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類反腐

祝長青

一

濱江市軟件開發研究所研究員程珂歷經一年，秘密研制成功過去式時空穿梭機。消息一經披露，立即在研究所里炸開了鍋。所辦主任喬露聽到這個消息，趕緊去向所長白天明匯報。白天明聽了大吃一驚，倒八字眉下的一對小眼珠，在喬露那張青春四溢的臉蛋上掃了幾個來回，然后又伸手在她那豐滿的胸部杵了杵，笑瞇瞇地問道：“怎么，昨晚沒盡興，一大早找我逗悶子來了？”

見白天明不相信自己，喬露在那里急得漲紅了臉，打了一下他的手說：“都什么時候了，還跟你開這種的玩笑？”見喬露一本正經的樣子，白天明吃驚地問她：“什么穿梭機？你這消息是從哪里來的？”喬露著急地說：“所里都傳遍了，就你一個人不知道！”白天明咬牙切齒地罵道：“這個程瘋子，又搞的什么鬼？”想了想又說：“你趕緊去現場看看！”喬露一扭屁股走了。

一個小時后，喬露紅著臉回來了，說：“我去程珂的工作室看過了，那臺穿梭機就擺在那里。開始我還不信，以為不過是騙人的。后來他就讓我測試了一下——”說到這里，喬露恨恨地瞪了白天明一眼，囁嚅道，“結果連我們倆在一起的事都給測出來了！”白天明聽罷，額頭上頓時青筋直跳，緊張地問道：“你有沒有看清楚，不會是搞什么鬼吧？”喬露說：“時間地點都對！”白天明咬著嘴唇想了半天，對喬露說：“不行，我得去看看。”

在程珂的工作室里，白天明將喬露測的那幾段視頻反復看了幾遍后，冷著臉問程珂是什么意思。程珂說：“我這也是響應號召，為填補所里尖端項目科研空白搞的一個小發明！”白天明在那里氣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白天明原來是濱江市常務副市長趙淮遠的駕駛員，后來還娶了趙淮遠的遠房外甥女。白天明第一學歷是高中畢業，后來才混了一張函授的大專文憑，被趙淮遠派到研究所當所長。去年所里搞競聘上崗，白天明當時就想解聘程珂。這小子業務上雖有兩把刷子，但不諳世事，喜歡鉆牛角尖，常給自己難堪。就在白天明準備給程珂發解聘通知書時，喬露的一句話提醒了他。喬露說：“你開了程珂，業務上還能指望誰？”一語驚醒夢中人，白天明想想這話也對，關鍵時刻能夠挑大梁的，還真的只有程珂。因此，解聘這事就放了下來。沒想到養虎成患，現在他居然明火執仗地跟自己干上了。

程珂見白天明在那里生氣，就說：“是喬秘書自己要測的，也是她自選的時間。”又說：“要不然所長你也來測一下，是不是真的一測就知道了！”白天明將信將疑，在聽程珂解釋操作方法之后，便拔下一根頭發交給他，又隨手在穿梭機的時間定位器上按了兩下。片刻，視頻出來了，一段是白天明捐款助學，手捧獎狀站在鏡頭前的畫面;還有一段是今年夏天參加防洪抗災，暈倒在江堤上的場景。

看完這兩段視頻，白天明糊涂了。這根本就是事實，難道說這機器還真管用？程珂言之鑿鑿地告訴他，說自己這一年來廢寢忘食，參考了前人的若干研究成果，才搞出了這么個東西。開始他也懷疑，就回家拿老婆的一根頭發做試驗。沒想到這一試就出了問題，他的婚姻因此畫上了句號。原來就在自己夜以繼日地研究穿梭機的時候，老婆耐不住寂寞，竟然帶小白臉回家過夜。

白天明不信還有這事，正想問什么，喬露打來電話，說程珂的老婆王碧薇帶幾個人來，要找程珂談離婚分割財產的事，被保安攔在了大門口。白天明愣了愣，沖著電話吼道：“她自己不守婦道，還有什么資格談財產分割！不要放他們進來！”說著便關了手機。程珂小心翼翼地問道：“所長，你夫人也紅杏出墻了？”

