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新英散文兩篇

張新英散文兩篇

外甥女遠嫁千里之外，我作為二舅應邀去參加婚禮。汽車在連霍高速公路上疾馳，我忽然發現公路兩側挺拔高大的楊樹枝椏上不知何時筑起了鵝卵形的喜鵲窩，就像兩行威武的士兵一樣，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夾道歡迎我似的，構成了一道靚麗奇特的風景線。我不由地嘖嘖感嘆：生態環境好了，久違的喜鵲又回來了。

喜鵲是兒時家鄉最平凡、最常見的鳥兒。那時家鄉村落周圍、房前屋后那些高高大大的樹干上隨處都能見到直立的喜鵲窩。喜鵲，白白的肚子，黑黑的翅膀，尾部拖著長長的尾巴，煞是可愛，特別是它們叫起來嘎嘎嘎，格外清脆悅耳，如天籟之音一般，使人如醉如癡。我們家鄉人都親切地叫它們嘎嘎。

喜鵲是我們人類最友好的鄰居，也是最友好的朋友。喜鵲多把自己的巢建在人類居所附近，房前屋后、田間地頭及道路兩旁，凡在人類活動的地方都有它們的倩影。我家鄰居的土墻邊那棵枝繁葉茂的大椿樹上就盤踞著一個喜鵲窩。起初，只有一尺多高，后來喜鵲夫妻倆不斷來來往往銜枝銜葉加高加大，竟然筑成足有一米多高的龐然大物，還哺育了一窩小喜鵲，小家伙們成天嘰嘰喳喳地呢喃著，在窩口撲棱著小翅膀等待著它們的爸爸媽媽來喂食，已經成為我們周圍的一大景觀。我每天下學或星期天都會和小伙伴結伴去看望它們，就像是和老朋友約會一樣準時。我們會仰望著小腦袋，專心地看它們在窩口進進出出地忙碌，欣賞它們在蔚藍的天空中自由自在翱翔的颯爽英姿，聽它們婉轉地鳴唱。一站往往就是好久好久，直到各自的大人們喊著回家吃飯，才會極不情愿地一步三回頭地離開。

喜鵲窩結構嚴謹、講究，一般建筑在高大的喬木樹項端。從外觀上看，呈鵝卵形，活像一口大黑鍋牢牢地架在幾個枝椏間，窩從外到內共分四層，最外層是較粗大的楊樹、槐樹等雜木樹枝，里面一層則是較柔軟的柳條樹梢等，再里面就是一層嚴嚴實實的河泥河草，就像水泥一樣把喜鵲窩密封得滴水不漏，又結實又防水。最后一層是蘆花、棉絮、獸毛、人發和羽毛等細軟的鋪墊物，如厚厚的床墊一樣，既舒服又保暖。喜鵲真不愧是名副其實的高級“建造師”，她們建筑的鳥巢，成年累月，歷經自然界的狂風暴雨，甚至大雪的嚴峻考驗，依然屹立不倒，不損絲毫，絕少能看到有鳥巢從搖搖擺擺的樹梢上吹落到地下的現象。兒時好奇的我們總會在狂風肆虐過后，擔心鳥巢會受到破壞，但當我們心急火燎趕到現場時，總是看到喜鵲窩完好無損，懸著的心才放了下來。聽著喜鵲一家依舊歡快的叫聲，我們心里美滋滋的，比大人獎賞給我們幾塊糖還要甜蜜。

鄰居家碩大濃密的椿樹冠里，自從喜鵲安了家，就有了鳥語花香，自然也就成了周圍鄉親們休閑聚集的公共場所。吃飯的時候，大家各自端著人頭大的粗瓷海碗來，在鳥兒的背景音樂中，大家互相探著頭往對方碗里瞧瞧，看看各自都在吃著什么，有什么好吃的，總不忘夾幾筷子給對方嘗嘗鮮。茶余飯后，大家更是相約在這兒，看喜鵲在鳥巢四周低空展翅盤旋，談春種，說秋收，天南地北侃大山，好不悠閑快活。這兒不用說更是我們兒童的樂園，學鳥叫，聽故事，捉迷藏，嬉戲打鬧，度過了童年歡樂幸福的時光。

