砥心礪目 蒼古奇崛

陳長華

地質綜述

南票石產于遼寧西部葫蘆島市南票區。主要顯晶質的石灰巖與硅質巖，硅質巖中硅含量較高的是非晶質的燧石。石灰巖中常見微小的石英結晶顆粒，螺紋、藻類化石偶有發現。

南票石屬于遠古淺海相沉積，經造山運動后擠壓成巖。一塊南票原石能夠成為審美對象除主觀上的審美發現、藝術創作之外就是客觀因素?？陀^因素有先天與后天之別。

由于遠古時期的地質沉積呈明顯的周期性，從而產生與每個地質沉積周期相對應的巖層。每個巖層內，石灰巖、硅質巖所占比例不同、石灰巖的沉積物源不同導致顆粒直徑不同、硅質巖中硅含量不同、樣態形式不同等等，上述諸多的不同，直接表現為一個地質沉積周期內的巖層體表特征明顯地不同于另一個地質沉積周期內的巖層體表特征。此為先天的客觀因素。巖層與巖層之間的顯著差異為南票石亞種的分類提供了客觀上的依據。

遼西地區四季分明、晝夜溫差大，體量巨大的巖石在自然條件下因風化、根劈、冰劈等外因作用下逐次破碎后，或深埋地下或裸露地表，最終形成人力可以搬運的小塊原石，在此過程中，冰劈、根劈交互作用，酸性土壤侵蝕下的異步風化則由始至終作用其間。此為后天的客觀因素。

筆者在采石過程中還曾經見過二次成巖現象，只是均在方圓百米的有限范圍內。通過對巖石表面的性狀特點觀察分析，認為具體成因大概有兩種。一是巖漿熱溶液沿地層裂縫涌出，四溢流淌，待冷卻后凝結為石。石體多呈扁平狀，表面富有卵形隆起，層間空隙內石英晶體多有集結，硅含量較高的原石表面因富含氧化鐵離子呈深褐色（圖1）。另一種是某處巖層因地質力變遷錯動，局部產生高溫，導致巖石熔化。原生礦床上的巖石二次固結成巖?；蛟S是溫度不高，原石中硅含量相對較高的硅質巖未經熔化，只是破碎成一至數厘米見方的硅質巖塊。經過異步風化作用后棱角分明、截面光潔的硅質巖塊凸露石表，猶如隨意“粘”在原石之上，其視覺印象與破碎的混凝土灰塊極其相似（圖2）。因為“假”，這類南票石作品與其他同樣顯得“假”，諸如“接”、“鑲”類的南票石作品在參展參評時，常常因為不被理解而飽受爭議，甚或質疑，以至被拒絕于獲獎作品之外。

客觀的先天因素與后天因素為南票原石能夠成為審美對象、能夠作為藝術載體、能夠成為一件極具觀賞屬性的南票石作品提供了極大的現實可能性、可創作性。

在廣闊的遼西走廊丘陵綿延，經歷了億萬年風雨洗禮的古老巖層，按著遠古沉積時的層向次序呈條帶狀排列（石友常稱之為槽）走向長可連綿幾十公里，山體起伏處巖層多有斷層、褶皺、尖滅。

南票石最大的外形尺寸基本上取決于槽的寬度，也就是沉積層的厚度。極少的情況下，兩槽之間的接合面有部分堅固相接為一體，如同一槽。這樣的情況下或有超長尺寸的原石個體。通常情況下，南票石的最大外形尺寸范圍在5cm～160cm，其中以10cm～70cm較為常見。

南票石遍布于遼闊的山間田野，儲量豐富。采挖、搬運時要防止磕碰等外傷，尤其是原石頂部最忌傷殘。石友總結得好：底殘不算殘，頂殘是真殘。清理時只用清水和毛刷、竹簽等簡單工具除去石體上的泥土、草根，以完全露出原石體貌形態特征為度。若用洗車的水槍沖洗，效果最佳。南票石最忌鐵器、電動工具和酸、堿、油等物質。因為南票石的石膚是在自然條件下經長期風化作用形成的，具有本質、本真、本色的自然之美，這也是南票石自然天成的觀賞屬性中有代表意義的積極因素。日常保養時，用清水沖洗干凈，放置于陽光下晾曬風干即可。配制底座時筆者不提倡切底。因為保持原石、原形、原貌很必要的。