白天明瞪了他一眼說：“扯什么？”又一想，程珂離婚不假，穿梭機的事說不定還真的靠譜，于是便緩下臉色問他：“程工，先前的那幾段視頻是怎么回事？”程珂說：“你們自己做的事情，問我干嗎？”白天明尷尬地一笑說：“程工，這機子要真管用，你就是我們所里的功臣，所里一定會重獎你的。不過你看那視頻……”程珂說：“放心吧，我知道該怎么做！”白天明一聽轉怒為喜，又對程珂說：“這事你先不要張揚，等有了最后的結論再說！”

話音剛落，王碧薇帶人沖了進來，纏住程珂就打。白天明躲避不及，眼鏡都被打落在地。直到有人報警，王碧薇才趕緊帶人溜了。

二

不過這次測試還是讓白天明動了心，因為他實在找不出其中有作假的痕跡，可心里又不落底。他知道，當今時代，誠信很重要。你可以沒有成就，但不可以沒有誠信。過去式時空穿梭機萬一是個騙局，不僅使研究所蒙受損失，也會授世人以笑柄而讓自己更加臭名昭著。白天明是一個很有自知之明的人，他知道自己的名聲一直不好。

白天明決定聘請業內專家，對穿梭機進行秘密鑒定。他當即找來喬露，把自己的想法跟她說了。喬露在那里愣了半天，問他：“你真相信穿梭機？”白天明反問她：“你不相信嗎？那又如何解釋那些視頻？”喬露想了想說：“我總覺得不靠譜，可又不知道問題出在哪里！”白天明擺了擺手說：“這事就這樣吧，我們最后還得聽專家的。你上網搜一搜，花錢聘請專家來所里進行鑒定。注意，這事千萬保密！”

喬露果然不辱使命，很快便請來了國內的一流專家，對穿梭機進行封閉式鑒定。半個月后，鑒定結論出來了。專家們一致認為，過去式時空穿梭機具有最前瞻的設計理念，又貼近百姓的現實生活。這一當今世界上最尖端的發明，必將在考古、破案以及研究人類社會發展史等方面帶來重大突破，其劃時代的意義不言而喻，也必將具有最廣闊的市場開發前景。

看到這份由專家簽名蓋章的結論，白天明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為了慎重起見，他又分別和專家們交換意見，還說了如作假要負法律責任之類威脅恫嚇的話。可專家們一律面無懼色，都說愿以人格擔保。如果作假，情愿接受法律制裁。

白天明這回算是徹底相信了，這不是“偽發明”，是實實在在世界一流的科研成果。現在是知識大爆炸時代，神九都上天了，只有想不到，沒有做不到。這下也活該他白天明露臉了，省得總有人在背后指手劃腳地說他是掛著研究所所長招牌的“科盲”，是科研領域里的“白癡”。現在讓他們羨慕嫉妒恨去吧，活活氣死他們！

在研究所召開的慶功會上，白天明宣布，準備籌備召開過去式時空穿梭機科研成果新聞發布會，以擴大社會效應。白天明說，這年頭有了成績不吹不行，何況人家沒事都能吹出事來！并當場宣布，將新聞發布會的一應事務全部交由辦公室主任喬露去操辦，時間就定在一周后的18日上午8時18分18秒。

這天晚上，白天明再約喬露去開房，還獎給她一個大大的紅包，說是她為研究所立下了大功。喬露心不在焉地說：“穿梭機又不是我發明的！”白天明說：“那些專家是你請來的嘛。對于我來說，這紙鑒定就是一道百毒不侵的護身符！”

事情才辦到半拉子，喬露突然接到一個電話，便趁白天明去洗手間的當兒走了。白天明出來一看不見了人，趕緊打電話，居然關機。白天明知道房間的窗子正對著賓館大門口，忙跑到窗口向下一看，只見喬露一邊整理衣服，一邊急匆匆地向大門外走去。他正要招呼，只見喬露上了停在路邊暗影里的一輛車子絕塵而去。

