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衛平 (渤海大學 121000)
論藝術中的技法與情感
吳衛平 (渤海大學 121000)
在藝術里,技法是指把你所看到的聽到的心里想的人與物通過一定的物質媒介和藝術語言使之呈現出來的能力,比如對水墨,油畫,綜合材料等的掌握和應用能力都是技法的具體表現。可以說,技法是藝術創作過程中不可忽略和輕視的一個重要因素,沒有技巧,再豐富的社會生活和內心世界也不可能轉化為具體的可供人欣賞的作品,輕視技巧,作品會顯得輕浮,所以說技法對創作一幅優秀的藝術作品來說是非常重要的。“雖然,有道有藝。有道而不藝,則物雖形于心,不形于手。”1
《韓熙載夜宴圖》,是五代南唐畫家顧閎中唯一傳世的作品,畫中人物道具造型準確,用筆生動,富有節奏感,衣褶處用暈染加強了質感,并通過對人物的穿著、表情、手勢以及身姿動態和環境的描繪,表現了人物的神態和情節關系,成功地刻畫了失意官僚的心理矛盾和腐朽的生活面貌,畫中韓熙載的形象富有肖像畫特點,其衣冠穿著反映了他的放縱,成為古代人物肖像畫中不可多得的杰作。在這幅作品里,工筆重彩人物的技巧,可以說達到一個空前的水準,它有唐代仕女畫的優秀品質,在再現服飾,化妝等內容上,考慮得更為仔細,人物背景也處理得非常完整與和諧。最后,我們不要忘了,這幅畫是顧閎中到韓熙載家靠目識心記,回家后而創作的一幅畫,可見他觀察力的敏銳,和對技法的掌握運用已經達到了得心應手的境界了。
但是,再高超的技巧也應服從藝術家的情感表達。情感是指人們在客觀對象的作用下,所產生的一種心里活動。情感是一切藝術創作的基礎,“沒有情感,也就沒有藝術。”2油畫《父親》是當代畫家羅中立的經典之作,畫家采用超級寫實主義的手法刻畫了一位勞累奔命、飽經風霜的老農形象,作品給人以震撼人心的藝術感染力。老人黑瘦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跡,布滿了歲月滄桑的皺紋無聲地在訴說著昨天的故事,凄楚的眼神像是在感嘆當下,又像是在渴望未來,焦灼的嘴唇像荒涼的田地似乎干裂了很久,如凍土一樣生滿老繭的受傷的手捧著一個破舊的盛有水的粗瓷陶碗,老人好像要喝水,又好像要對我們語重心長地說點什么,胡須稀疏,細小的汗水不斷地從毛孔里滲出,這么片刻的休息對老人來說或許也是一種奢侈,此時此刻,我們仿佛聽到了他的心聲,看到了他的艱辛,感受到了他的呼吸,這是畫家心中的父親,也是全體中國人民的父親,讓我們緬懷曾經,向偉大的父親致以最崇高的敬意吧!試問,如果畫家對農民沒有深厚的感情,怎么可能創造出這樣豐碑式的人物呢?
可以說古今中外,一切優秀的藝術家都具備高超的技法,那么,是不是可以說,只要我們具備了高超的技藝,就能成為優秀的藝術家呢?藝術家是指從事藝術創作的人,是美的事物的創造者,比如畫家,作曲家,詩人等等。達·芬奇是文藝復興三杰之一,我們來看看他為什么能成為一代大師呢?
