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之不能承受

徐佳萌

你說的都是真的，但還有更多真的你沒有說。

為什么要全部說出來呢？

我知道你說的都是真的，這就是你對我的信賴。既然有些話你不想說，我又何苦究其原因，作繭自縛？現實的溫度往往變化無常，冰冷刺骨可以如山間的陰風，裹挾著不期而至的陰暗冷漠；柳暗花明可以如海上旭日，傳達著期待已久的希冀與渴望。生命的跌宕起伏從來不是如約而至，現實拋下太多的不能承受，好像上帝俯瞰人間這些渺小的人兒，在生命之不能承受中踽踽獨行。

米蘭·昆德拉在《生命不能承受之輕》一書中，闡述了輕與重、靈與肉的結合與分離。或許是閱歷的淺薄，我不懂——明明是不能承受的痛苦，身為宇宙之塵埃的我們，卻總是要升華一些東西，好像揭示了什么真諦，便使這個宇宙承認了自己的存在。

在很多人的臉上都可以看到迷惘，包括父親母親，以及身邊熟悉的或不熟悉的人們。單薄的眼瞼下，散出對過往的倦意和對未知的恐懼。不幸的人自然各有其不幸，不能承受的東西多些罷了。但誰又有資格談論他人的不幸，以五十步笑百步的可憐姿態，背負生命的不能承受。悲歡離合、纏綿悱惻要數“紅樓”最能牽動人，然而久了后才發現，不能承受的好像一直是自己。寶玉言語雖渾雖多，真的卻沒幾句，悉數退卻于那眉眼之中；黛玉揾淚雖繁，真情也盡葬于落花、隱于詩文，情意自知，在水一方，不能承受的原來是欲說還休的真情。

一個人的漫漫朝圣之旅，總是一切際遇與巧合的激情碰撞。蕾秋·喬伊斯筆下的哈羅德，用一場意外的行走牽出一個人、一串故事、一段記憶。那個沒有孩子的女人，卻不輕不重地說：“你以為走路是最簡單的事情嗎？只不過是把一只腳放在另一只腳的前面?！比欢液荏@訝，原本是本能的事，實際上卻變得多么困難?？傁胗米钫嬲\的態度說話，漸漸發現很難。有太多的話不能說出來，那會拉扯出現實的太多不能承受之重。于是，為了讓旅途輕便些，學會了把真情放在心里?？墒欠畔铝耍孕柝摀h方的旅途，放不下，便不是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

尼采說，永恒的輪回是生命最沉重的負擔。本能也可以是艱難的，那就繼續走吧。朝圣者是有目的地的，生命一次足矣，何須輪回把人釘在殘酷的十字架上。旅途是讓陌生人參與的，星星的溫暖，無需太多地吐露肺腑之言，便可以燃起整條旅途的熱情。生命之不能承受也會沉在腳邊。

為什么要全部說出來呢？只要繼續往前走，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