第二天上班，白天明問喬露昨天晚上是怎么回事，為什么招呼不打就走了？她當時上了誰的車？喬露吞吞吐吐了半天，才說是接到鑒定穿梭機的一個專家的電話，說鑒定費給的不對，她是應約去對賬的，是對方派來的車。白天明問：“怎么就不對了，少付了多少？”喬露說：“其實沒少付，是他自己算錯了！”白天明狠狠地罵了一句：“財迷心竅！”回頭想想，喬露昨晚突然離去絕對不止這點事，可又沒抓住她的把柄，無可指責。再說了，時空穿梭機新聞發布會的事還等著她去操辦，萬一惹惱了她，一時還真找不到合適的人來代替呢，就說：“你抓緊籌備新聞發布會的事吧，千萬不要搞砸了！”

喬露心事重重地點點頭，一聲未吭。白天明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問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啊？”喬露凄然一笑，說：“我能有什么事？別瞎想了！”想了想又說，“白所長，我們之間的關系是不是到此該結束了？你知道的，我今年都二十八了，男朋友催我結婚呢！”

白天明一聽急眼了，一把抓住她的手說：“你急什么，我不是答應將來離婚娶你嗎？”喬露掙脫了他的手，生氣地說：“你說這話過沒過腦子？你離婚，趙淮遠那一關你過得了？”白天明聽她說這話，立馬像霜打的茄子似地蔫了。

三

新聞發布會得邀請市里的主要領導到場，這事必須得白天明親力親為。市里的書記、市長不在家，排名靠前的領導只有趙淮遠，白天明自然要親自登門邀請。趙淮遠聽說是什么過去式時空穿梭機，弄得一頭霧水。后來聽白天明詳細介紹了穿梭機的具體功能后，立時就把剛喝進口中的茶水噴了一桌。趙淮遠才不會相信這種鬼話呢，心里罵道，好你個白天明，我頂著壓力把你弄到研究所做了一把手，又是批項目又是批經費，那是讓你搞科研的，不是讓你搞這些花拳繡腿！還讓我去參會，無非是想拉大旗作虎皮，我才不上你這個鬼子的當！

趙淮遠將請柬往桌子上一扔，說：“知道了！”便揮揮手讓白天明消失。待白天明一走，他趕緊撥通了喬露的電話。研究所是趙淮遠的蹲點單位，喬露是他的聯絡員，他們早就熟悉。電話里，趙淮遠語氣嚴肅地問喬露：“那個過去式時空穿梭機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必須給我說老實話！”喬露先是一愣，待明白趙淮遠問的是穿梭機，便趕緊說還真的就是那么一回事，確實能再現過去的事情，她都親自參加了實測。喬露說完這話就開始后悔，直罵自己豬腦子。頓了頓又說，白所長也測了，就是捐款助學和防洪抗災那兩件事，全給測出來了。

趙淮遠聽了喬露的話，心里直打鼓。趙淮遠是搞社會科學的，知道要用發展的眼光看問題。許多事情現在看起來匪夷所思，說不定將來就能實現。最后考慮再三，他還是決定先不去參加新聞發布會，就推說要出去考察，辭了這事。趙淮遠心里沒底，沒底的事他從來不做，省得將來出問題斷了自己的后路。但他也沒潑冷水，這叫尊重群眾的首創精神。

一周后，穿梭機新聞發布會如期舉行。雖說沒有多少重量級的政府官員到會，但白天明還是邀請了不少社會各界有影響的精英前來捧場。市內外各大媒體也聞風而至，為發布會增色不少。

