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薩好大雪

盧明文

2015年1月7日晚上，60歲的拉薩人旺杰滿心歡喜地在等一場雪。他看電視、報紙的天氣預報，知道今晚會有一場雪。直到清晨6時45分左右，大多數拉薩人還在熟睡，夜幕中的古城拉薩悄然飄起了雪花，旺杰興奮得再也睡不著，等候天明。

1989年，旺杰從林芝八一電廠調到布達拉宮管理處當電工，直到2010年退休。退休后，他和老伴每天的主要工作就是帶小孫子，除此之外，他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拍照片。

他現在用的一臺尼康入門單反是幾年前買的，還是在一位偶然相識的攝影師的建議下，將原來的老相機換掉了。單反相機的各種參數對于旺杰來說還是有點復雜，他平常遇到拿單反的人就上前虛心請教，進步很快。

喝了酥油茶，吃了糌粑，旺杰交待好家里的事情，天剛蒙蒙亮，他就從曲米路的家里出發了，他準備前往自己工作了20多年的布達拉宮周圍去拍雪景。

從裝束來看，戴著帽子、一身沖鋒衣褲、挎著單反的旺杰跟旅游的人無異。雪越下越大，但布達拉宮四周的轉經道上，轉經的人卻越來越多。他們有的甚至都沒有戴帽子，他們的頭發上、眉毛上凝滿了雪花，神情卻是一如既往的堅定，還多了一份喜悅。

旺杰被滿世界的冰雪美景感動了，興奮得手足無措，除了一次次地按下快門，他還情不自禁地手舞足蹈，抬頭看著無數從天而降的雪花，感嘆道：太舒服了！

旺杰不知道，這次“拉薩降雪量突破了近60年來歷史同期降雪量的極值”。他只知道，享受下雪帶來的歡愉。他看見，熟悉的布達拉宮金頂上堆滿了白雪，布宮下面的巖石也被積雪裝扮，平添幾分柔情。宗角祿康公園里更是一個童話般的冰雪世界，一群年輕的女孩子在打雪仗，歡快的笑聲和飛舞的雪團吸引了旺杰的鏡頭。

還有遠道而來的朝圣者柱著拐仗，看著旺杰手里的相機，也不說話，在雪花里安靜成一座雕塑。旺杰趕緊端起相機按下快門，直到他們的臉上露出笑容，然后在雪花的盡頭慢慢消失。

還有一群人在樹底下席地而坐，偶爾落下的雪粒不但沒有影響到他們的好心情，——雪落在誰的身上，大家就調笑一番。旺杰沒有打擾他們，遠遠地拍了幾張照片之后，邁著輕快的步伐，往八廓街而去。

大昭寺前面依然有三三兩兩的信徒在磕長頭，風雪無阻的信念讓所有圍觀駐足的人們唏噓不已。除了久久凝視、旺杰蹲下來拍了很多照片。作為藏族人，旺杰也會去轉經、朝拜，但不同的是，他會帶著相機，去留下一切讓他感興趣的畫面。有一天他不想走了，他就會看著那些照片，回想一幕幕曾經熟悉的人和物。

八廓東街的一棟房子是旺杰曾經生活過的地方，生活了很多年，后來搬走了。那些房子早已改頭換面，成為一個個商鋪。熟悉的和不熟悉的映入眼簾，旺杰隨著轉經的人群慢慢往前走。

八廓南街左旋柳旁邊的拉讓寧巴院子，以前是旺杰所在社區的居委會。他走上樓頂，遠處的布達拉宮和近處大昭寺的金頂都在風雪中佇立，由吉祥的山峰環抱的圣城拉薩在瑞雪中安安靜靜。旺杰請樓上的攝影同行為自己留影，除了以四周的群山為背景，他還童心未泯地躺在雪地上，聊發少年狂，與喜愛的雪親密接觸。

站在樓頂看下去，八廓街上轉經的人永不停息，大雪過后，陽光一定會如約而至。

下午三點時分，旺杰來到一家熟悉的甜茶館，一壺2磅的甜茶，一碗藏面，一邊翻看相機里的雪景，一邊品嘗著拉薩熟悉的味道。

一場60年罕見的大雪，讓拉薩人旺杰有機會體驗未泯的童趣，再一次品讀拉薩。

家里，可愛的小孫子沒哭鬧吧？老伴兒還是在收拾屋子吧？旺杰坐在回家的公交車上想著這些，看著窗外紛飛的雪花，由衷感嘆：今年拉薩好大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