質料載體

南票原石多為兩種巖石相互伴生的共同體，石灰巖的含量通常多些，硅化灰巖的含量相對少些。自然條件下的異步風化過程中，石灰巖的風化速度快，風化程度高，原石表面呈灰白色，外部形態變得圓順、內斂、寧靜，具陰柔之美（圖3）。硅質巖中，硅含量較低的硅質巖風化速度慢，風化程度較低，原石表面呈黃褐色，外部形態只是發生較小的變化（圖4）。硅含量高的硅質巖如燧石結核等，不風化，體表或截面依然保持與基巖母體剝離時的原始狀況，斷裂的截面常見平整光滑，猶如經過人工琢磨、切割一般，面與面交接處，棱角分明，異常鋒利。相對于風化程度較高的石灰巖而言，硅質巖顯得方整、外拓、張揚，具陽剛之美（圖5）。

一個石種、兩種巖石，作為南票石的質料載體，相對而言，含量較高的石灰巖具有基質屬性，藝術形象的表現中呈被動性（圖6）。在立體的景觀，象形作品中通常被含量較少的層狀硅質巖成組地分割。動靜相生，一派生機律動其中；陰陽相蕩，萬千意象躍動其間。含量較少的硅質巖具有客體性，在藝術形象的表現中呈主動性。通常是以立體的層狀、點塊狀或直或曲或疏或密地附著在石灰巖表面上（圖7、8、9、10）。通常，風化程度高的情況下硅質巖的截面與石灰巖表面的距離多在3cm～5cm，個別的有近10cm。布列之間，真氣縈回；錯列之際，意向橫生。在平整板狀的畫面石上無規則的燧石結核體、扭動的燧石條帶，點睛成象，幻影凝照，計白當黑，平整的灰白色的畫面上，黃褐色的符號、線條或靈動或詭秘，盡情地演繹中國書法藝術中紙墨相發的形式之美（圖11、12）。

觀賞面的選擇

1、面對一塊層狀特征較為明顯的南票原石應該首先分別出底與頂。以層向為參照，或橫或豎將原石穩妥置放在工作臺面上。審石度勢的過程中主要是觀察原石的整體形態特征，比如直、彎、扭、曲、折等。孔洞、裂縫的形狀和位置也是很重要的，可能會直接地影響原石的擺放角度。南票石的整體形態固然重要，層的特點、層與層的關系，層的數量、風化程度等相較于其他石種更見不同。尤應仔細體會、揣摩。選擇主要觀賞面的同時還要兼顧其他的觀賞面。因為南票石中的景觀石、象形石、意象石常有多個觀賞面，立意、配座之前要有全面的考量，取舍，設計（圖13、14）。

2、扁平、板狀的原石沒有明顯的層狀特征（通?？梢院雎裕?，剝離時是沿著沉積層的水平面脫落的。此類原石中夾帶有核狀、條帶狀、葫蘆狀燧石，經異步風化作用，隨著石體表面的石灰巖漸次消蝕，燧石漸次裸露，常形成畫面石、文字石和對開畫面圖案石。此類原石觀賞面的選擇應以畫面圖案的意境主題為主，如果沒有明顯的主題，筆者認為應該尊重個人的審美傾向為是。配置底座時可以考慮一座二用，得以有效表現原石兩個畫面不同的意向性主題。一座兩用，可以達到一石二象的目的。這樣的辦法也許是一種很好的創意，然而并不適用于所有的南票石作品（圖15 ）。

3.對于只有一種巖石成分的南票石如石灰巖或硅質巖，其觀賞面的選擇與其他石種基本無異。

構成特征

疊，屬先天因素，是在遠古周期性地質沉積時發生的物理現象。石灰巖、硅質巖共同沉積，交互為層。反映在南票石表面上的視覺印象是凸凹相接、黃白相間。凸、黃者為硅質巖，凹、白者為石灰巖。疊的平面形態取決于層的形狀、層和層的關系、層的數量。疊的立體形態取決于風化程度，凸凹之間多為3cm～5cm。層有薄厚、橫斜、曲直、彎折之分，層與層有疏密、向背、離合之異，層的數量有多少之別。由層而疊，因疊而層。層疊錯落，黃白相托，跌宕成形。一組黃褐色的立體層紋橫向貫通、深鍥于石灰巖石體，將石灰巖任性地分割、劃分為不同的形狀。層次之美，律動其間；生動之姿，高蹈其上。搖搖欲墜者，企若累卵之危；悠哉閑適者，坐如安步當車。

