出一堵更堅固的院墻。所以瘋子們的每次逃跑都只是賽跑游戲。這次應該也不例外，一開始我們都是這么想的。

但是當第一個機器警察倒地之后，大家才發現，這次瘋子的逃跑非比尋常。麻醉子彈不僅對他們不起作用，而且他們竟然還用特殊武器向機器警察展開反攻。所有人都被一股緊張氣息壓得喘不過氣來，因為誰也不知道這些有攻擊性的瘋子接下來會把武器對準誰。

通天塔上撒下的種子

依然在徒勞地射出麻醉子彈的機器警察越來越少。當機器警察由主動進攻變成被動防守后，瘋子們開始向通天塔進發。

“什么？通天塔！”當總部部長得知這一消息時，差點沒立即斷電死機。他把議員們又一次召集起來。

通天塔是通往外面的唯一通道，通常只有那些維護玻璃罩的機器人才會通過那里到外面去。因為外面的環境異常惡劣，在那里連頂云都會失效，所以人類到外面去就只有死路一條。

看到那些瘋子爭先恐后往通天塔上爬，大家都說：“這些瘋子真是瘋了！”

總部的緊急會議很快出了結果，他們決定對瘋子動用殺傷性武器。因為他們懷疑瘋子們上通天塔的目的是破壞玻璃罩，一旦玻璃罩被破壞，那城里的人類就該遭殃了。為了不傷害到大部分人類，只好傷害小部分人類。這是委員會在阿西莫夫定律和現實抉擇之間找到的唯一折中的辦法。

機器警察們開始了射擊，這回槍膛里裝的是真槍實彈。沒有防備的瘋子們紛紛中彈，一個個從塔上掉下來。最后一個瘋子是在和玻璃罩頂蓋僅有一尺之遙的時候被擊落的。當時攝像機剛好給了他一個特寫，我看見他手里似乎攥著什么東西，在他跌落的過程中，那些米粒狀的東西如散花般撒了下來。但是后來機器工人把現場清理得非常干凈，我根本沒有找到那些黑色的小東西。直到我再次見到志遠，我才得到了答案。

人要有理想

“這是種子。”志遠把手心的一粒黑東西遞給我看，那正是從瘋子手中撒下來的東西。

“你在哪撿到的？我在通天塔下找了好久都沒找到！”

“不是撿的，這是陳博士給的。”

志遠所說的陳博士，就是最后那個瘋子。

“什么種子？”

“能制造云的種子！”志遠望著天空一本正經地說，“你知道嗎？我們之所以必須生活在大玻璃罩里面，就是因為以前的人類破壞了大氣層，接著云消失了，植物也滅絕了。這粒種子是他們多年研究的成果，它生命力極強，完全能在玻璃罩外面生存。只要在外面撒下這些種子，不出10年，大氣層就會恢復，到時候，你也就能看到云了。”

“這些都是那個瘋子告訴你的？”我認為瘋子的話并不可信。

沒想到，志遠竟然火了：“我爸爸不是瘋子！他是科學家，是被那些愚蠢教條的機器人強行關進瘋人院的。”

我這才知道，那個從通天塔上摔下來的陳博士竟然是志遠的爸爸。

過了好一會兒，志遠的心情才恢復平靜，他解釋說：“建這個玻璃罩的時候，人類給所有機器人輸入的永久命令是——保護玻璃罩里的人類。我爸爸他們研制出的這種植物如果能成功改善大氣層，那人類就可以走出玻璃罩，像以前一樣生活在外面了。可如果玻璃罩里沒有人類，那機器人也就無法服從之前的那個永久命令，所以為了防止人類走出去，他們就把我爸爸和他的同事都關進了瘋人院。最后還以他們要破壞玻璃罩為借口，把他們全殺害了。”

“這些機器人太可恨了。”

“他們根據我們的特長給我們開設相應的課程，安排適合的工作。但同時也奪取了我們自由選擇的權利。本來機器人是為人類服務的，可現在，人類卻成了機器人的奴隸。所以我說，人要有理想，并且去為之奮斗，這樣活著才算有意義。”

然后志遠激動地按著我的肩膀：“青青，你愿意幫我實現理想嗎？”

我想起那朵將來會出現在天空的叫“柳兒”的云，堅定地點點頭。

既然決定要行動了，那就要有周密的計劃，而且準備工作一定得細致。

我的任務是用網絡攻破通天塔的防御系統，而志遠的任務則是改造我和他的頂云，使我們能適應外面的環境。我已經決定和志遠一起去外面播種、造云了。

我從來沒有這么認真地上過計算機課，由于課堂上的知識遠遠不能使我成為一個黑客，所以我在課后廢寢忘食地攻讀各種計算機書籍，以查找通天塔防御系統的漏洞。而志遠則用心鉆研恒溫器，并時常去請教那些頂云修理師。我們都在為理想努力奮斗著。

入侵通天塔

一年后，網絡上出現了一個綽號“青幽靈”的黑客，他來無影去無蹤地穿梭于各個網絡空間——那便是我。而志遠的技術也和最優秀的頂云修理師不相上下了，所以不用花錢升級，我的“柳兒”便能增加很多新功能。

時機已經成熟了，我們決定今晚就開始行動。

我們先來到通天塔附近隱藏起來，然后我通過便攜式電腦用10分鐘時間讓防御系統陷于癱瘓，接著又把一種新發明的病毒輸入網絡，使守衛的機器人誤以為總部在召喚他們集合。幾分鐘后，所有的守衛機器人都撤離了。

我曾計算過，守衛機器人到達總部，總部發現事發突然再派警衛的這一過程時間會很短的，所以我們必須抓緊。

果然，在我們離頂端還有20米的時候，警察到達并且開始向上射擊。

“砰砰”的槍聲震得我心慌，這時，“柳兒”身上發出一種黃光，把我罩在里面，射來的所有子彈在碰到黃光的剎那全部融化。

爬在我前面的志遠回頭給了我一個笑容：“幸虧我給咱倆的頂云加上了防彈功能。”

見子彈失效，警察們也開始向上爬。但我們已經到達頂部。

志遠先打開門鉆出去，他對我說：“等我幾秒鐘，我先看看外面的情況。”然后便把門關緊了。

警察離我越來越近了，可志遠卻還未回來。我想把門打開，可門卻被他在外面反鎖。

當警察抓住我時，我徹底絕望，志遠竟然在關鍵時刻丟下了我。

“你為什么要出去？”總部問我。

我故作幼稚地說：“我想出去玩。”因為我不想被關進瘋人院。

總部搜查了我和志遠的所有東西，但并沒有發現什么可疑的，因此也就相信了我的話，放我回家。至于志遠，則在距離玻璃罩30米的地方被機器人捉回來，關進了瘋人院。

我去瘋人院看志遠

志遠說，因為不放心頂云是否真的能抵抗外面的環境，所以自己出去，并反鎖上了門。雖然只是30米，但行動成功了，幾百粒種子全撒了出去，幾年之后，我們便會看到重生的大氣層，以及變幻的云朵。

“而且，我已經有辦法讓機器人相信我不是瘋子啦，用不了一個星期，我就可以出院。”志遠朝我擠了一下眼睛。

（岸芷汀蘭/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