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色天堂 美國哥倫比亞河谷游記

凌音

美國哥倫比亞河谷在茂密森林的掩映下，好似一條玉帶旖旎蜿蜒，將華盛頓州與俄勒岡州一分為二：波音飛機、微軟的發祥地西雅圖在其北岸；而南岸花園城市波特蘭，則以其綠樹成蔭、啤酒咖啡為旅游亮點。我們來到這里，把生機勃勃的無限綠色盡收眼底。但你可曾知道，波特蘭市曾享有“樹樁城”之美譽？

樹樁城——荒地變綠洲

拜濕潤多雨的氣候與哥倫比亞河谷豐饒的土地所賜，俄勒岡州曾經擁有茂密的森林。但這曾經擁有，卻沒能令貪婪的人性別無所求。“沒有買賣，就沒有殺戮。”歷史的車輪退回200年前——俄勒岡州城鎮人口的快速膨脹引發過度開發建設，大量樹木被砍伐用于造橋筑路，圈地建房；隨后，緊鄰其正南方向的加州淘金熱，使俄勒岡成為木材來源地；之后，橫貫美國東西部的首條鐵路適逢大興土木。除鋪設枕木需大量木材外，當時的蒸汽式火車以木材燃燒產生的水蒸汽為動力，一列火車所運載的木材燃料僅夠行駛40千米。于是，鐵路沿線每隔40千米，就會設有一處木材供給站……如此瘋狂掠奪之勢，令俄勒岡州滿目瘡痍，令人觸目驚心。遺留在大地上斷壁殘垣般的樹樁之數量，遠超“劫后余生”之林木，波特蘭市“樹樁城”因而得名。

為紀念曾以伐木業作為支柱產業這段頗具諷刺意味的歷史，俄勒岡州的汽車車牌正中間畫有一棵綠色松樹，以警后人。而經過百年植樹造林，俄勒岡州已是名副其實的綠洲之州，并多次榮膺“全美綠色城市之最”稱號。

綠天堂——河谷風景線

綠意盎然，春綠宜人。公路依峽谷河水借勢蜿蜒，移步易景。每一處峰回路轉，都好似與我們不期而遇邂逅，構成了旅途中一串串期待與驚喜。

站在“波特蘭婦女論壇州立觀景臺”駐足眺望，雄踞哥倫比亞河面約233米高的峽谷山巔，翠林掩映，一座歐式建筑點綴其上，好似大自然賜予的一頂精美絕倫的皇冠。峽谷升騰的薄霧如煙飄渺，就像一幅“淡妝濃抹總相宜”的水墨畫，把遠方的青山碧水映襯得愈發深遠。怪不得該景觀被形象地命名為“皇冠點”（Vista House）。

人們常把瀑布比喻為新娘面紗，公路沿線星羅棋布的瀑布，令我們仿佛參加了一場集體婚禮，眾新娘環肥燕瘦，各有千秋。電影《暮光之城》取景地——蒙諾瑪瀑布（Multnomah Falls），好似一組瀑布接力棒，上半段落差165米，下半段落差21米，以總落差189米的傲人數據位列美國全年性瀑布亞軍。伴著萬木蔥蘢，我們沿著山間小路攀登，走上了橫跨兩段瀑布間的混凝土觀光橋。此刻，山腳下淅淅瀝瀝的水聲已演變為如潮起潮落般粗獷的混響，清涼的水花時不時輕撫我的面頰，好似給我一個個溫柔的吻。

相對于美國200多年的建國史，哥倫比亞河谷公路可謂歷史悠久。設計師塞繆爾·蘭開斯特借鑒歐洲筑路的先進經驗，巧妙地利用瀑布峽谷，高山流水之地理特點，因地制宜，借景筑路，并結合隧道、橋梁、涵洞以及排水防洪等措施系統，前瞻性地設計出這條景觀大道。工程建造期自1913年到1922年，歷時9年。

悲壯篇——生命之歷程

哥倫比亞河建有眾多水壩，而這片水域又恰巧是鮭魚（即三文魚）回游產卵之地。

在美國陸軍工程兵團監管的博納維爾大壩（Bonneville Dam），講解員介紹道：“每年秋季，成年鮭魚從位于下游的太平洋逆流而上，游向上游的哥倫比亞河產卵——這里是它們曾經出生的地方。因此博納維爾水電站渦輪發電機流出的水流，會進入特別設計的水道，引導鮭魚經由此溢洪道，跳躍過一個個人工鋪設的魚梯，從下往上游至18米——這是大壩的水位高差。”

在地下觀賞區，一個個密封玻璃瓶把鮭魚的生命歷程傾情演繹。小小的軟軟的透明魚卵在哥倫比亞清澈的河水中“生根發芽”，90天后脫胎換骨為可見身形的小魚苗，再經過5～10周，它們學會了游泳，1～3歲期間，它們開始游向浩瀚無邊的太平洋。但食物鏈中的大魚吃小魚，環境污染以及人類生產生活對鮭魚的存活產生巨大的影響，它們歷經江湖險惡，有如取得真經般抵達太平洋。但成年的鮭魚卻做出了令人類頗為費解的行為，它們再次歷經磨難逆水而行至哥倫比亞河上游，在曾經的出生地孕育出新生命后，回程一路禁食的雌雄鮭魚雙雙自然死亡。就這樣，從哥倫比亞河到太平洋，鮭魚完成了一個生命的歷程。