列昂納多.達.芬奇,是一位思想深邃、學識淵博、多才多藝的畫家。他是一位天才,一方面熱心藝術創作和理論研究,另一方面也同時研究自然科學,為了真實的藝術形象,他廣泛地研究與繪畫有關的光學、醫學等多種學科,他把科學、哲學和藝術完美地結合,創造了一種有哲學深度的繪畫語言。如他的曠世名作《蒙娜麗莎》,千百年來,無不使人心馳向往。畫中主人公似乎坐在面朝觀眾的窗臺前,遠遠望去背后有一片田園詩般的山川與河流,人物造型精準,刻畫細致入微,畫中的一切好像都被籠罩在淡淡的濕潤的清晨空氣中,人物的輪廓線消失在背景之中,真實生動的人物形象,亦真亦幻的風景,給人親切而又夢幻的感覺,尤其是那嘴角露出的一絲淡淡的似乎又有一縷哀愁的微笑,看上去,“臉上的一切線條中,似乎都有這微笑的余音和回響”3使人浮想翩翩,所以被人稱為神秘的微笑,叫人直呼“似曾相識燕歸來。”
“形象創作有了感情基礎,所以才真切動人。”4現如今,是經濟全球化時代,是市場經濟,藝術作品的商品屬性似乎越來重,藝術家的酒肉氣息也似乎越來越濃,我想這或許就是為什么我們當代很難出現一代大師的原因吧,我們捫心自問下,我們現在的經濟水平和獲取信息的便捷遠勝過古希臘和封建經濟,為什么就不能出現像達芬奇,拉菲爾,米開朗奇羅,提香,魯本斯,委拉斯貴滋,輪勃郎,像顧愷之,王曦之,吳道子,范寬,倪瓚,徐熙,石濤,那樣的大師級人物呢?是因為技不如人嗎?論技法,莫奈,樊高肯定不如大衛、安個爾,可是為什么他們也能成為一代大師呢?還開辟了一個繪畫新天地?論技法,石濤、八大山人不一定比四王好,可是為什么他們能成為一代大師而四王卻算不上大師呢?
當今社會,從事藝術的人很多,算得上藝術家的也不少,技法高超的人也比比皆是,比如程叢林,陳丹青,冷軍,楊飛云,羅中立,靳尚誼,等等,像這些風云人物,我們好像很難稱他們為大師,他們很多人自己也都承認現在的畫不像七八十年代的作品那樣純凈有真情實感了。“藝術以情動人,離開情感的表現與感染,藝術也就不能成為藝術。”5
現在,還有種怪現象,技法很糟糕的人和拙劣的作品在藝術市場里還混得有聲有色,比如倉井空像涂鴉一樣毫無神韻的毛筆字《好玩得鳳凰山》被一些媒體炒作說得神乎其神,居然拍賣人民幣60萬元,真是讓人感慨萬千!有些人畫色情暴力說是反應了人輪常理,真是冠冕堂皇,可笑之極!“虛假永遠無聊乏味,”6要知道,決定一件藝術作品價值的是它們反應生活的深度,而不是它表面的被附加的商業經濟價值。
當然,藝術中的技法并不是因循守舊,固步自封,徘徊不前的,它會隨著社會經濟的發展而發展。比如就中國古代人物畫而言,美術史中對人物形象的描繪自古有之,如陜西半坡出土的《人面魚紋盆》,其人物頭部的描繪采用單色平涂法,富有裝飾性,造型幼稚古樸,反應了人類社會的童年。到了魏晉南北朝時期,人物畫成為獨立畫種,出現了有史記載的一些人物畫大家,如顧愷之的人物畫造型準確,用筆生動,線條如春蠶吐絲,春云浮空,流水行地。張僧繇吸取天竺凹凸花之繪法,一改顧、陸以來的“秀骨清像”人物造型,首創面短而艷的富于立體感的形象,物形象具豐腴美。唐代是中國人物畫走向成熟的時期。吳道子的人物畫以書法用筆,創造出有頓挫起伏的“蘭葉描”,組成形象的線條富有運動感和強烈節奏感,獲得“天衣飛揚,滿壁風動”的藝術效果,人稱“吳帶當風”。周昉的仕女畫具有用筆勻細,衣裳勁簡,色彩柔麗,人物體態豐滿華貴的特點。宋代由于文人畫的興起和發展,人物畫艱難出現繁榮一面,如李公麟白描人物畫能畫出不同地域、民族和階層的特點。梁楷的簡筆人物畫用筆瀟灑,勾勒簡略,墨色淋漓,能表現出人物的精神氣質。