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場路上的“老黃牛”

王成志++莫測

2015年2月13日下午，渝北區機場高速公路。

一輛三廂轎車，從西部奧特萊斯賣場方向緩緩駛來。

駕駛座上，一位20歲出頭的女孩正東張西望；副駕駛座上，一束玫瑰花斜依椅背，一共9朵。

這些玫瑰花，將被送給一個特殊的男人。

“有秩序，就有平安”

這個男人，正佇立在連接東環立交和210國道的一個路口前，注視著滾滾車流。

他很瘦，但雙眸卻隱隱有光。

他的臉很黑，兩鬢已生白發。

他一身警服英挺。

遠遠地，駕車的女孩看到了他。

她降低車速，慢慢駛近。

“叔叔好，祝你節日快樂！”女孩從車窗遞出玫瑰。

那一刻，他愣了。

對這個民警，女孩并不認識。

她唯一知道的是，每天清晨7點，他就會駕駛一輛同樣上了年紀的警用拖車，出現在210國道路口——三年來，他一直在那里。

這個民警叫張繼明，是渝北區回興交巡警大隊的“元老級”人物。

張繼明老家在四川省巴中市。到重慶前，他是一名戍守拉薩的川藏汽車兵。

“從軍8年，你有何收獲？”有人問他。

“有秩序，才有平安。”他脫口而出，“在川藏線上跑運輸，第一要講秩序，第二要憑技術——公路旁就是萬丈深淵，沒有秩序怎么行？”

1998年，張繼明轉業來到重慶，成了一名警察。

對這個職業，張繼明當時全無感覺。

“就是一份工作，用來糊口而已。”他想。

穿上警服后，張繼明在市局當過宣傳干事，后來被派到渝北，成了一名交巡警。

2012年5月，大隊針對轄區交通管理實際，重新梳理了機場高速路堵點。

其間，機場高速路東環立交至國道210線進出路口問題突出——由于國道進出路口不規則，這里很容易發生擁堵和擦掛、追尾事故。

大隊決定：派遣一名得力警察進駐當地。

這名警察就是張繼明。

從此，張繼明過上了“朝七晚八”的生活——每天清晨7點，他就要來到執勤點，擺好拖車和錐型反光筒，規范和渠化雙向進出車道；而后就站上高速路指揮交通，一直干到晚上8點。

“首先要打敗的敵人，就是自己”

2015年2月1日清晨，東環至國道210線路口。

張繼明站上高速路，開始指揮交通。

突然，他瞥見一輛黑龍江牌照的半掛卡車——那輛車后部的牌照，被人用泥巴糊住了。

他趕緊示意卡車停下——卡車仍舊前行。

“它想沖卡！”張繼明心里一緊，沖上路面擋住卡車前進道路。

面對如此較真的民警，卡車被迫停下。

駕駛員夫婦跳下車來。

雙腳一沾地，那名婦女立即撲上來，拉住張繼明念念叨叨。

由于對方滿口方言，張繼明一句沒聽懂。

“她是求我放過他們吧——說不定，她還想給我些‘通行費……”他擺擺手，準備從衣兜里摸罰單。

見狀，婦女竟雙膝一軟，跪倒在地。

張繼明愣了愣，旋即恢復鎮定。

“你這樣，是對秩序和規則的蔑視——請你立即起來！”他一字一頓地說。

民警的話，那對夫婦倒是聽懂了。

見說情無望，婦女“騰”地躍起，和丈夫一起破口大罵起來。

前一秒給你磕頭，后一秒罵你祖宗——這樣的“奇葩事”，張繼明和同事們三天兩頭就會碰到。

對這些事，民警們還進行了分類——

一是“金錢賄賂型”——如2014年的一天，一個外地駕駛員違章，掏出一張百元大鈔遞過來。張繼明搖搖頭，依法開出罰單。

二是“胡攪蠻纏型”——如2015年4月一天，一輛大客車出了故障，將高速路擋了大半。任憑張繼明好說歹說，駕駛員就是不挪車。實在沒轍，張繼明啟動了警用拖車。

三是“挖苦打擊型”——如2014年的一天，一輛轎車違章。張繼明開具罰單時，駕駛員一直罵罵咧咧：“不罰款，你們警察就發不出工資了？”

…………

對這些“奇葩事”，張繼明早已學會泰然處之。

“不論面對行賄還是辱罵，你都只能有一個回答：依法依規處理。”張繼明說，“作為警察，首先要打敗的敵人就是自己——任何規則外的行為，都可能導致嚴重后果。”

高速路上，那對駕駛員夫婦的辱罵持續了10分鐘，但張繼明沒有回罵一句。

在和自己的較量中，張繼明和同事們刷新了機場高速路交通治理的一項紀錄——累計查處各類違章13000余件，確保機場高速路從未出現重特大事故。

“群眾說你好，才是真的好”

2014年的一天，張繼明正駕車巡邏。

突然，前面一輛公交車急停。

經驗告訴他，車上一定發生了什么。

他立即登車詢問——原來，車上一位男乘客突發心臟病，情況危急。

“別等了，坐我的車！”張繼明一揮手。

一上車，張繼明拿起對講機，向副大隊長周文勇匯報：“我的車接收男性心臟病患者一名，現正趕往醫院，請求兄弟單位啟動‘生命通道。”

隨后15分鐘，在兄弟單位護送下，張繼明一路綠燈，輾轉了兩家醫院，順利將患者送到。

看到患者被推進病房，張繼明轉身欲走，患者妻子趕了上來。

“警察同志，你叫什么名字？”

“問這干嘛？”

“想送一面錦旗給你！”

“別問了，沒什么。”

張繼明擺擺手，轉身大步而去。

盯著張繼明的背影，患者妻子不會想到——自己丈夫的救命恩人，也是一位心臟病患者！

通過工作通訊記錄，大隊還是知道了這件事。

“這是好事，應該表彰和宣傳。”大隊長楊義說。

“恁個小的事情，莫說了。”張繼明紅了臉，擺擺手。

在張繼明的職業生涯里，這樣救人于水火的“小事”確實不少——當上交巡警以來，他拖離故障車輛上千輛，救助各類突發疾病患者近百人，相繼收到感謝信、錦旗、感謝電話30次。

在不少駕駛員心里，張繼明和他那輛牌號為“渝A9102警”的警用拖車，也成為一艘巡航于機場高速路的“平安方舟”。

那位送玫瑰花的女孩，就有同樣感受。

在那個情人節前一天的下午，那束來自陌生人的玫瑰，讓張繼明愣了好一會。

良久，張繼明采用長輩的口吻擠出一句話：“小女娃兒，莫亂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