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簡·愛》中的平等思想

⊙梁 莉［武漢大學珞珈學院， 武漢 430204］

作 者：梁 莉，碩士，武漢大學珞珈學院講師，研究方向：英國文學、二語習得。

《簡·愛》是英國女作家夏洛蒂·勃朗特的代表作和半自傳體小說，小說反映了女主人公追求自由平等的思想。同時，平等思想由產生到實現也經歷了一段發展過程。本文結合小說中主人公的生活場景分析了主人公平等思想由產生到實現的過程，以及平等思想的積極意義和局限性。

一、平等思想的發展歷程

1.平等思想的產生簡自幼父母雙亡被舅舅里德收養，住在桑菲爾德府。不久舅舅去世，舅媽里德太太并沒有遵照丈夫臨終時的囑托，把簡當作親生女兒，而是把她當作累贅，冷眼相待、百般刁難。簡的表哥約翰更是動不動就對簡進行辱罵，拳腳相加。幼小的簡對這種遭遇忍氣吞聲，敢怒不敢言。直到她十歲時，有一次在看書時被約翰用書砸中后摔倒在地，頭撞在門上流血而忍無可忍，她毫不畏懼地和約翰打起來。簡由忍氣吞聲到奮起反抗，體現了她心中平等思想的萌芽，她反抗的目的是為了改變自己的處境，使自己不再遭受無端的謾罵和毒打。雖然作為懲罰，她被舅媽關進恐怖陰森的紅房子并昏迷，她也毫不退讓。從紅房子放出來后，她當面反抗里德太太。簡的言行令里德太太感到恐懼，她叫來了布羅克赫斯特，決定把簡送進羅伍德學校。簡的青春期的開始是以她對里德一家的反抗為標志的，這種過分自信遭到了嚴厲的處罰，但也使她贏得了脫離這個家庭的自由。

2.平等思想的發展羅伍德學校是一所半慈善性質的孤兒院。學生在這里受到極為嚴苛的對待，伙食很差且不足以果腹，生活條件惡劣，衛生狀況差，老師隨意體罰學生。當簡在這里的好友海倫受到老師史密斯小姐無理的指責和無情的鞭打后，簡對海倫說：“如果我是你，我會討厭她，我會反抗她。如果她用藤條打我，我會把它從她手里奪過來，在她眼皮底下把它折斷。”①“我一定會反抗那些不公正地懲罰我的人。”②學校的管事布羅克赫斯特是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嚴酷而刻薄地對待學生，打著基督教的名義壓榨學生，隨意剪掉女生的頭發，并且聽信里德太太的話，污蔑簡是個愛撒謊的小孩。在校長坦普爾小姐的幫助下，簡獲得了曾在她昏迷后給她看病的藥劑師勞埃德的證詞，并恢復了榮譽。坦普爾小姐待人公正、不卑不亢，不攀附權貴布羅克赫斯特，敢于承擔責任，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下幫助學生。簡把她看作自己的老師、朋友和母親，同時也受到她的深刻影響。她不但從坦普爾小姐那里學到知識，也學到做人的原則和策略，平等觀念得到進一步發展。

3.平等思想的成熟在羅伍德學校當了六年的學生并因成績優異留校擔任了兩年的教師后，簡應聘到桑菲爾德當了一名家庭教師。桑菲爾德莊園實際上是以羅切斯特為代表的父權、夫權社會的象征。簡在專橫、粗暴的主人面前，始終顯得不卑不亢、落落大方。當羅切斯特問她：“你認為我漂亮嗎？”簡脫口而出：“不，先生。”③在與簡相處的過程中，男主人羅切斯特感覺到簡不僅誠實，還有教養且善解人意，不愿意傷害人，這使得羅切斯特把她看作一個可以和自己在精神上平等交談的人；而羅切斯特非常坦白地向簡講述了自己私生活中的隱秘事情，這使簡在精神上不再把羅切斯特看作一個高于自己的“主人”。這些使得他們倆人處在平等的地位，相互尊重、相互理解，在這樣的基礎上，倆人產生了愛情。羅切斯特表面上一直在追求英格拉姆小姐，而簡在與羅切斯特相處的過程中，發現自己愛上了羅切斯特。在羅切斯特宣稱會娶英格拉姆小姐后，簡向羅切斯特辭行。在羅切斯特要求簡留下時，簡反駁道：“難道因為我一貧如洗、低微平凡、長相平庸、個子矮小，就沒有靈魂、沒有心腸了嗎？——你想錯了！我跟你一樣也有靈魂以及一顆充實的心！要是上帝賜予我一點美貌和足夠的財富，我也會讓你難以離開我，就如同我現在的情形一樣。我不是根據習俗、常規，甚至也不是憑著血肉之軀同你講話——我是用自己的靈魂與你的靈魂對話，就仿佛我們都離開了人世，穿過墳墓，一同站在上帝的面前，彼此平等——而我們本來就是平等的！”④這句話深刻地反映了作者的平等思想，可以說是小說的精髓。

