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的十七個瞬間

鄭宸

中國人講“患難見真情”，西方民族也有相同的諺語。70多年前，在中華民族最危險的時候，就有一位雪中送炭的朋友伸出援手，這便是我們的北方友好鄰邦一蘇聯。在中國人民抗日戰爭的關鍵階段，正是蘇聯紅軍揮戈東進，協助中國軍民將長期盤踞在中國東北的日本關東軍一舉殲滅，為加速中國人民抗日戰爭取得全面勝利做出了不可磨滅的歷史貢獻，同時也付出了巨大的犧牲。

中國人民是懂得感恩的，絕不會忘記在危難時刻同我們共同浴血奮戰的老戰友。在今年世界同慶反法西斯戰爭勝利70周年之際，我們更應對先烈加以緬懷，對曾經援助過我們的各方友人致以敬意。

9月1日至5日，我會接待了應中國政府邀請來華出席中國人民抗日戰爭勝利暨世界反法西斯戰爭勝利70周年紀念活動的俄羅斯援華抗日老戰士或其遺屬一行17人。代表團中包括俄羅斯軍事科學院院長加列耶夫大將、偉大衛國戰爭紀念館原副館長舒德洛少將、全俄老戰士委員會成員亞斯涅夫上校，以及著名蘇軍元帥崔可夫之孫等，老戰士中最年邁的已年滿93歲，最年輕的也已88歲，他們雖年事已高，又體弱多病，但滿頭的銀發和滿臉的皺紋藏不住眼神透出的軍人特有的堅毅和銳氣，參加每場活動都精神飽滿、情緒激昂，也留給我們太多每每想起都為之動容的回憶。 “我們要替祖父向中國人民說聲謝謝！”

9月1日一早，代表團所乘飛機準點抵京，外賓們走出機艙看到前來迎接的中方領導和工行作人員，雖略帶長途飛行后的疲態，但難掩激動的心情。代表團團長、全俄老戰士委員會中國分委會主席阿巴索夫上校同我們簡短寒暄后，從身邊拉過來一位中年男子，開門見山地說道：“我們有個請求，這位是蘇聯援華飛行員斯科爾尼亞可夫的孫子，他的祖父在援華抗日期間犧牲在中國的土地上，后來被安葬在武漢烈士陵園，這位年輕人想借此次來華的機會前去拜謁先輩的墓，這也是他們全家的心愿。”經過進一步了解具體情況，主管領導協商一致，我們立刻為其預定前往武漢的機票，并開始著手聯系湖北省友協，安排拜謁蘇軍烈士墓。這時另一位女士找到我們，帶著同樣渴切的神情說：“我的祖父也葬在武漢蘇軍烈士陵園，這是我們家人在祖父犧牲后第一次來中國，能否請你們也幫我安排去一趟武漢，拜托了！”克服了時間緊、頭緒多等種種困難，我們成功為兩位蘇軍烈士后代一并滿足了心愿：在湖北省友協同志們的精心組織下，兩位外賓前往武漢解放公園蘇軍烈士陵園，向蘇軍烈士紀念碑敬獻了花籃，在每個蘇軍烈士墓碑前都擺放了獻花，并致以哀思和敬意。

回到北京，兩位烈士后代拉著陪同人員的手，激動地說：“謝謝你們！謝謝！這真的是圓了全家的夢，也告慰了我們的前輩！令我們欣慰的是，武漢的陵園保護得十分完好整潔，有專人負責看護、清掃。尤其讓我們感動的是，當地人們自發地前去瞻仰，看到我們都熱情地打招呼，同我們握手，還爭相與我們合影留念。雖然語言不通，但從他們的眼神和語氣可以感受到巨大的熱情。我們深刻地體會到中國人民是心懷感恩的，因此我們的先輩們為了這樣優秀的民族而犧牲是值得的，我們也要替祖父向中國人民說聲謝謝，感謝中國人民記得他們的貢獻，讓他們在這里并不孤單。”說話時兩位外賓眼中已經泛出點點淚光，那其中有種比金子更珍貴的成分，叫做相互的理解與感恩。

聯通民心的領帶

9月2日上午，加列耶夫大將、舒德洛少將、亞斯涅夫上校作為俄羅斯老戰士代表，出席了在人民大會堂舉行的中國人民抗日戰爭勝利70周年紀念章頒發儀式，接受了習近平主席親自頒發的紀念章。

儀式上有個讓人印象深刻的小花絮：當習主席為亞斯涅夫上校佩戴好紀念章后，亞斯涅夫上校請習主席稍作留步，隨即將白己脖子上的領帶解下，邊展示給習主席看邊解釋說：“這是一條紀念領帶，上面繡著您和普京總統的名字，今天我們共同慶祝這偉大的勝利，我想把它送給您留作紀念。”習主席愉快地接受了這份特別的禮物，并在活動結束后同老戰士們握手告別時專門跟亞斯涅夫上校說了句：“謝謝您的禮物！”

