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之遙

陳魯民

物極必反，世事多變，許多看似完全相反的事，實際距離或許是十萬八千里，也可能只是一步之遙，隨時都有互相轉化的可能。《紅樓夢》里的“陋室空堂，當年笏滿床，衰草枯楊，曾為歌舞場”“因嫌紗帽小，致使鎖枷杠，昨憐破襖寒，今嫌紫蟒長”就是對這“一步之遙”的形象描繪。

生與死一步之遙。站在懸崖邊上的人，向后退一步就是生，往前走一步就是死。手術臺上的危重病號，下了手術臺就是生，下不了手術臺就是死。戊戌變法失敗后的譚嗣同，出門躲躲就是生，坐在家里就是死。元大牢里的文天祥，點個頭就是生，不服軟就是死。可在他們看來，信念、氣節比生命更重要，寧可舍生取義，慷慨赴死，令人高山仰止。

愛與恨一步之遙。莎士比亞的《奧賽羅》里，奧賽羅與苔絲狄夢娜何其恩愛，卿卿我我，如膠似漆，可當他聽到伊阿古說他妻子不忠的挑撥后，居然親手掐死了愛妻。茫茫世間，我們見過多少因分手而反目成仇的戀人，剛才還愛得死去活來，轉眼間就恨得咬牙切齒，報復的、毀容的、殺人的，怎么狠就怎么來，愛得有多深，恨得就有多深。

友與敵一步之遙。《水滸傳》里林沖與陸謙本是好得穿一條褲子都嫌寬的密友，可在高俅的威逼利誘下，陸謙成了賣友求榮的小人，最后陰謀敗露，死于林沖刀下。當然，也有化敵為友的，林肯當選總統后，就重用了不少從前的政敵，在他的感召下，這些人后來不僅成了他的左膀右臂，也成了他的知心朋友。

成與敗一步之遙。拿破侖的法軍與惠靈頓的聯軍大戰于滑鐵盧，勢均力敵，不相上下，雙方都已筋疲力盡，彈盡糧絕。結果惠靈頓的援兵早到5分鐘，就獲得了最后勝利，而拿破侖因援兵慢了一步，只能咽下失敗的苦果。成與敗、勝與負，有時差距很小，誰能再堅持一下就成功了，放棄了就失敗了。拳擊場上，常以點數多少來論輸贏；百米賽道上，冠亞軍不過是區區零點零幾秒的差距。功敗垂成、功虧一簣的事數不勝數。

福與禍一步之遙。老子早就說過，“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蘇東坡本來高官厚祿，妻妾成群，可他不知惜福，偏要舞文弄墨，一句詩文沒寫好，被人誣告入獄，腦袋保住了，可后半輩子都生活在顛沛流離中，苦不堪言。時下的一些小家庭，原本幸福溫馨，卻不珍惜，為尋找刺激，或追求外遇，或賭博吸毒，結果禍及家人，妻離子散，這就是孟子說的那個話“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

功與罪一步之遙。想那袁世凱，訓練新軍，逼迫清帝和平退位，開創中華民國，督修鐵路，興辦工廠，大力發展實業，廢除科舉制度，推廣免費國民學校，多有建樹，功勞不小。可惜，他最后走錯了一步，要黃袍加身，稱孤道寡，成了開歷史倒車的罪人。他本可以成為“中國華盛頓”，卻成了竊國大盜，獨夫民賊，他本來可以流芳千古的，最后卻遺臭萬年。而今眼下，那些落網的貪官，當初也都是有些功勞的，有的功勞還不小，遺憾的是晚節不保，貪污受賄，以權謀私，最后成了人民的罪人，座上客成階下囚。

著名作家柳青說過：“人生的道路雖然漫長，但緊要處常常只有幾步。”一個人想一輩子都走好，一步也不錯，似不現實，關鍵是把握好那“緊要幾步”，尤其是節骨眼上的“一步之遙”千萬不能走錯，以免多走一步就會樂極生悲，走錯一步便轉福為禍，“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頭已百年身”。

（編輯 花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