而當羅切斯特表明自己對英格拉姆并沒有愛情，愛的是簡時，簡接受了他的求婚。當羅切斯特為她購買絲綢、將她與土耳其國王后宮的嬪妃相比時，她拒絕了他的饋贈，繼續做家庭教師養活自己，她不希望成為男人的附屬品，只要求得到羅切斯特的尊重，而且自己也會以尊重回報羅切斯特。正當他們在教堂舉行婚禮時，羅切斯特妻子的弟弟梅森證明羅切斯特先生有一個妻子還活著，而這個妻子是一個瘋子，就被關在桑菲爾德的頂樓。簡不想淪為羅切斯特的情婦，為了精神和人格上的平等，經過一番痛苦的抉擇后，毅然忍痛在晚上偷偷離開了給予了她溫暖和愛的桑菲爾德和羅切斯特。簡在離開桑菲爾德后，在沼澤居被圣約翰兄妹收留。當她得知圣約翰兄妹是自己的表兄和表姐，而自己的叔叔留給了自己一筆錢后，她毫不猶豫地把錢與約翰兄妹共同分享。

4.平等思想的實現簡雖然離開了桑菲爾德，卻仍然掛念著羅切斯特，在面對圣約翰的求婚時聽到羅切斯特的召喚，她又回到了桑菲爾德。打聽到羅切斯特的前妻伯莎和禁錮了她自由的桑菲爾德同歸于盡了。而羅切斯特為救伯莎和其他人雙目失明，一只手被截肢，住在他的另一個莊園芬丁。最終，她找到羅切斯特并和他結婚。

二、平等思想的積極意義和局限性

《簡·愛》歷來被看作女性追求平等自由的經典之作，簡不屈不撓的性格給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為了維護自己的尊嚴和實現自己的理想，爭取自己的平等權益，她勇敢地同表哥約翰·里德、布羅克赫斯特校長、羅切斯特以及圣約翰為代表的四個男性壓迫者進行多層面的斗爭，喊出了維多利亞時代女性的心聲，甚至拒絕各種與自己的平等自由信念和道德原則相沖突的求婚，體現出可貴的女性自主意識。縱觀全書，我們可以看出簡是一個獨立、堅強、追求自由和平等的女性。自《簡·愛》開始，小說中的女主角也不再只是漂亮溫順的白雪公主和家庭天使，長相平庸、地位卑微的女子也一樣擁有追求幸福平等生活的權利。簡具有一些維多利亞時代女性所不具備的新女性的特點，她堅強、獨立的個性，顛覆了英國小說中溫柔、弱小的家庭天使形象，影響了后來的創作。如英國女作家喬治·艾略特在她的小說《弗羅斯河上的磨坊》中就把瑪吉描寫成一個丑小鴨式的女孩，但是書中反映出來的平等思想也帶有一定的局限性。

1.簡在表兄圣約翰面前表現出軟弱在簡把叔叔留給自己的遺產和圣約翰三兄妹平分后，簡又和圣約翰三兄妹相處了一段時間。簡基本上服從圣約翰的要求，圣約翰對她處于支配地位。當圣約翰要求簡作為自己的妻子和自己去印度傳教時，簡本能的反應是拒絕，因為他們之間沒有感情，只同意作為圣約翰的妹妹和他去印度。圣約翰想要強迫簡服從他的要求，說拒絕他就是拒絕上帝。在圣約翰的溫情的強大的影響力之下，簡同意嫁給他了。要不是她聽到了羅切斯特的召喚，返回桑菲爾德時得知羅切斯特的前妻已經死了，她可能就和圣約翰去印度了。

2.和羅切斯特的關系不是完全平等簡返回桑菲爾德后打聽到羅切斯特的瘋子前妻伯莎和桑菲爾德同歸于盡，羅切斯特為救伯莎而雙目失明，一只手被截肢后住在芬丁。簡找到了羅切斯特并和他結婚，表面上這是在平等基礎上的結合，但事實上并不平等。因為羅切斯特失去了財產、健康、身份和地位，而簡卻因為繼承了叔叔的部分遺產而成了有錢人，并且羅切斯特還依賴于簡的照顧。簡是因為羅切斯特變得一無所有后才真正和他在一起的。

另外，簡在小說中基本上都稱羅切斯特為先生、我的主人，即使在他們結婚之后也是如此。這說明簡在內心里并沒有把自己放在和羅切斯特對等的位置。這反映出維多利亞時代男尊女卑觀念對作者的影響。

3.小說沒有擺脫灰姑娘式的結尾小說的結尾簡因為獲得一筆遺產而和自己從前的雇主結合在一起，灰姑娘過上了幸福的生活，沒有擺脫以往小說的結局。只不過故事的女主人公由漂亮的天使變成了矮小的其貌不揚的孤兒。

①②③④ [英]夏洛蒂·勃朗特：《簡·愛》（中英對照全譯本），世界圖書出版公司2014年版，第75頁，第78頁，第191頁，第373頁。

[1]常耀信，索金梅.英國文學通史（第二卷）[M].天津：南開大學出版社，2011.

[2]徐葆耕.西方文學十五講（修訂版）[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2.

[3]李維屏，宋健福等.英國女性小說史[M].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11.

[4]Peck，J.& M.Coyle.A Brief History of English Literature[M].Higher Education Press，2010.

[5]Showalter，E.A Literature of Their Own-British Women Novelists from Bronte to Lessing [M].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2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