發布會上，白天明先作了開場白，然后讓程珂上臺，介紹過去式時空穿梭機的具體功能。

程珂清了清嗓子說：“只要將人體組織的某一部分，如毛發、皮屑、體液等，放到時空穿梭機的基因信息解碼窗口（他用手指了指穿梭機前面那個像嘴巴一樣的小窗口），然后在時間定位器上（又指了指基因信息解碼窗口下面的那個小鍵盤），鍵入要查詢的時間，（加重語氣）必須是過去式，視頻上就會出現被查詢者在設定的這個時間段的活動影像。說白了，就是它能讓你回到過去，有點類似于愛因斯坦的相對論！”

與會者開始議論起來，聲音也越來越大。白天明顯得很興奮，他努力抬起雙臂，用力向下壓了壓，亮開嗓門喊道：“請各位靜一靜，聽我們程工把話說完！”程珂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繼續說道：“過去式時空穿梭機研制成功后，已經邀請多人參加了檢測，證明是成功的。其中就有正在現場的我們研究所的白所長和辦公室喬主任！”話音剛落，臺下的人都把目光投向了白天明和喬露。白天明是一臉的洋洋自得，而喬露的臉卻“騰”地紅了，趕緊躲到了一邊。

說來也怪，程珂原本口舌笨拙，不善言辭。可一旦情緒被激活了，很快便達到了最佳狀態。只見他在那里手舞足蹈，唾沫星子亂飛，把過去式時空穿梭機的功效吹噓得天花亂墜。下面的人在那里聽得不耐煩，議論紛紛的。白天明看出來苗頭不對，趕緊干咳了一聲，意在提醒程珂就此打住。程珂滿不在乎地瞥了他一眼，意猶未盡地說，他的下一個目標，就是研制未來式時空穿梭機，主要是為各級組織部門在用人方面提供參考依據，從源頭上遏止貪腐。他說，他正打算向有關部門申報立項。下面有人聽他說這話，當時臉就綠了。

新聞發布結束，現場就炸開了鍋。有人說：“永動機啊，吹的吧？”也有相反的意見說：“也不一定，說不定就是真的！”都一致要求進行現場實測。白天明看這陣勢，心里有點發毛，走過來悄悄問程珂：“有把握嗎？”程珂轉過頭去，低聲回應他說：“你都親自測過了，還有懷疑？”白天明尷尬地笑著點點頭，心里卻狠狠地罵道：“你他媽的混蛋！”其實直到現在，白天明也沒弄明白，他和喬露在外面開房，怎么會被穿梭機拍個一清二楚，不僅有近鏡頭，還有特寫。

四

在得到程珂的再次確認后，白天明亮開嗓門宣布：“下面開始實測，歡迎在場的各位嘉賓提供檢材，并自選測定時間！”話音剛落，現場安靜下來，大家面面相覷。因為沒有人知道這家伙是真是假，關鍵是誰都曾有過不堪的過往。萬一它真的管用，萬一恰恰就將你那些不堪的過往給“實況轉播”出去，今后還怎么在江湖上行走？

就在這時，研究所的花工老周過來瞧熱鬧，被認識的人一把揪住，不由分說，抓住他的頭發就往下薅。程珂抱歉地對老周一笑，接過一根頭發放進基因信息解碼窗口。又有人把老周拉到穿梭機前，強拉著他的手在時間定位器上胡亂按了一下。

片刻，顯示屏上慢慢出現了清晰的畫面：寒風凜冽，雨雪霏霏。老周騎著一輛破舊的自行車，躬著腰艱難前行。就在這時，一輛載客中巴突然失控，越過老周，一頭栽進了路邊的河道里。老周見狀，趕緊扔下車子，撿起一塊石頭沖下河去砸窗救人……

所有人都在那里盯著老周發愣。忽然有人想起，去年冬季的一個雨雪天，東郊的一輛中巴因路滑栽進了河里。后來因為一名過路的中年男子奮勇救人，才讓中巴車里的乘客死里逃生。市見義勇為基金會通過媒體，高懸三萬元獎金，最后也沒找到那位無名英雄。白天明問老周：“這事果真是你干的？”老周在那里囁嚅了半天，才紅著臉承認。

