逛鬧市

儲召良

這天清晨，我和室友們起了個大早，準備去中山路逛逛。突然，老爸打來電話：“閨女，我想來看看你，已到廈門火車站。”

我心里“咯噔”一下，老爸平時一直在家務農，從來不修邊幅，頭發花白得像70歲的老頭。我怎好將他帶到室友們面前？老爸也真是的，一生未出過遠門，突然千里迢迢來我的大學干什么？

我從廈大趕到火車站見到老爸時，差點沒認出他來。只見他身穿筆挺的西服、白色襯衫，腳穿锃亮的皮鞋，頭發烏黑油亮，單肩包挎在身上，看上去新潮時尚。沒想到，原來我那土得掉渣的老爸，竟然也能這么帥氣！

老爸看到我的反應，不好意思地說：“這樣打扮還行吧？不會給你丟臉吧？”

“爸，你來廈門干什么？”我立即岔開了話題。“看看你呀，一年多未見，怪想你的，你媽也常在家念叨著你，于是我便來了。”老爸答道。

我鼻子一酸，眼淚差一點流了出來。為了減輕老爸的負擔，我過年都在廈門打工籌學費，一直沒有回家。沒想到，老爸還倒過來跑到我們學校來看我。

忽然，老爸緊緊地捂住了肚子。我連忙問道：“爸，怎么啦，哪里不舒服？”老爸“嘿嘿”一笑，說：“昨晚到現在一直未吃，可能是肚子餓了，胃痛。”

我的心揪了起來，老爸一定是為了省錢，在路上沒有買吃的，餓著也硬扛。可他有胃病啊！我趕緊帶老爸來到了一家早點店，給他點了碗熱氣騰騰的稀飯，看著他那瘋狂的吃相，我不由樂了。

可吃著吃著，老爸又停下了筷子，問道：“廈門有多少處熱鬧好玩的地方？”

我一頭霧水，老爸沒事問這個干什么？可我還是跟他說了：“火車站一帶，中山路輪渡一帶，SM廣場一帶，明發商場廣場一帶。”老爸似乎噓了一口氣：“我讓人在網上查了，跟你說的差不多。”

我更加不解了，問：“老爸，你問這個干什么？還上網查？”

“嗨，我想去熱鬧的地方走走，看看城里究竟有多熱鬧。”老爸邊吃邊說道。

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平時，不論是誰的錢，我爸恨不能把一分錢掰成兩半花，今天卻要我帶他去廈門所有熱鬧處走走，真怪！

然而，更加奇怪的是，每到一處，老爸不看風景，不逛商場，更不買衣服飾品，而是對當地的場地非常感興趣，不斷地來回巡視，不時地問這問那。什么人流最高峰時什么樣兒？在什么時間段？我不明白，難道他想在人流最高峰時間段來看熱鬧？可要知道，老爸平時在家最不愛起哄看熱鬧的，就是在家門口唱大戲他也懶得去。

一天的時間里，我陪老爸逛了五六個熱鬧的去處，把廈門幾乎最熱鬧的去處都逛了個遍，累得我精疲力盡。這時，華燈初上，可老爸似乎意猶未盡。我們又來到火車站。正值車站人流高峰期，那川流不息的人群擠滿了大廳和廣場。我勸老爸跟我回去，在廈門住一晚再走，可他卻說：“熱鬧處都看過了，就不花那個冤枉錢了，掙錢實在不容易。”頓了頓，老爸又說，“丫頭，上車還有段時間，你再陪你老爸在火車站附近轉轉。”

沒辦法，我只好拖著疲倦的身子，陪老爸又在火車站附近轉了一圈。我真不理解，外面人潮涌動的熱鬧處，怎么會這樣吸引一個山里的老農？這時，眼前有家小飯店，我感緊鉆了進去，一屁股坐到了凳子上：“爸，吃完飯再走吧！”未等他同意，我趕緊喊來服務員點菜。說實在的，招待老爸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我實在走不動了。老爸哪要我亂花錢，連忙走到服務員面前：“就來兩碗面條吧，我這胃只有吃面條才舒服。”

趁吃飯的時候，老爸又對我進行最后的叮囑：“丫頭，有你這么優秀的女兒，我真的知足了。不過，咱家鄉有句老話，家有一老，世上一寶。盡管你爸是個大老粗，但有些話還是要聽的。我轉悠了一天發現，如果在中山路上玩燈舞龍或舉辦大的活動，你還是不去的好。再者，這火車站也是一個特別需要注意的地方，現在這個時候的人都這么多，若在春運期間，那可是不得了的事情。特別是過年回家，你一定要錯開時間段，千萬別在人流最高峰時出行……”

我不耐煩地打斷了他的話：“爸，這我都知道，我出門快三四年了，還需要你左叮右囑嗎？“

老爸卻翻了臉：“千萬記住，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我最怕老爸發火，便趕緊起身催促道：“我送你上車。”老爸卻打斷了我的話：“還有半個多小時呢，別看你老爸沒出過門，大方向肯定不會錯，你累了一天，趕緊回去睡覺。”老爸無論如何也不要我送他，我也實在累了，便趕緊跟他道別，回到學校倒頭便睡。

我一覺醒來，已是第二天早晨，趕緊給老媽打電話。我問老媽：“媽媽，爸爸出了什么事，怎么突然這么反常，他到家了嗎？”

媽媽卻說：“你爸沒事，也沒有回家，他昨天夜里打來電話，說要去武漢大學你妹妹那里。”

這下我明白了，原來爸爸堅持不讓我送他，是因為他要坐火車去武漢。老爸究竟為何這么急著看我們姐妹倆？難道他真的有事？他患了什么大病？我心里一下子酸了，趕緊逼問媽媽：“媽，我爸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們有什么事情瞞著我們？”

可一向性急的媽媽卻一點也不急，她說：“你爸真的沒出事，他就是想去看看你們姐妹倆。”

我壓根兒就不相信，立即問道：“媽，你就告訴我吧，哪怕就是天塌了下來，我們姐妹倆幫你撐著。”

媽媽拗不過我，長嘆一聲：“秀英出事了。”

我大吃一驚，秀英是我的同窗好友，她學習非常刻苦，考上了人人夢寐以求的一所上海著名高校。媽媽告訴我，秀英在上海外灘踩踏事件中被踩成重傷，在醫院住了十多天仍昏迷不醒，她媽媽快急瘋了。

父母對兒女的愛，是不分家窮家富的。爸媽商議，趕緊將家里的一頭黃牛賣了，讓爸爸到我們姐妹倆所在城市的鬧市走走看看，及時提醒我們姐妹倆，千萬要注意安全。

掛了家里的電話，我的鼻子一酸，眼淚嘩啦啦地流了下來，女兒都這么大了，老爸老媽還這樣時時刻刻地牽掛著我們，甚至不惜一切代價，來到我們身邊，為我們指點迷津。可我們平時為了省幾個電話費，跟父母沒聊上幾句便掛了電話，想想真是慚愧呀！

我抹掉淚水，趕緊給妹妹打了電話，向她說明爸爸的來意，讓她好好地陪老爸逛逛鬧市，認真地回答老爸的一切疑問，好讓父母在家放下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