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狗迷途

于強

有個算命的孫瞎子因為算命算得準，人稱“二諸葛”。

孫瞎子的兒子在城里工作，把他接到了城里享福。誰知孫瞎子在兒子家不到一個月，就說住不慣，吵著要回去。

兒子拗不過老爹，只得把他送回了老家。這天，兒子回家看望孫瞎子，給他帶來了一條狗，笑著說：“這是導盲犬，智商非常高，我特意買來孝敬您老人家的。”

果然，這條叫勺子的導盲犬既聰明又靈巧。孫瞎子出門，它在前面帶路，遇到坑洼，就“汪汪”叫兩聲，然后咬住孫瞎子的拐棍，把他“攙扶”到平坦地方。孫瞎子想兒子了，只要拍拍它的頭，說聲“去兒子家”，勺子就帶著孫瞎子進城。從哪里乘車，到哪里下車，在哪個路口拐彎，到哪個小區停下，勺子一清二楚，從沒走錯過。

這天，院子里種的核桃熟了，孫瞎子摘了半袋子核桃，準備進城送給兒子。他牽著勺子剛走到村頭，碰到了村里一個叫馬小海的年輕人。馬小海得知孫瞎子要讓狗帶路進城，吃驚不已。他想了想說，勺子以前也許很厲害，能把孫瞎子帶到目的地，但是今天恐怕它要發揮失常，不但不能把他帶到兒子家，反而會惹麻煩。因此他勸孫瞎子，還是改天去城里，今天日子不好。

孫瞎子一聽，不怒反笑：“小子，你不知道我是算命的嗎？我這二諸葛的名號可不是白來的，今天是不是好日子，我能不知道？”

馬小海見孫瞎子不信，就擺手說：“不信拉倒，你老人家要是出了事，可別怪我沒提醒。”

孫瞎子壓根不相信馬小海的話，他牽著勺子走到車站，順利買了車票，上了車，一路平安，到了兒子住的城里。孫瞎子得意起來，心說那個馬小海，竟然想忽悠我，說什么今天日子不好，看吧，老子一路平安，這不是到了城里嗎？

按照以前的路線，勺子要帶孫瞎子往前走三個路口，左拐，穿過一個廣場，再走百十米，就能到達兒子住的小區。但是怪事來了！一人一狗走到一半時，勺子突然不走了，往左走幾步，再往右走幾步，要不就原地徘徊，還發出“嗚嗚”的怪叫。孫瞎子很奇怪，催促它快走，可平時聽話的勺子，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就是不挪窩。孫瞎子急了，打它罵它哄它求它，十八般招數都用盡了，勺子就是不前進。最后，孫瞎子沒轍了，氣呼呼地說：“你走不走？好，你不走我走。”說著，拔腿往前邁步。突然，他腳下一空，立即來了個自由落體，摔進了一個大坑。

孫瞎子沒去成兒子家，還差點摔斷了腿，有好心的路人把他拉上來，送到了醫院。幸好只是皮外傷，休息幾天就沒事了，兒子工作忙，孫瞎子也沒打電話告訴他。但是讓他郁悶的是，馬小海的預言竟然準確無誤，難道他也會算命？

懷揣著疑惑，孫瞎子找到了馬小海。馬小海笑著說：“我不會算命，但我會用電腦上網。”孫瞎子不解：“電腦知道我要掉坑里？”馬小海知道孫瞎子沒多少文化，跟他解釋不清，就含含糊糊地說是。孫瞎子還真信了，感慨地說：“長江后浪推前浪啊！沒想到你這么年輕，就能用電腦算命了。”

過了幾天，孫瞎子來問馬小海，他要進城看兒子，讓馬小海用電腦算算，哪天是好日子。馬小海哭笑不得，就說，哪天是好日子，他不知道，但他這幾天進城，一定不會再掉進坑里。孫瞎子聽后，半信半疑，決定試一試。果然，這次一路順風，勺子也很聽話，把他順利地帶到了兒子家。孫瞎子心說，這電腦算命就是厲害啊！

