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狐貍買手套

【日本】新美南吉+杜麗蓉（譯）

寒冷的冬天從北方來到了狐貍母子居住的森林。

一天早上，小狐貍剛要出洞去，突然“啊”地喊了一聲，兩只手捂住眼睛，滾到狐貍媽媽的身邊，說：“媽媽，眼睛不知扎上什么東西了，給我擦一擦！快點！快點！”

狐貍媽媽吃了一驚，有點發慌。它小心翼翼地把小狐貍捂著眼睛的手掰開，看了看，眼睛里什么也沒有扎上。狐貍媽媽跑出洞去，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昨天晚上下了一場很厚很厚的雪，白雪被燦爛的陽光一照，反射出刺眼的光，小狐貍還沒見過雪，被刺眼的反射光晃了眼，誤以為是眼睛里扎進什么東西了。

小狐貍跑出去玩了。它在絲棉般柔軟的雪地上兜著圈子，濺起的雪像水花似的飛散，映出一道小小的彩虹。

突然，它身后傳出一陣可怕的聲音：呱嗒，呱嗒，嘩啦！像面粉似的細雪，嘩啦一下，向小狐貍蓋下來。小狐貍嚇了一跳，在雪中像打滾似的，朝對面逃出去好遠，心想：這是什么呀？它回頭瞧了瞧，什么異常情況也沒有，只有像白絲線似的雪從樹枝間不停地往下落。

過了一會兒，小狐貍回到洞中，對媽媽說：“媽媽，手冷，手發麻了。”

它把兩只凍得發紫的小手伸到媽媽面前。狐貍媽媽一邊往小狐貍手上呵氣，一邊用自己暖和的手，輕輕握著小狐貍的手，說：“媽媽給暖暖，很快就會暖和的。”

狐貍媽媽心里想：可愛的小寶寶，要是手上生了個凍瘡就可憐了。等天黑以后，去鎮上給小寶寶買雙合適的毛線手套吧。

黑乎乎的夜幕降臨了，把原野和森林籠罩起來，但雪太白了，無論夜幕怎樣包，仍然反射出光來。

狐貍母子倆從洞里走出來。小狐貍鉆到媽媽的肚子下面，一邊走著，一邊眨著滴溜兒圓的眼睛，好奇地看看這，看看那。

不久，前方出現了一點亮光。小狐貍看到后，就說：“媽媽，星星掉到那兒了，是吧？”

“那不是星星。”狐貍媽媽說著，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

看到鎮上的燈光，狐貍媽媽想起了有一次和朋友在鎮上遇到的倒霉事。當時，狐貍媽媽一再勸說朋友不要偷東西，但朋友不聽，想偷人家的鴨子，結果被人發現使勁追趕，好不容易才逃了出來。

“媽媽，站著干什么呀？快點走吧。”

盡管小狐貍在媽媽的肚子下催促，可狐貍媽媽怎么也不敢往前走了。它想啊想啊，怎么也想不出一個買手套的好辦法，只好讓小狐貍獨自去鎮上。

“寶寶，伸出一只手來。”

狐貍媽媽握住小狐貍伸出的那只手，一會兒工夫，那只手變成了可愛的小孩手了。小狐貍把那只手伸開、握住，又掐又嗅。

“真奇怪啊，媽媽，這是什么呀？”

小狐貍說著，借著白雪反射出的光，又仔細端詳起那只變了形狀的手。

“這是小孩手。寶寶，鎮上有很多人家，到了那，首先要找掛著黑色大禮帽招牌的人家，找到后，咚咚地敲敲門，然后說‘晚上好。你這樣做了，人就會從里面把門打開一條縫，你從門縫里把這只手，哦，就是這只小孩手伸進去，說‘請賣給我一副合適的手套，明白了嗎？可不能把另一只手伸進去啊。”狐貍媽媽耐心地教導著小狐貍。

“為什么要這樣做呢？”小狐貍不解地反問道。

“因為人要是知道你是狐貍的話，不但不賣手套給你，還要把你抓住關進籠子里呢！人哪，真是可怕的東西啊！”

“嗯。”

“千萬不能把那只手伸進去。噢，要把這只，瞧，把這只小孩手伸進去。”

狐貍媽媽說著，把帶來的兩個白銅錢塞進小狐貍的那只小孩手里。

小狐貍在映著白光的原野上，搖搖擺擺地朝著鎮上的燈光走去。開始只有一盞燈，接著出現兩盞、三盞，后來增加到十幾盞。

小狐貍看著燈光，心里想：燈就像星星似的，有紅的，有黃的，還有藍的哪！

不久，到了鎮上。大街上，家家戶戶都已經關了門，只有柔和的燈光透過高高的窗戶映在街道的積雪上。

不過，門外的招牌上大都亮著小電燈泡。小狐貍邊看招牌，邊找帽子店。有自行車招牌、眼鏡招牌，此外還有很多很多的招牌。那些招牌有的是用油漆新寫上的，有的像舊墻壁似的剝落了。第一次到鎮上來的小狐貍，不明白那些到底是什么。

小狐貍終于找到了帽子店。媽媽在路上曾仔細告訴過它的，畫有黑色大禮帽的招牌，在藍色燈光的照耀下，掛在大門前。

小狐貍按照媽媽教的，咚咚地敲了敲門，問候道：“晚上好。”帽子店里面響起咯噔咯噔的聲音，然后，門“嘎吱”一聲開了一寸左右的縫。一道燈光穿過門縫，長長地映在街道的白雪上。

小狐貍被燈光晃了眼睛，一下子慌了起來，把不該伸進去的手從門縫里伸了進去，說：“請賣給我一雙合適的手套吧。”帽子店的人看到這只手，不由得“哎呀”了一聲。他想，這是狐貍手呀，狐貍買手套一定是拿樹葉來買的。于是，他說：“請先交錢。”

小狐貍握著兩個白銅錢，老老實實地交給了帽子店的人。那人用食指彈彈，然后互相敲敲，發出好聽的“叮當”聲。他想，這不是樹葉，是真正的銅錢，便從柜子里取出小孩用的毛線手套，放到小狐貍的手里。小狐貍說了聲“謝謝”，就離開了帽子店。它順著來的路一邊走，一邊想，媽媽說人是可怕的東西，可今天并沒有感到人有什么可怕的呀！

當它正要從一個窗戶下走過時，忽然聽到人的聲音。啊，這是多么慈祥，多么好聽，多么穩重的聲音呀！

“睡吧，睡吧，躺在媽媽的懷里，睡吧，睡吧，枕在媽媽的胳膊上。”

小狐貍想，這聲音肯定是小孩媽媽的聲音。因為每當小狐貍困了想睡覺時，狐貍媽媽也是用這種慈祥的聲音，搖著它睡著的。

接著，是小孩的聲音：“媽媽，這么冷的晚上，森林里的小狐貍冷不冷？”

又是小孩媽媽的聲音：“森林里的小狐貍啊，聽著狐貍媽媽的歌兒，在洞里就要睡著了。好寶寶快睡吧，看看寶寶和小狐貍哪個睡得快。一定是寶寶睡得快。”

小狐貍聽到這兒，忽然想起媽媽來了。它飛快地朝著媽媽等候的地方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