白天明問他：“當時懸賞找人你不知道？”老周說：“本來想去認領的，婆娘生病，正需要。后來發現有人冒領，還受到公安局的批評教育。我雖救了人，可當時那個亂，誰還能記得我？沒人給咱證明，那錢根本拿不到。弄不好還會被認為是詐騙，丟不起這個人！”白天明當即聯系市見義勇為基金會。基金會回應說，三萬元獎金還掛在賬上，他們會來核實，如果屬實，即可兌現。現場響起一陣熱烈的掌聲。

白天明趁熱打鐵，讓其他人再提供檢材。有人起哄說還測老周，反正那上面現成就是他的檢材。結果這一測，把老周和他老婆在房間里的那點事給“直播”了出來，讓老周鬧了個大紅臉。見沒人愿意再提供檢材，白天明高興地宣布：新聞發布會結束！

幾天后，市見義勇為基金會經過核實，將獎金專程送到研究所。老周得了五十元，白天明對他說：“榮譽屬于集體，人人有份。因為你不在編，多發了對你今后的工作反而不利。試想，如果就因為你多拿幾百塊錢，結果有事沒事個個朝你齜牙，你在這里還能混得下去？再說了，以后就是真的有編制，我也不敢照顧你。為什么？眾怒難犯呀！”老周是明白人，知道所長這是為自己好，當時就激動得緊緊握住白天明的手無語凝咽。

待老周一走，白天明問喬露，這剩下的獎金怎么分。喬露說：“你是一把手，得大頭天經地義。你兩萬，我五千，剩下的大家平分！”白天明欣然同意。

轉天，韓市長和市衛生局局長林紅來研究所，調研省級文明衛生城市創建工作，自然也聽說了穿梭機的事。韓市長和林紅來到穿梭機前，問明情況后，韓市長接過剪刀，剪下一片指甲交給程珂，然后又按程珂的指點，在時間定位器上撳出了兩組供檢測的時間。

第一組畫面出來了：

辦公室里，韓市長和來訪者在親切交談。片刻，來訪者從包中取出一只碩大的紙袋，放到韓市長面前說：“務請在工程上多多關照！”韓市長會心一笑，把紙袋掃進了抽屜。有人認出，行賄者正是本地一家知名私企的老板，日前已承攬了老城區拆遷改造工程。

白天明被嚇蒙了，見韓市長臉色發青，沖上去要關機，被程珂死死抱住不放。韓市長攔住白天明，冷冷地說：“繼續播放！”

緊接著第二組畫面也出來了：

某豪華賓館，一對赤身男女。畫面顯示，男的就是韓市長，女的正是眼前這位美女局長林紅。林紅一聲尖叫，掩面而逃。韓市長在那里氣得渾身發抖，用手指著白天明，哆嗦著說道：“這、這是你干的好、好事！你、你等、等著……”這事當天便被人傳上網，鬧得沸反盈天。不久，韓市長和林紅被宣布停職，配合調查。緊接著市兩會召開，常務副市長趙淮遠取韓市長而代之。

由穿梭機引發的新聞驚動了高層。高層下令將穿梭機立即封存，等待鑒定。并成立調查組，對事件進行深度調查。

五

不久，調查組召開新聞發布會，宣布時空穿梭機關于韓市長和林紅的緋聞視頻，全是經過特殊處理出來的。包括程珂那些證件、證書和論文，也都是造的假。調查組已經報警，這一來事情的性質起了變化，警方依法傳喚程珂。

程珂說：“韓市長有事沒事帶著一個美女局長招搖過市，他們之間要沒事鬼才信！”問到他拿穿梭機測試他老婆王碧薇出軌的事，程珂一笑說：“那就是設的一個局，這樣可以增加穿梭機的可信度。其實我們夫妻之間感情好著呢！那天她帶人打到所里來，也是我安排的，就是想給穿梭機的可信度加分！”