更令亞斯涅夫上校喜出望外的是，隨后工作人員先后送來了習主席回贈給亞斯涅夫上校的四條中式云錦領帶。亞斯涅夫上校撫摸著習主席回贈的禮物愛不釋手，第二天登上天安門城樓觀看閱兵式便戴上了其中一條，逢人便自豪地稱這是習主席送的，還不厭其煩地把每個細節都再說一遍。他說：“習近平主席是一名從人民中成長起來的領導人，他體察人民、理解人民。今年5月習主席前往莫斯科出席紀念偉大衛國戰爭勝利70周年紀念活動期間，也曾為18名俄羅斯援華抗戰老戰士代表頒發紀念獎章，一個細節讓在場所有人記憶猶新：有位老戰士行走不便，習主席馬上說：‘我過去給您頒獎，您不必過來了。隨即快步走上前去。這直接反映了習主席的親切，特別是對于我們老戰士的深切關懷。這樣的領導人我們如何不尊敬和愛戴！”

習主席回贈的領帶分別為紅、黃、藍、白四種不同顏色，恰好是中俄兩國國旗的顏色，十分具有象征意義。幾條小小的領帶，已遠遠超出贈禮的意義，它們拉近了一個大國元首與二戰老兵的距離，更連接起中俄兩個民族的情感和兩國人民的友誼。

軍人一大寫的人

加列耶夫大將70年前參加解放牡丹江戰斗時曾任蘇聯第一遠東方面軍第5集團軍司令部作戰處科長，正是風華正茂的年輕小伙子。如今已92歲高齡的他，作為軍事科學院院長和無數戰爭功勛獲得者，在俄羅斯社會各界備受景仰。今年“勝利日”紅場盛大閱兵式上他便緊隨普京總統而坐，在俄羅斯可謂是“國寶級”的人物。

根據中央確保老戰士訪華期間健康與安全的指示，我們為其準備了輪椅、紙尿褲、緊急呼叫器，還有隨團醫生和眾多俄語志愿者，然而老人家的表現讓我們覺得這一切似乎都顯得多余：到哪兒都堅持要白己獨立行走，在上下樓梯等個別情形下也只需要簡單搭把手，而且從來都走在隊伍最前面，就像當年在戰場上沖到第一線那般果敢。9月2日下午，李小林會長來到酒店探望老戰士們，考慮到他們的身體狀況，擔心第二天閱兵式現場風吹日曬吃不消，細心的李會長建議外賓們，特別是次日即將登上城樓觀禮的3名老戰士可以不必穿厚軍禮服出席，著寬松舒適的便裝即可。誰知老戰士們一致堅持必須穿正式軍禮服觀禮。要知道這些戰功卓著的民族英雄們光是胸前排滿的各種勛章就要有十幾公斤重！加列耶夫大將感謝李會長的體貼，并說：“我們是軍人，遵守組織紀律是軍人的天職。而且這勝利是我們共同的勝利，這節日當然也是我們共同的節日，我們理應以最隆重的方式去紀念和慶祝它！”

加列耶夫大將多次在戰斗中負傷，視力和聽力都有退化，也難免會不時犯個小糊涂。他老人家在私下經常對我說：“戰爭勝利65周年時中國政府就曾邀請我來北京參加活動，現在70周年我又來了，等明年勝利80周年時我一定還要來！”望著大將胸前密密麻麻的軍功章和他臉上滿足的神情，我明白此時已無需辯駁什么數字問題。尊敬的老先生，您可知道，我們中國人民也衷心地希望并誠摯地祝福您，等到勝利80周年紀念日的時候，您還能再來北京！

閱兵式觀禮現場，當中國人民解放軍三軍儀仗隊行至主席臺前，加列耶夫大將與另外兩名俄羅斯老戰士白發起立敬禮。那一刻，陽光將他們映刻成世間最美的剪影，雖身形微駝，但脊梁又顯得那樣筆直，靈魂是那樣閃亮！

有一種大寫的人，叫軍人。

前蘇聯二戰題材電視劇《春天的十七個瞬間》影響了包括普京總統在內的幾代俄羅斯人，片中插曲唱道：“春天的十七個瞬間，永遠留在你心里，我相信，我們的四周將永遠蕩漾著音樂，歡樂的樹木將翩翩起舞。”如今歌中描繪的喜悅與祥和早已實現，我們沐浴在前輩們用鮮血與生命換來的和平之中。在今年北京最美的季節，幾位老英雄和英雄家屬們用細膩的情感與崇高的人格魅力，為我們留下了遠比十七個要更多的溫存、感動、充滿希望與信念的美好瞬間。

向你們敬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