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一路

鏡頭里展現的是在韓國的一個叫做青鶴洞的村子里，平生以烏托邦信念生活的宋志憲老人的人生。信仰儒教理念的人們為了追求只屬于自己的理想國，逃離了現代化的世俗生活，聚集在青鶴洞這個村子。柳銀珪用33年的時間往返于這個村落，將宋志憲老人的平生用鏡頭堅持不懈地記錄了下來，直至老人于今年2月以90歲高齡辭世。柳銀珪的這些照片，既是對一個人物全部生涯的記錄，也是韓國歷史的一個剖面縮影。

宋志憲。1925年1月在韓國全羅南道光陽郡太仁島出生。在那里，他以農業和海藻的養殖維持了生計。27歲的時候， 由于哥哥的影響開始相信“儒佛仙合一更定儒道”的儒教思想為理念的信仰。

1960年代初， 30多歲的宋志憲與妻子李玉心、帶著他們的兒女一同搬到了智異山里。搬進人跡罕至、海拔850米高的智異山深處的六戶家庭，都愿意脫離世俗、保持傳統并期盼安靜的生活。這些尋求著安樂鄉的更定儒道信徒們，把他們所定居的那所村莊命名為“青鶴洞”。

“青鶴洞”這個村名意味著神仙騎著青鶴飛來飛去的樂園， 又與人間世俗的任何混亂無關的地方。傳說在“青鶴洞”居住的人們，會有無病長壽、死后又會成為神仙的傳說。從一千年前的新羅時代，這個村名一直意味著傳說中的安樂鄉。可是沒有任何人發現過它到底在哪里。

以宋志憲為首的初期移民都是在白天用火田種地，采集山菜及藥草， 養蜂等維持生活。夜晚， 為了學習信仰的教理，在書堂共同學習了古漢文。

在青鶴洞培育了兩男四女的宋志憲，在2015年3月因病老而逝世，享年90歲。韓國慶尚南道河東郡智異山青鶴洞，2015年有50多戶人口。攝影師柳銀珪在1982年（當時他20歲）時初次訪問了青鶴洞，此后30多年，一直拍攝著這個村莊的生活樣態。

傳統在當代——品讀韓國紀實攝影作品

韓國文化在今天的中國被廣泛認知，特別是在電影、電視、音樂、時尚等領域，韓流浪潮滾滾，席卷了中國不同年齡階段的人。于是，中國也形成了對韓國視覺文化的一些主觀想象，年輕性和娛樂性等。但是在攝影領域，我們對韓國影像所知不多，特別是紀實攝影范疇，韓國攝影人對社會現實的關注與表達的風格，對中國攝影界來說幾乎是陌生的。

因此，當我有幸看到了柳銀珪這位韓國中年攝影師的紀實攝影作品時，我一方面被他成熟影像的表達力量所震動，被影像傳遞的情緒所感染；另一方面對他們紀實攝影主題的歷史性發掘與反思精神由感敬佩。攝影作品的拍攝對象是韓國當代社會的橫向空間，攝影師不惜以十年、二十年的光陰，沿著時間的歷史縱向線，用鏡頭在傳統文化中的縱深處探尋。以攝影的方式，深入觀察與思考韓國歷史和傳統是如何在當代社會的復雜發展中掙扎、奮進。我意識到我們誤以為韓國視覺文化的新潮與娛樂性是多么的局限和片面。柳銀珪的作品，讓我體會到韓國攝影人聚集歷史與傳統文化的自覺性，以及他們的攝影文化價值觀。

柳銀珪的作品《一生一路》，是一篇當代的“桃花源記”影像志。作者柳銀珪追蹤被攝人物27年，以一顆恒定不變的心來拍攝依靠信念生活的“宋志憲”及其家族。面對被攝對象的傳統氣質與生活形式，柳銀珪的影像也是如此地抒情與莊嚴。拍攝朝鮮民族傳統服飾、祭奠儀式等，攝影鏡頭顯得非常地平靜，沒有追逐新聞影像的激昂。被攝人物在鏡頭前也表現得那么的真切又自然。這組作品的影像優美地展現了韓國傳統文化的精髓。

柳銀珪的《一生一路》雖然展現一種“青鶴洞”式的當代隱居生活方式，是一種對隱秘的揭示，也是在當代紛亂的社會中對精神世界的追求。因此作者說：“理想鄉無處都在。 變與不變就像銅錢的兩面一樣，現實和理想也是如此。現實即理想，理想即現實。”

從他的攝影作品中可以略知一些韓國紀實攝影的題材及風格，它既區別于歐美紀實攝影的傳統與當代面貌，更不同于日本的攝影。韓國攝影師都能夠花很長的時間，對一個主題進行深入表現。同時，他們注重將攝影的當下性與社會的歷史性密切相連。這一點尤值得中國攝影人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