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唱我心里的那個調

葉星夏

我最容不得別人說的有幾句話。

第一，我很討厭別人說我驕傲，或者說我在吹噓成績，我認為事實就是事實。

第二，我很討厭別人說我近視太深，肯定又是玩電腦太多、看電視太多之類的。近視的人最討厭別人糾結他近視的度數和原因。

第三，小伙伴們叫我學霸，我不認可，因為自己至少還有語文和體育在拖后腿，我很討厭別人說我語文考試時粗心沒檢查什么的。我想說的是，呵呵，語文這東西你再檢查也檢查不出什么來，因為你做題的時候已經形成了思路。

最后，我很討厭別人說我歌唱得不好聽。

因為成績好被認為是書呆子，其他東西什么都應該不會，包括唱歌。

從小學起，每節音樂課我是那么希望老師能點到我的名字叫我上去唱歌，可是從來沒有這樣的機會，從來都是那些合唱隊的、廣播站的登臺獻唱。所以我異常討厭那時的音樂老師。她只把機會給她合唱隊里的學生，給她熟悉的學生。

后來，音樂老師換成一個男的。很多同學都不喜歡他，都嫌他太“娘”。每次他上課，都會有同學嘲笑他的手勢。但我從不這么認為，畢竟他的聲音很高亢。

這個老師在音樂方面給了我挺大的鼓勵。記得有一次上音樂課，學《小白船》，他讓我們唱了幾遍之后，說叫個同學唱唱吧。那可是很緊張很隆重的呀！每次他叫人唱歌，都要同學走到臺上，然后遞給同學麥克風，聲音的優點和缺點也無限擴大。唱得好的自然皆大歡喜，但是唱得不好的話，那可就……

但那次我并不期望老師叫我上去唱。因為我知道自己唱不了高音。可那次老師偏偏要我上臺獻藝。當我走到臺上時，我感受到同學們鄙夷的目光和不屑的噓聲。

伴奏響起，我硬著頭皮唱了起來。到了最高音處，我被迫用假音唱。如果在我的音域范圍內的話，我喜歡用真音唱，而不是假音。

一曲終了，老師竟然鼓起掌來。我有點奇怪，又有點驚喜。老師問我的姓名。同學們說我是班長。老師大聲贊揚道：“我真是不敢相信，班長也會唱得這么好聽。太美妙了！”

雖然老師的一番話引起同學們的陣陣干嘔，但我依然很開心。畢竟，他是第一個肯定我歌聲的人。

我父母說我唱歌不好聽，同學們都不予評論。

后來，在六年級的元旦匯演上，我唱了曲婉婷的兩首歌。曲婉婷的聲音我很欣賞，起碼她的歌聲是真音而不是假音。

結果很多同學都說我走調了。

上了初一，元旦匯演很快又到了。我也報名參加了節目，是演唱《沒有什么不同》。

選拔的前一天，語文老師心血來潮，叫那些元旦匯演要表演的同學預演一下。我推搡了很久，最終拉了一個死黨上去打節奏。

那可真糟糕！因為開頭起高了音，所以后面的高音飆不上去，變成了破音。但我始終堅持用真音唱。

語文老師說，雖然你唱這歌的時候飆不上去，但是你仍然堅持了下來。怪不得你每每寫小說都會堅持下去。

老師笑了，同學們笑了，死黨也笑了。

我知道老師的話是善意的。

但心里真的不舒服。

我真的不喜歡，真的不喜歡別人說我唱得不好。

結果到了選拔那天，我等了很久，一直等到晚自習時間。幸好那時候沒有什么人，我怕會丟臉。自從唱了《沒有什么不同》之后，經歷過那次失敗，我都不想去聽這首歌，不想再聽到有關這首歌的任何事情。所以我換了一首歌——《同手同腳》。這首歌的轉音我很在行。

因為前幾個節目是小品，吸引了一些同學“冒死”前來觀看。可當我戰戰兢兢上去之后，很多人都一哄而散。我很傷心，但我還是唱了。

結果到了高潮最緊張的那部分，評委說，好，好，可以了。

我知道自己被刷下來了。

自從那次以后，我不敢在同學們面前唱歌了，包括在死黨面前。

有次在學校里吃完飯之后，有個死黨哪壺不開提哪壺。

她說：“學霸，我們一起來唱《沒有什么不同》吧。高音飆得上去嗎？”

我心如刀絞，默默寫作業裝作沒聽見。我那時候是多么想告訴她，雖然小聲唱的話，我是唱不了高音，但我缺少一個大舞臺，如果有足夠大的舞臺，又沒有人來聽我唱歌的話，我會唱得很大聲，很大聲，那股勁兒真的可以幫助我把高音飆上去。

然后那個死黨開始唱了起來。

那是一種空靈的假音。

我不喜歡。

但我對唱歌的喜愛始終如一，哪管走調，哪管嘲笑，哪管不專業。

我始終相信我唱得最好。

心中的調。

（編輯 文 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