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 希 (武漢音樂學院 430000)
浠水縣位于大別山南麓,湖北東部,長江中游北岸,素有“七省通衢”“水陸要沖,鄂東門戶”之稱。在有著深厚歷史文化底蘊的浠水縣,喪葬儀式作為當地民俗和民間音樂的重要載體,一直延續至今。
如今因它處在九江、黃石、武漢的長江開放開發區內,長江水道、柳界公路、滬蓉高速公路平行過境;黃石長江大橋直跨浠水,二十分鐘可抵縣城;京九鐵路橫穿境內,并建有客貨兩站,形成了鐵路、公路、水路四通八達的網絡。浠水農業歷史悠久,耕作技術精良,特色產品風靡市場。交通的發達更加促進了當地農業經濟的發展,農民的生活逐漸得到改善,越來越多的年輕人們去到城市打工,留下了一批老年、中年人留守鄉下。
民族音樂學者耐特在其著作《西方對世界音樂的沖擊》(The Western Impact on World Music)一書中提及,在這樣一個特殊時代中,很少傳統音樂能夠在其原有的音樂型態與文化環境下生存。特別是社會都市化(urbanization)在整個音樂發展的歷程中扮演了極為重要的角色,由于世界各地快速的城市發展,促使各種音樂型態之間的互動,而構成了多元音樂文化的社會型態。
在黃岡市浠水縣,隨著農業產業化進程的進一步加快,交通的迅速發展,人民的生活水平有所提高,大部分年輕人選擇外出打工,使得一些傳統的民俗活動、民歌等漸漸面臨消亡。對于喪葬習俗,不斷地受到現代文化的沖擊,但由于在這里生活的人祖祖輩輩受到傳統孝文化觀念影響,加上農村地區也仍舊流行土葬,相對封閉的生活環境,使得喪葬儀式能被傳承下來。但是傳承下來的儀式中的音樂部分,并不在那么“傳統”,而是有了一些改變,如出現了西洋樂器,以及“卡拉ok”“流行歌曲”等這樣一些新的音樂形式。無論從樂器上,還是儀式音樂的型態上,都越來越顯現出多元的趨勢。
在一場喪葬儀式活動中,筆者采訪到一個個案,所請的樂班為浠水縣當地的“麻母樂隊”,他們出席喪葬活動的價格為每天每人200元。麻母樂隊的演出場合除了喪葬儀式,還有婚慶儀式、以及各個商鋪的開業剪彩活動等。
此外,麻母樂隊人數并不固定,其中有些人會不定期外出打工,所以樂隊的人比較零散,經常是“有活”便臨時拼湊。這些民間的藝人們,大多都是一個人會幾種樂器,通常,他們出席喪葬儀式的樂隊需要8—10人,所需要的樂器分別是小號、薩克斯、長號、中音號、單簧管、鼓、镲、嗩吶、軍鼓、京胡、二胡。
此次汪家村喪葬儀式活動中,參與到的樂隊人員有9個。年齡幾乎都在40多歲。
在對黃岡市浠水縣的喪葬儀式音樂調查中,筆者了解到,整個浠水縣,像“麻母樂隊”這樣出席喪葬、婚慶、商業剪彩等儀式活動的演出團體并不少。他們在浠水縣幾乎是隔幾天就能接到一次喪葬活動的邀請。樂隊師傅們的收入來源除了喪家出的“工資”外(一般每人一天為150到200人民幣),他們在中途“哭喪”“敲錢”的部分也都可以得到禮錢。因為有了辦喪事這家的主人支付工資,所以樂隊里面的人會按照主人的要求,演奏的時間、形式,都是根據費用的多少做更改。
在表1中,可以看到樂隊中會有薩克斯、中音號的出現,這些樂器和傳統樂器一起,為演唱者伴奏。通過錄音記錄,及整理發現,他們主要演唱的曲目分以下幾類:一是通俗歌曲《相思淚》《父親》《老爸老媽》《瀏陽河》等,這類的歌曲往往是西洋樂器與傳統樂器一起伴奏,演唱者會拿著麥克風演唱;第二類是民間小調《孟姜女》《四季歌》《茉莉花》等;第三類為戲曲《對花》《誰料皇榜中狀元》《劉海砍樵》等;第四類為說唱音樂,主要的曲種為黃岡大鼓,還有一類為樂器演奏,以嗩吶為主。
