蔻蔻梁
曾經有個理科男這樣跟我說:“你沒發現嗎,所謂美食,很多時候都有著非常類似的物理過程:谷物研磨成粉末,加水,經過各種不同的配比后揉捏或者蒸煮成為某種餅(皮)狀物,全包裹或者半包裹一些肉類和蔬菜,就變成了五花八門的食品。你不覺得這是很大的一種時間上的浪費嗎?”
我沒接話——你跟一個可以一日三餐吃白米飯就肥腸煲的人多廢話什么呢。這種態度,就像一個老和尚跟你說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女施主你何必執著迷戀金城武呢?
在這個理科男眼里,越南會安的三大名吃之一“白玫瑰”,與餃子、春卷、比薩餅、馕包肉、門丁肉餅、蝦餃、燒賣、包子、生煎、抄手、雞蛋灌餅、肉夾饃,以及無數食物,都是沒有區別的。廣大廚師與其把時間浪費在折騰那么多本質上是一樣的東西上,何不好好研究一下如何用強子對撞機制作出暗物質美食,至少這還有點理由讓他去嘗嘗新鮮。
從這個角度來講,“白玫瑰”除了有個美艷的名字以外,的確乏善可陳。它就是把米粉蒸成米皮后,捏成小小一塊,再在上面撒上腌制好的小小肉糜,小小一只蝦,撒上魚露等調味料做成的一款小吃。之所以叫做“白玫瑰”,是因為它“捏成玫瑰花的形狀”——但是請相信我,如果你們在網上看到有人這么寫,他要么就是沒有吃過“白玫瑰”,要么就純粹是鴛鴦蝴蝶派的詩人附體,見到魯智深倒拔的那種垂楊柳都會想到張鶯鶯的小蠻腰的那種人。
事實上這張小粉皮并沒有被捏成任何花的形狀,它只是皺皺的,稍微有點厚度,帶點半透明,實在要比喻,有點像蝦餃的外皮。口感軟彈,也有點像那個意思。所以肉糜和小蝦的粉紅色可以透過米皮被映出來,這大概也是它有這樣一個妖艷名字的原因吧。可這么說來蝦餃的姿色也不在它之下,卻只能有這么樸實的名稱,可見南粵人民就是不善炒作。至于這個名字從哪里來我并沒有成功考證出來。反正它的越南名字本身可跟這三個字沒有半點關系。
“白玫瑰”吃起來很清淡。和大多數越南料理的氣質一樣,有種素面朝天的氣質。清淡也有清淡的好,只要材料新鮮,就不會惹人討厭。腸胃和舌頭都沒有壓力,吃起來甚至覺得很舒服。尤其在炎熱的天氣里,它幾乎是我在會安的每日必點。
當然,有些人會撇嘴——難道你吃完了全會安的“白玫瑰”?說不定有別家的“白玫瑰”就是捏成了玫瑰花的樣子呢。嗯,關于這點,我倒是很負責任地說一句:全會安的“白玫瑰”都是由三個供貨商統一提供的,而這里面又有一個最大的供貨商,幾乎壟斷大半個市場,窺一斑知全豹,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要我謳歌“白玫瑰”有多美味是不可能的,但我的確每天都在吃它。由此我想它的名字也許有另外一個含義,就是張愛玲筆下的那種“白玫瑰”——也就是你家里那個相安無事,每天都好好相處,卻大概一個月才會親熱一次的老婆。它的氣質,倒是跟她蠻像。
所以理科男大概的意思也是,天下女人本質上都是一樣的。只可惜雖然他這么看得透本質,卻也沒找到任何一個女人與他共度余生。雖說參悟透了色即是空的道理以后可以成佛,
可我還是好迷戀在紅塵翻滾,與眾生糾纏。吃了一盤子“白玫瑰”又想去搞點辣子雞丁來過過嘴癮。這樣魔性不除的脾性,苦了靈魂,肉身倒是被滋潤得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