不久，孫瞎子的兒子要動手術割闌尾。孫瞎子聽說后，急得坐立不安，立即就要進城。誰料馬小海卻告訴他，這幾天日子不好，他最好別進城，不然又會出現不測。孫瞎子哪里肯聽，兒子是他的心肝，就算是刀山火海，他也去定了。

孫瞎子不顧馬小海的勸阻，牽著勺子上了路，誰知走到半路，孫瞎子再次跌進了一個坑里，結果他的腳趾骨折了三根，在床上躺了一個多月，才敢下地走路。

從此孫瞎子徹底服了！每次進城看兒子，他都先問問馬小海，算一算吉兇。

這天，他又要進城，馬小海打開電腦，看了半天說：“今天日子不錯，進城沒問題。”孫瞎子很高興，牽著勺子上了路。沒想到，孫瞎子這一走，三天沒回來。第三天，他兒子回家探望老爹，人們才知道，孫瞎子根本沒到兒子家！

孫瞎子失蹤了！他兒子趕緊報了警。經過警察千辛萬苦地尋找，最后在郊區野地里，找到了昏迷的孫瞎子。由于三天滴水未進，孫瞎子身體極度虛弱。半清醒半昏迷間，孫瞎子嘴里一直嘟囔：“馬小海啊，這次你可算錯了……”

警察懷疑孫瞎子的失蹤，很可能與馬小海有關。面對警察的質問，馬小海卻大呼冤枉。幾天后，孫瞎子醒了，警察問他怎么會暈倒在野地里，孫瞎子破口大罵：“都是馬小海害的！”馬小海一聽急了：“孫叔，飯能亂吃，話不能亂講，我咋害你了？”

孫瞎子氣呼呼地說：“我進城前，你用電腦算命，說日子很好，會一路平安無事。我信以為真，誰知走到半路就出事了。”原來，在半路上，勺子又犯了以前的毛病，原地徘徊，就是不往前走。這次孫瞎子學乖了，小心翼翼用拐棍一試探，發現自己兩次跌進去的那個神秘大坑，又出現了。孫瞎子不敢前進，只得繞道過去，誰料繞了半天，沒繞過大坑，反倒讓他走上了岔路，越走越遠。越遠他越心慌，最后一著急，暈了過去。

警察問馬小海：“孫瞎子說的是真的嗎？”馬小海說，一半對，一半錯，孫瞎子進城的日子，的確是他選的，但是對于算命這事，他不信，他也不會算命。旁邊的孫瞎子大叫：“他瞎說，他會用電腦算命，不然我以前進城，哪次掉坑里，哪次平安無事，他怎么算得一清二楚？”警察也很奇怪，問馬小海這是怎么回事。

馬小海苦笑道：“我哪會算命，我知道孫叔會掉坑里，是因為我看了網上的新聞。”他說，最近幾年，城里大搞工程，剛修好的平坦道路，今天煤氣公司挖開焊接管道，剛填平了，后天自來水公司又挖開接水管，又填平了，大后天熱力公司再挖開裝閥門……所謂的好日子，是道路被填平了，孫瞎子進城才暢通無阻。而那些壞日子，正值各個部門搞工程，路上被挖得到處是坑，孫瞎子這時進城，能不掉進坑里嗎？

原來如此！但警察還有疑問，既然他每次都能利用新聞算準吉兇，但是為啥這一次卻不準了？馬小海一攤手：“我也是后來才知道，那天自來水管道爆裂，自來水公司緊急挖開路面維修，這事發生得太急，新聞沒來得及報道，我當然就‘算不準了。”

大家聽了，都哭笑不得。這時，孫瞎子突然說：“啥時候路面也能裝條拉鏈，隨時拉開關閉，那該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