在整個的喪葬儀式中,最具特色的就是嗩吶和鑼鼓經,鑼鼓經特殊的音色效果和樂器組合再加上嗩吶曲牌特有的音色特點,能很好的烘托氣氛,這種功能滿足了喪葬儀式的需要,它不但可以向四周的人進行報喪,而且通過曲牌的演奏也能表達對亡人的哀思。經常演奏的嗩吶曲牌主要有傳統的鑼鼓經《三通鑼鼓打鬧臺》。
雖然這個地區伴隨著交通的便利、經濟的快速發展,但從這樣一個表演的流程看來,他們當地的民俗音樂(喪葬儀式音樂)仍然較多的保留了傳統的音樂文化。如嗩吶曲牌的記譜(工尺譜)、表演形式的相對固定、說唱藝術的口傳心授以及樂器的傳承等。
正如蔡宗德在《這是誰的音樂文化:現代化與西化對亞洲傳統音樂文化的沖擊》一文中說道“一個不可否認的事實是,在現今這種現代化與西化的社會環境,已經很難提供傳統音樂文化一個良好的發展環境。找不到適當的練習場地、演出場域的改變、尋找傳承藝生困難、演出團隊的維持不易、觀眾對傳統音樂文化與興趣缺失等問題,都在破使臺灣傳統音樂樂團,必須去適應社會以西方價值體系為主軸的思維,傳統音樂漸漸產業化、商業化、觀光化,融入大量的現代化與西化的音樂元素與表演型態,以達到其維持生存的目的。”筆者在2014年再次去到浠水縣,想更多的去了解他們平時生活的情況時,卻發現,“麻母樂隊”中的人很多都外出打工,音樂已經不能負擔他們的生活,由此可見,他們的演出團隊并不固定,幾乎都是臨時拼湊,來完成一次喪葬儀式活動。
除了宗教、思想、美學等各種精神文化能影響著傳統音樂的發展之外,圍繞音樂的脈諾又一個側面,是作為社會存在的人類所創造的各種各樣的社會結構。其組織結構是由人的年齡、性別、親屬關系、身份以及階層制度、村落關系等所有的人類關系的生物學乃至社會學因素所決定的。
在鄉鎮地區,在代代流傳下來的各種民俗活動中,往往就有伴隨其中的儀式音樂,這樣一種音樂,主要的表演者是當地的居民,他們雖然接受了上一代師傅的口傳心授,但隨著工業文明的進步、交通的發達、以及各種傳播媒介的飛速發展,這樣一些帶著傳統音樂文化印記的人,他們需要養家糊口,所以會選擇去到城里打工謀生,因為音樂已經不能滿足他們的衣食住行,只有在節假日回老家之后,才會以“樂隊”的形式,去為儀式活動演奏或演唱,賺取外快。無論他們是維持傳統的音樂型態,還是對其進行了改變,如加入流行歌曲的演唱等,他們對傳統音樂的傳播,仍然起到了不可取代的作用。
同時,筆者認為,傳統的事物,并不是一成不變的事物,而是,接受時間的洗禮,接受人們審美的考驗,不斷地發展、創新,才能得以流傳的。
鄉鎮都市化、經濟的飛速發展、交通的便利等這樣一些環境的改變,必然會對傳統的音樂文化產生一定的沖擊,在現代化的進程中,音樂具有了流動性,音樂往往是朝著越來越多元的趨勢發展。音樂的功能性也不再那么單一。例如儀式音樂已經不僅僅具有儀式的功能,伴隨著樂器的多樣化、擴音器、話筒等音響設備的完善、流行歌曲的傳唱等等,使得儀式音樂往往變成了一種自娛自樂或者娛樂他人的民俗活動。
傳統音樂是根基,是最能代表這個地區音樂與其他地區音樂文化的不同,是最具特色也是最經典之作。所以,筆者認為,在對傳統音樂的傳承和發展上,應該立足于傳統,在傳統的基礎上,再吸收或融合新的音樂形式。使得傳統音樂作品,不斷的向前發展。
[1]蔡宗德.《這是誰的音樂文化:現代化與西化對亞洲傳統音樂文化的沖擊》.《2011臺灣傳統音樂年鑒》.國立臺灣傳統藝術總處籌備處.
[2]金耀基.《從傳統到現代》.臺北:時報出版,1992.
[3]趙書峰.《湖南新化民間道教儀式的音樂民族志考察與研究——以奉家鎮報木村民間喪葬儀式音樂為》.黃鐘(武漢音樂學院學報),2010(02).
[4]山口修.《出自積淤的水中——以貝勞音樂文化為實例的音樂學新論》.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