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語莫負情語

小喬公子

他倆是通過相親認識的。兩人歲數都不小了，老實說各自也都相過不少回了，對相親這種形式也沒了太多新鮮感覺。在程式化的寒暄之后，又開始習慣性的沉默。他發現她手里壓著本19世紀英國小說，就說：“原來你喜歡看書啊？”于是，兩人竟圍繞著書和文學聊了很長時間。聊著聊著，竟還有些意猶未盡，他便邀請她到旁邊的書店去逛逛。在書店她看到了一本叫《從你的全世界路過》的書，說最近這本書很火啊。他說，這本書正好我有，剛看完，下次可以借給你。她興奮地說：“好啊。我可以在上面寫批注嗎？”他問為何。她說：“我最喜歡在別人的書上寫批注了，這樣我們等于就共同擁有了一本書。而且留下我的印記，這其實就是我一段生命歷程。”他心想：好文藝的一個姑娘，我喜歡。

回到家里，他馬上找到了這本書，并且準備再讀一遍，以便下次見面可以討論。就在他把一杯香濃的咖啡放到茶幾上，準備邊品邊讀的時候，來了個電話，回來時他發現淘氣的貓咪把咖啡弄翻了，書的一大角被浸濕了。他無法把這樣面貌的書借給她。于是，他在網上買了一本快遞給她，還沒有署發件人，也沒有解釋，他認為這是種浪漫。可然后就沒有然后了，雖然他清晰地看到系統的接收人是她的名字，但再沒有收到她的任何音信。

一年之后，因為工作的關系，他和她還是碰面了。在一個可以獨處的空間，他還是忍不住問道：“收到我的書之后，為什么卻不再理我了？”她說：“你都表示得那么決絕了，我還有什么可說的。”他表示很詫異，深感其間定有什么誤會。

她說你有沒有聽過錢鍾書的話：“男人肯買糖、衣料、化妝品，送給女人，而對于書只肯借給她，女人也不要他送。這是什么道理？借了要還的，一借一還，一本書可以做兩次接觸的借口，而且不著痕跡。你開始說借，后來又買書給我，我覺得是表示咱們就決絕了，而且是以很君子的方式。但是，我還發現你很懦弱，懦弱到不敢寫自己的名字。”他有些驚愕地說，可事實不是這樣的。

培訓結束的時候，她給他發去了那書里的一句話：故事的開頭總是這樣，適逢其會，猝不及防。故事的結局總是這樣，花開兩朵，天各一方。他說，我卻不甘心。與其信書語，不如說情話。

最近，我吃到了他們的喜糖。他們把婚禮請柬做成了書的樣子，并解釋：每張婚禮請柬都是一本即將打開的書，我們好好寫，你們好好讀。他還說：當然，最重要的是，用同樣的語言。

（余展翔薦自《新民周刊》）

責編：小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