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先鵬
十多年前,我正值風華正茂、血氣方剛的大好年華,那時對文學的熱愛幾近瘋狂的境地。我拜讀了不少現、當代作家的文學著作。有徐志摩、郭沫若、臧克家、汪國真等詩人的詩集,有林語堂、余秋雨等人的散文……我滿以為自己飽讀了許多名著,文學功底扎實,也常利用空閑時間,創作了許多詩歌、散文作品,并且時常想入非非地自覺自己有朝一日(十年或二十年)也能成為當代中國著名的作家。
我不知千百次地向當地報紙、綜合類的雜志投稿。當我在這些報刊上發表了數十篇文學稿、新聞稿時,我開始將目光轉向了含金量極高的純文學刊物。而距離我家較近的,當然莫過于甘肅省文聯主辦的《飛天》雜志。之前,我也曾向各地的純文學刊物投寄過一些詩歌、散文,除了個別如《九頭鳥》、《咸寧詩聯》等沒有稿費的地市級雜志發表了寥寥可數的幾篇稿子外,其余的稿件結局都很凄慘,幾乎是無一例外的石沉大海、杳無音訊。我想深究其原因,而恰恰是離家最近的《飛天》能給我答案。我會親自拜訪編輯老師,向他們當面請教、學習,以此提高創作水平。
第一次,我見到的是詩歌編輯李老鄉老師,當時,他是一位年近六旬的矮個子老人,普通話中夾雜著外地方言,他看了我的詩作說:“你的詩歌我從晚報副刊上看過,還可以!但是純文學雜志上的風格要求于你而言,還有一定的距離!”他見我的神情中略顯失望之意,便轉移話題問我都看過哪些詩人的詩作,我便如數家珍地一一道來。著名詩人李老鄉莞兒一笑,說:“那些詩人距離我們太遠,你應該多讀一些當代詩人的作品,像余光中、席慕蓉……還有一些當代著名的詩歌刊物,如《詩刊》、《星星詩刊》啦!小伙子,不要氣餒,你先一方面繼續在報紙和其他刊物上投稿,另一方面多讀佳作補充能量,過上一二年再來……”
我當即冒雨來到了新華書店,毫不猶豫地買下了余光中、席慕蓉的詩集,又從書市上買了幾本《十月》、《小說月報》。
此后的幾年里,我不僅寫詩歌、散文、新聞稿件,而且又好上了小說。我創作了幾個短篇小說,只粗略地修改了一二遍,便信心十足地拿著手稿,來到了《飛天》編輯部。我太想在此放飛我的飛翔之夢了。
在此期間,我又斷斷續續在晚報、甘肅地質礦產報、《蘭州文苑》、《北斗》等報刊上發了一些文學作品,并參加了一些全國性的文學征文大賽,先后獲得了一些沒有物質獎勵的榮譽。這些成績于我而言,簡直太微不足道了,而且距離我的目標還很遙遠。
望著那些在《十月》、《小說月報》等刊物上叱咤風云的70后先鋒派作家、新銳詩人們的短篇、中篇小說及幾十首、幾百首詩歌,數十萬字、幾百萬字發表在省級以上純文學刊物上的顯赫業績簡介,我被深深地震撼了。同時,也深為自己的平庸而羞愧不已。
而我對文學的投入顯然是遠遠不夠的。我將更多的休閑時間都用在了運動、打臺球、看電影電視、喝酒等娛樂上了。及至到了而立之年,及至到了結婚后打拼買房子、生子等一系列瑣細又關乎生計的事情接踵而至時,我才驟然恍悟,過去竟虛度了那么多大好時光。
幾年后,當我第二次手持著七八首詩稿忐忑不安地走進《飛天》時,我見到了時任副主編現為主編的馬青山老師。他看了我的詩歌后,平和地問我都讀過哪些詩人的作品。我便說了余光中、席慕蓉等詩人,馬老師懇切地說:“你應該多讀些食指、海子等當代名家的作品,另外,再訂閱一些專業水準高的詩歌刊物如《星星》、《詩刊》……你的詩有一兩首可用,但意義不大,我建議你好好寫上一組,這樣發表了還有一定的影響……”見我虛心地在聽,他循循善誘地說,“不要急于求成,你先把創作好的詩稿放起來,等過上幾個月再取出來,要鑒別著去讀,不要一鍋燴,那樣反而會影響你的創作思路和風格。”末了,他又贈送了我幾十本近年的《詩刊》、《詩歌月刊》等純文學雜志。
從《飛天》出來,心中雖有一點點失落,但覺得馬老師的一席話如醍醐灌頂,令人受益匪淺。隨后的一段時間里,我又先后拿了幾個短篇小說來到編輯部。我見到了張平老師。張老師誠懇地指出了我小說中的不足:“你的一個短篇題材太老套,另一個語言上還需下功夫提煉。字數也不夠,我看你也挺執著,人也很虛心,我建議你先把短篇放一放,先刻苦讀幾個月的《小小說選刊》、《小小說月刊》,再去寫一些小小說送過來!因為小小說只寫一件事,比較容易上手,你先好好練練筆法,等以后發表一些小小說后,再寫短篇、中篇、長篇……”末了,他又贈送了我幾本純文學雜志。
在與張老師交往期間,他還為我介紹了一種模仿但不能抄襲當代小說名家的創作技巧,而我只會堅持用自己的創作風格在文學的天地中摸爬滾打,只會學習名家的文學精神,倒是他的一席有關創作小小說的建議,的確令我茅塞頓開,從此我走上了創作小小說的路。2011年至2012年,我在飛天陸續發表了六篇小小說。張老師鼓勵我說,你的小小說針砭時弊,切入實際生活,具有諷喻意義,但還需深入挖掘。2012年年底,我憑著自己十多年來發表的七八十篇文學稿件,順利地加入了省作協。
2013年,我將一組三首精短詩歌《晚秋》送遞馬青山老師處,他看了以后,終于用肯定的語氣說:“三個月后,刊發你的詩稿!”我的心情激動萬分,一時間竟難于言表了。
2014年,我又將自己的一部中篇小說送至馬老師處,幾個月后,我得到的答復是故事很好,但還需在語言上潤色修改。馬老師將稿件轉至小說責任編輯趙劍云老師,幾個月后,我將粗略修改的中篇小說又發送于趙老師,并虛心請教于她。她直言不諱地說:“你的小說語言上還需下功夫,你所寫的還是傳統寫法,你知道嗎?海明威的《老人與海》,從字、詞、句、標點等,海明威反復修改幾百遍,你修改了幾遍,你的語言非常粗糙,要好好打磨!”被我的執著所動,趙老師也贈送了我幾本近年的《飛天》及其他純文學雜志。
老師,請原諒我的功名心切,或許我是堅持了自己的另一個錯誤觀念: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因為,在我創作的文稿中,好多都是出于一時的靈感灼燒,不分晝夜地一揮而就的。
直到現在,我才清醒地認識到,好的文章是反復修改出來的,尤其是中長篇的語言。而我也很想用魯藜的一首小詩《泥土》來作小結:
老是把自己當作珍珠
就時時怕被摔碎
把自己當作泥土吧!
讓眾人把你踩成一條路
《飛天》,我愿做您腳下的一片泥土,讓夢想在這里長出一雙堅硬的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