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難中的花

黃楊子

婚后一年，李倩懷孕了，一家人都開心地做好了迎接孩子的一切準備。丈夫給孩子取好了名字，李倩的母親準備好了大大小小的單衣棉衣還有毛衣。丈夫下了班就回家陪李倩散步聊天，還把說給孩子的話錄了錄音帶，放給肚子里的孩子聽，說要讓孩子還沒見到他就先熟悉他的聲音。

那年春天，乍暖還寒。一個春雨綿綿的夜里，李倩陣痛發(fā)作進了醫(yī)院，在一陣強似一陣的疼痛中，李倩幸福地等待著自己的孩子。

可是，醫(yī)生沒有把孩子抱給她，李倩心中有了不祥的預感。丈夫說孩子有一點小問題，暫時不能和媽媽在一起。李倩看見他神情不對，追問，他卻不再說什么就走出了病房。透過門上的玻璃窗，她看見他在門外，從來不抽煙的他手里居然燃起了煙霧。再三追問下，丈夫終于告訴她，醫(yī)生說孩子有問題……后來，李倩才知道，當時丈夫經歷了多么大的考驗，因為醫(yī)生告訴他孩子的問題可能會影響今后。丈夫沒有人可訴說可商量，那幾個小時，他經歷了怎樣的煎熬啊。然而，他終于做出了一生最正確的選擇，留下他們的女兒。他給女兒取名紫月，希望孩子像月亮一樣純潔晶瑩美麗。

他們一家人，為了紫月的幸福，開始長期四處奔波求醫(yī)，只要聽到有人能治這病，夫妻倆就會帶孩子不遠千里而去。幾年下來孩子的病卻不見起色。最后，他們終于不再求醫(yī)，表面上看起來像是認命了，實際上，是在等待奇跡的發(fā)生。

李倩告訴紫月：因為有病，你要過一種和小伙伴不一樣的生活，但你是上帝送給爸爸媽媽的禮物，所以爸爸媽媽會為你付出更多。

在家里，李倩給孩子做最基本的按摩。有一段時間，為了訓練紫月的腿部力量，每天都要她做幾百個蹲下、站起，這對紫月來說是很艱難的，可是，孩子那么堅強，抓著她的手，不停地做著。她心疼，孩子卻依然很開心。一天，她和紫月一起訓練蹲下起立，不多時，孩子用表情表達自己難受不愿再練。她摟著孩子說：“紫月，媽媽知道你難受，可是，只有刻苦練習才能自己走路啊。”紫月眼里含著淚水點點頭，又開始了艱難的蹲下起立。

為了訓練紫月發(fā)音，李倩和母親費盡了心思。后來，紫月終于可以發(fā)出一點聲音來了，就像唱歌的人用氣發(fā)音一樣。這是多大的進步啊。可是有一段時間，紫月怎么也不愿再用自己的辦法發(fā)音了。一天，紫月用手勢告訴外婆要吃橙子。外婆說：“你要什么？我不明白，你告訴我。”紫月依然用手勢“說話”，外婆也重復著自己的話。可無論怎樣，紫月就是不再發(fā)音，急得流出了眼淚。外婆看不下去，準備拿橙子給孩子，被李倩攔住了。李倩告訴女兒，你可以發(fā)音，你可以說話，你就應該說話，不然沒人能幫你。紫月可憐巴巴地看著媽媽。李倩心如刀割，但只能堅持，一次心軟就可能導致前功盡棄。后來，聰明的紫月發(fā)明了自己的手語加氣聲的表達方式，比如叫小姨，會伸出小指頭，用大拇指捏著第一個關節(jié)處，表示“小”，然后發(fā)出“姨”的聲音。

紫月不能上學，在外公外婆的幫助下，自學了同齡孩子的功課，一本成語詞典，被畫出了密密麻麻的記號，五筆打字的速度，令人稱奇。紫月還學會了上網，看小說，聽歌曲，在網上結交朋友。她毫不隱諱自己的情況。朋友們都為紫月的真誠和不幸而動容。有段時間紫月很愛看《還珠格格》，百看不厭，還自己開始動筆寫《新編還珠4》，稚嫩的文字，流露的是一顆不甘沉寂的心。

有不少朋友勸李倩，說：“你還年輕，再生一個吧，以后還可以幫你們照顧紫月。”李倩的父母也說：“趁我們還可以幫你，你們生一個吧。”李倩和先生卻有著驚人的一致，說：“我們不是不想要一個健康的孩子，可是，當初我們選擇了留下紫月，就會給她最快樂幸福的生活，因為她是上帝給我們的禮物，即使要經歷種種磨難，我們也不會放棄。我們怎么可能讓另外一個孩子來分走我們對她的愛？”

這么多年過去，李倩依然活潑開朗，愛唱愛跳，單位有文藝活動，她是當仁不讓的主角。排球場上，她是主力二傳手;籃球場上，她是控球后衛(wèi)。周末還會約了妹妹去跳健身舞，去戶外騎行，也會和朋友一起逛街喝茶。她的丈夫，工作也頗有成績，做了單位的一把手。

世上只有一種英雄主義，就是在認清生活真相之后依然熱愛生活。眼前的李倩，燦爛的笑容，從容的神態(tài)，那是從磨難中開出的美麗的花。

（摘自《現(xiàn)代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