張擇端的風俗人物畫用筆嚴謹精細,淡墨著色,真實地記錄了北宋的社會生活面貌。明清人物畫相對較弱,直到晚明才得到振興,題材多道釋人物,造型夸張,饒有裝飾意趣,筆法遒勁,設色古雅,稱得上是人物畫的變形主義。清代中后期人物畫受西畫的影響,一些畫家調和中西技法,畫出既有立體感又有中國筆墨趣味的人物畫作品。近現代畫家林鳳眠,他借鑒西方現代繪畫明麗的色彩,結合他對中國民間藝術的研究,著重墨線上的變化,最終以“彩墨”的形式開辟了一個新的境界。另外,就技法而言,徐悲鴻的素描寫實人物,蔣兆和的水墨寫實人物,冷軍的油畫寫實人物,后人都是很難達到其高峰的,要想有所超越,只能另辟蹊徑了。正如當代著名藝術家喻紅所說“藝術的核心是發展一個與眾不同的自我。”7
要知道,燈紅酒綠只是街頭的裝飾,粗茶淡飯才是家里的風景。同樣,真正優秀藝術作品在于它是否具有內在的藝術價值和藝術韻味,是否能帶給人們美的享受與感動,是否能看到人自身的本質力量,是否能經得起歷史的考驗而本色依在,愈發清香!看畫也如看人,作者技法的高低,人品的好壞都會毫無保留地體現在他所創造的藝術作品中。是金子就不怕火煉,真正好的作品或許會曲高和寡,或許會一時為烏云遮蔽,但是它總有一天會撥云見日,光芒四射的,比如馬奈的作品《草地上的午餐》,平面化的處理,外光的運用,對現實生活中女性裸體的突出,在當時被一些人視為粗俗低下,同樣有裸女的畫,為什么波提切利的《維納斯的誕生》,喬爾喬納的《沉睡的維納斯》,安個爾的《泉》就是杰作,《草地上的午餐》就引發人們惡毒攻擊呢?原因在于他們畫的是馬爾斯,維納斯等之類的神話人物,他們的畫面處理符合傳統的規范和審美關照,具有一種超現實的境界美,能讓人心安理得的欣賞裸女的美,而馬奈畫的是現實中的場景和裸女,脫離了人們高雅的審美趣味,似乎馬奈不懂得羞澀和禮儀廉恥,不懂得崇高和典雅。而以后的歷史證明,他是印象主義繪畫的開山之祖和現代繪畫的引路人,其作品《草地上的午餐》也被稱為 近代繪畫史上最著名的作品,直接影響印象派的產生和發展。 正如林語堂所說“在藝術作品中,最富有意義的部分即是技巧以外的個性”,馬奈的《草地上的午餐》做到了。
“在自己心里喚起曾經一度體驗過的感情,并且在喚起這種感情之后,用動作、線條、色彩,以及言詞所表達的形象來傳達這種感情,使別人體驗到這同樣的感情——這就是藝術活動。”8所以說,優秀的藝術作品是進步的思想內容和完美的藝術形式的有機結合。玩忽技巧,輕視思想,對一個稱職的藝術家來說都是非常不可取的。只有祛除浮躁和淺薄,褪去無病呻吟的惡俗,隨著自己的本性腳踏實地的作畫做人,不苛求前輩,不踐踏自己,在繼承中創新,熱愛生活,熱愛自然,尊重他人,對藝術始終懷著一顆敬畏的心,才有可能成為一個真正的優秀的藝術家,才有可能能創作出感動你我的不朽的藝術作品!
注釋:
1.周積寅著《中國歷代畫論》.江蘇美術出版社,2013.5:7.
2.王宏建,袁寶林主編《美術概論》.高等教育出版社,1994.7:187.
3.付雷著《世界美術名作二十講》.三聯書店,1998:64.
4.邵大箴著《中國現代美術理論批評文叢》.人民美術出版社,2011.12:51.
5.鄒躍進,諸迪著《美術概論》.高等教育出版社,2011.5:46.
6.邵大箴著《中國現代美術理論批評文叢》.人民美術出版社,2011.12:40.
7.陳露、馬欣、高登科編著《當藝術作為一種職業》.遼寧美術出版社,2013.2:65.
8.列夫.托爾斯泰著《藝術論》.人民文學出版社,1958.5:46-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