至于白天明和喬露開房，程珂說是他找人偷拍的。視頻中那些少兒不宜的特寫鏡頭，全是后期“做”出來的。至于他捐款和抗洪的畫面，都來自網絡，唾手可得。老周見義勇為的事其實是他瞎蒙的，他搞試驗那些日子，老周常給他送開水，那天無意中看新聞，說是在找救人英雄，就把老周給“嫁接”上去了，就是逗他開心的，沒想到會歪打正著。至于后來的那段“黃視頻”，那是“資源共享”，換誰的頭像上去都成。

警方再問程珂關于專家鑒定的事。程珂說，那是他“委托”喬露去辦的。他告訴喬露，讓專家按他的意見給穿梭機做結論，否則會是怎樣的后果，她應該懂的。喬露后來找來的“專家”全是冒牌貨，只要給錢，什么結論都出，這事白天明一直被蒙在鼓里。那天晚上和白天明在賓館開房，喬露也按照程珂的要求，將偷拍設備帶進了房間，后來也是程珂打電話叫走她的。因為他突然良心發現，想讓喬露“中止犯罪”。程珂說，喬露其實是一個好女孩，只是被白天明拉下了水，自己不應該落井下石。

隨著案件審理的進一步深入，警方發現，時空穿梭機里有一款叫作“貪官末日”的軟件，居然是按不同性別事先設定好的兩個母本，所謂“自選時間”根本就是定好了的。程珂說：“那天換其他人來也一樣搞定，只要在程序里點一下‘頭像切換鍵就行。”警方問他這樣做的目的，程珂說：“就是想把天下的貪官一網打盡！”

警方后來才知道，程珂讀大學時就是軟件編程高手。大三那年，談了兩年的女友被一個當官的包養，程珂懊惱成疾，輟學離校，在醫院住了一段時間。出院后，程珂用非常手段“包裝”了自己，才進了濱江軟研所。發明時空穿梭機，其實就是一種心理報復。

程珂的行為無疑觸犯了法律，被依法刑拘。關進市拘留所的第一晚，拘留所被他鬧得雞飛狗跳。第二天送他去精神病院檢查，說是間歇性壓迫型妄想癥。醫院再一查病人檔案，說這人以前就因這個毛病住過院，住院期間迷上了搞什么時空穿梭機，出院才不到兩年。當年程珂的主治醫生看了病歷和剛出來的檢查結論說：“最近這段時間應該是他發病的峰值，怎么可能再去搞什么發明？”

程珂被精神病院留院強制治療。

誰知就在這時，有關方面公布了對韓市長和林紅的調查結論：韓市長是清白的，老城區拆遷改造工程招標規范，據傳韓市長即將赴外地任職。倒是林紅問題不少，不僅利用職務之便索賄受賄，還和多人通奸。一石激起千層浪，消息一傳出，立即在坊間引起軒然大波，都說程珂的穿梭機發明得好，起碼有一半靠譜。

這天一早，市科協主席突然來到精神病院，說是代表趙市長來看望程珂。院長嚇了一跳，問了半天才明白，原來程珂發明穿梭機的事已被炒到國外去了。美國一家軟件設計公司的老總，通過網絡看到了關于程珂的報道，很感興趣，說程珂的設計創意，與他們公司目前正在攻關的一款游戲軟件不謀而合，對他們啟發很大。他已經和我國有關部門取得聯系，準備專程前來拜訪程珂，洽談下一步雙方進行合作的意向。趙市長得知這個消息很高興，立即委派市科協主席來看望程珂，并向醫院轉達他的指示，要不惜一切代價，讓程珂早日康復，為本市的招商引資做貢獻。至于刑責，趙市長說他了解過了，可判緩刑。

科協主席去看望程珂時，由院長親自陪著，為防不測，院長還帶了電棒。程珂以前跟科協主席熟，當著院長的面，程珂痛陳精神病院克扣病人伙食的惡行，說這才來幾天，他就走路哆嗦，兩眼昏花，看人都是重影。院長剛爭辯兩句，程珂突然奪過電棒，當場將他電暈。科協主席氣急敗壞地指著程珂說：“你——你簡直不可救藥！”說完便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