疊，是南票石美學特征中的重要屬性。是南票石較為普遍的形式要素，并以此特征明顯區別于其他石種（圖16、17）。

鑲，屬先天因素。與疊比較而言，區別在于與石灰巖相共生、同沉積的是燧石，大致呈核狀、板狀、條帶狀、葫蘆狀。偶爾也有疊的特征，但是相對來說顯得次要。異步風化過程中，隨著石灰巖的漸次蝕化、剝離，包裹于石灰巖中的燧石漸次裸露，除偶有對稱的結核體外，大多形態極不規則。有斷裂、有完整，只是顏色變為黃褐色。風化程度越高，燧石與石灰巖石體表面的間離越大，仿佛是被鑲嵌入石體一般。燧石的團塊狀、核狀幾何體常常無厘頭地影響原石出形，若有恰到好處者，則有利于形象、主題的選擇?？少Y以利用塑造藝術形象者，則是精彩倍見、妙不可言。此類原石中畫面石、景觀石居多，象形石、文字石極少。然而普遍的意象豐富、趣味性強烈。此類南票石作品多為石友贊許。

鑲，同樣是南票石美學特征中的重要屬性。是南票石較為特殊的形式要素，并以此特殊性更明顯區別于其他石種（圖 18）。

裂，屬后天因素，是自然條件下異步風化作用加之冰劈、根劈作用下發生的現象。石灰巖、硅質巖均有裂的特征。石灰巖在自然條件下常常出現淺、細的龜紋。裂，是南票石具有的既深又寬鍥刻入石的龜紋。因為，在直接的感知下，仿佛覺得石頭就要斷裂了一樣。石灰巖上的裂紋是由表及里的，深者如塹，寬者如壑。景觀石中多個山峰的形成，應該是裂的結果。那樣的裂是半開放的龜紋。裂，可以改變原石的自然形狀，直接地參與原石自然形態的塑造。

燧石表面上的裂同樣也是風化作用的結果。多發生在燧石體表最高處或尖端處。直接的感知下有時覺得仿佛是被內在的生命力撐破了似的，猶如發芽的果核，綠葉即將破土而出（圖19、20）。

缺，屬后天因素，一是風化作用，二是外力作用。原石中的石灰巖部分由于外力損傷出現崩缺茬口，新的缺面要經過長久的風化作用才能彌合，有老傷與新傷之分。與未經損傷的石灰巖表面對比，有明顯的不同。這也是采挖原石時最忌諱磕碰的原因所在。人工的修補終嫌勉強，色調上的微小差異將直接影響南票石的收藏價值。南票石的自然屬性是其最重要的藝術價值所在。然而，事物不是一成不變的。適當的傷殘損壞又可以產生缺殘美。比如硅質巖的缺，既有風化作用，又有外力因素。硅質巖硬度雖然很高，巖性卻又極脆，非常容易斷裂，尤其是硅含量低或是巖層特別薄時在風化過程中就已經斷裂。南票石的缺殘美恰是因為硅質巖多以層狀、或卵狀、或團塊狀凸出石灰巖石表面，從而極容易受到各種各樣的損壞傷殘的緣故。嚴格地講，南票石少有完整、光滑、圓潤的外表。

缺，讓南票石具有了缺殘美。缺，不是蓬頭垢面、不是斷壁殘垣、不是支離破碎、不是滿目瘡痍、更不是消極頹廢。那樣的美是曾經滄海后的從容，是走過風霜后的堅毅，是洞徹世間恩怨后的圓熟，是回歸自然平淡后的了悟。還是，零落成泥碾作塵后無悔無怨的美！

那樣的美，沖擊視覺，觸目驚心！

那樣的美，撞擊心靈，情同己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