我驚詫于鮭魚生命的輪回與奇跡，對大自然賦予其特有的繁衍生息慨嘆唏噓。鮭魚在博納維爾水壩魚梯中每一次奮不顧身的跳躍，如飛蛾撲火，似鳳凰涅槃，用生命譜寫出一曲壯烈的悲歌。“啪啪啪啪……”清脆的電腦鍵盤敲擊聲打破了我的沉思。觀賞窗旁一間光線陰暗的鮭魚統計工作室里，一位女統計員目不轉睛地盯著水下櫥窗，雙手飛速地敲擊鍵盤，還不時念念有詞地自言自語。

出于對這份工作的好奇，待櫥窗里魚貫而入的一撥大部隊游走后，我問她可否簡單咨詢。“好。”她爽快地答道，但雙眼依然緊盯櫥窗，“我們要根據鮭魚的不同品種分類計數，為海洋生物學家和環保工作者提供統計數據。據我們統計，鮭魚成活率僅為1/2500。目前只能依靠人工辨別魚種，高科技對此無能為力。”她微笑著繼續說，“我們每年春夏秋工作3季，每天8小時輪班。”“難道要一直不眨眼地監控嗎？”我好奇地問。“我們每小時工作50分鐘，休息10分鐘，以50分鐘的數據推算1小時數據。”我自愧無論如何也無法勝任這份既專業又枯燥單調的工作，對她的敬佩之情猶如哥倫比亞河水連綿不絕。忽聽她驚呼“幾條大魚！大的！”她的雙手有如機關槍掃射般在鍵盤上猛烈敲擊，整個人幾乎興奮得跳起來。

我曾參觀過位于加州北部的福爾瑟姆鮭魚孵化場。工人們將鮭魚捕撈后，以采取與人類試管嬰兒之相同生育技術，協助鮭魚繁衍。并組織中小學生將試管中成活的魚苗帶回家喂養，數月后再統一放生至指定水域……為保護魚類，人類想方設法助其一臂之力。

治愈系——青山綠水間

哥倫比亞河谷北岸，隸屬華盛頓州的烽火臺巖石州立公園（Beacon Rockstate Park）無疑是個登臨況味的好去處。

當我大步流星地邁進公園入口時，在美國定居的親友輕聲提醒我使用擦鞋器。有沒有搞錯？走在泥土之上還要擦鞋？只見一塊木牌上書“請清除您鞋底的雜草種子，以免新的雜草種群破壞此地原有的生態植被。感謝您攜助我們保護美麗的哥倫比亞河谷。”木牌下面擺放著擦鞋器。保護環境，始于足下，我真為自己的無知魯莽汗顏。

攀登這座高258米、徒步路程為3.2千米的巨巖，因以哥倫比亞河谷為軸心的環山路線而令人賞心悅目。站在山巔俯瞰河谷，碧水藍天，層巒疊嶂，河對岸的哥倫比亞公路蜿蜒伸展，在密林的掩映下忽閃忽現，仿佛為碧玉般的河谷鑲嵌了一道銀邊。身處這個生機勃勃的綠色天堂，青翠欲滴的綠色將我的雙目征服，天然大氧吧里富含的負氧離子，令我大口大口地吐故納新，真想把雙肺在這里進行個徹頭徹尾的大清洗。此刻我有個貪婪荒誕之想，若能將此地空氣打包裝箱托運回北京，那該有多好！

下山途中，偶遇公園管理員巡山。在美國，公園管理員負責管理公園事務，保護游客安全，提供旅游咨詢服務，甚至連交通違章罰款也歸其權限，這工作令我想起某人的經歷。我親友在加州硅谷某著名IT公司供職，他的一位同事因工作壓力過大而不幸身患抑郁癥，經過多年的藥物治療以及各式各樣的心理輔導后仍未見好轉。無法逃脫抑郁魔掌的他索性辭職，每天背著行囊，行走于美國的山水間。幾年下來，病癥奇跡般地成功痊愈。故事的結局出乎我的意料，身心健康的他并未重返IT職場，而是做了一名公園管理員，終日與大自然為伴。

談環保——旅行中所思

近年來飽受霧霾之苦的國人來美國旅行，早已脫離了對摩天大廈、燈紅酒綠的盲目崇拜，而更多地感嘆其藍天白云的自然生態環境。殊不知，美國人民也是經歷了漫長痛苦的轉型才終于意識到與大自然和諧相生。俄勒岡州大肆砍伐森林的歷史仿佛發生在昨天，與其相鄰的加州，曾經向世界各地出口以及為美軍參加第一次世界大戰供應沙丁魚罐頭的蒙特利海域，因人們瘋狂捕撈沙丁魚而令其在當地絕跡……此外，工業生產廢料及汽車尾氣排放等各類環保問題也是層出不窮。

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美國作家約翰·斯坦貝克在上世紀30年代，主張保留蒙特利市罐頭廠街的言論，頗具揶揄口吻：“罐頭廠街應該保留下來以紀念這種美式技術。因為正是這種曾經的‘先進’理念，引發大肆捕殺魚類、砍伐森林……這種技術至今僵而未死。同樣的技術還被用來挖掘深井，導致地下水位下降，因此在我們有生之年，加州將成為我們預期看到的荒漠……”好在斯坦貝克的預言并未全盤實現，但這并非危言聳聽。

這，就是綠色天堂——哥倫比亞河谷留給我的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