喜鵲叫，好事到。小時侯，娘就告訴我，喜鵲是一種吉祥鳥。喜鵲如果早上能在誰家的樹上喳喳地叫個不停，保準今天有喜事或是貴客到來。娘說，喜鵲是咱鄉下人的好幫手、好朋友，一年能捕食很多害蟲呢，有了它們的辛勤勞動，咱的莊稼才能長得更好，年成才更喜人。還有，喜鵲是給人報喜的，叮囑我們千萬不要傷害它們。娘的話語重心長，我們記在心里，是萬不能違背的。在那個缺食少穿的清貧年代，我就昐著每天喜鵲能在我家的那兩棵棗樹上婉轉歌唱。在喜鵲動聽的叫聲里，幼稚的我時常憧憬各種喜事的到來，比如有貴客來，我就能吃到娘烙的油烙饃，我就能解解嘴饞。一想到娘烙的油烙饃，我就努力地把口水咽了又咽， 那金燦燦的油烙饃，一圈一圈的，一層一層的，墊著我愛吃的蔥花和黑芝麻，別提有多誘人了。還可以吃到我家蘆花母雞下的土雞蛋，黃澄澄，又香又軟，吃到嘴里那一個美呀，真叫爽。如果幸運的話，還可以吃到父親從集市上思量再三購回的肥豬肉，吃一口，流一手，吃完還不忘吧嗒吧嗒嘴巴。喜鵲在我家棗樹上跳來跳去，不停地叫著，趁人不注意，就撲棱地一下子飛到地上，搶吃豬槽里的殘羹剩飯，我們看見了就自覺地躲得遠遠的。看著喜鵲貪婪地吃完，又蹦蹦跳跳地到臉盆里再喝喝清水；看著它們吃飽喝足后歡快地煽動著美麗的雙翅，我們的臉都笑成了燦爛的花兒，那真是兒時最甜蜜的快樂時光。

不知何時，人類餐飲的范圍納入了可憐的鳥類，“寧吃飛禽半兩，不吃牛肉半斤”成了一些貪婪食客的口頭禪。在農藥、化肥的巨大威力面前，喜鵲捕食害蟲帶來的莊稼增產顯得微不足道，不值一提。于是人們淡忘了喜鵲曾經的勤勉付出，捕鳥大網、獵槍上陣了，農藥、鼠藥泛濫開了，喜鵲幾乎遭到了滅頂之災。沒了喜鵲的歌聲的故鄉，顯得那么單調乏味、了無生機，曾經美麗的故鄉也離我們更遠了。對環境無節制地索取，導致了難以盡言的后果：曾經茂密的樹林，只能在記憶里尋覓了；曾經清澈豐沛的河水變混了，也變淺了；曾經熱鬧歡樂的村莊，只剩下留守老人和兒童寂寞的身影了；人們不情愿地匯入了外出務工的大潮，鄉親們的腳步更快了，感情的距離更遠了。逢年過節相聚傾吐打工艱辛時，人們仿佛領悟到了什么……

又見喜鵲，我驚喜不已，感慨萬千。這是我們傾力建設生態宜居魅力家鄉的可喜成果。濕地自然保護區和鳥類保護區應運而生，造林綠化已成為公眾的自覺行動，無公害綠色農業漸已深入人心，愛鳥護鳥更成為普遍社會共識，威脅喜鵲的土槍土炮收繳了，捕殺鳥類的絲網燒毀了，鳥類繁衍生息有了良好的生存棲息環境。老家的鄉親們喜上眉梢地贊嘆：如今真的是水清了，山綠了，樹多了，天藍了。

地綠禽安家，天藍鳥歡飛。愛護鳥類吧，其實就是保護我們人類自己；珍惜生態環境吧，其實就是保衛我們的家園。

軍旅情愫

“我是一個兵，來自老百姓……”每當我縱情高唱著這首慷慨激昂的軍旅歌曲，自豪感和幸福感就會油然而生，仿佛剎那間我就是一名威武的現役軍人。

我的童年是在上世紀六七十年代度過的，那是個英雄輩出、紅色經典紛飛的激情時代，《南征北戰》《上甘嶺》等革命軍事題材的電影深深吸引了我，銀幕上的英雄形象給我留下了美好的記憶。父親是一名退伍軍人，常聽他在家里給我講戰斗故事，使我對保家衛國的軍人更產生了崇高敬意，夢想著長大后也能穿上一身筆挺的戎裝，驕傲地走進神秘的軍營，成為一名共和國的軍人。

那時，我的想法簡單而稚氣，感覺要想當軍人最主要的就是要勇敢。每每在玩 “打仗” 游戲時，我總特別賣力，往往沖在最前邊，敢拼敢殺，贏得了“司令”這個最高稱謂。為了爭奪嶺上的制高點，我帶領我“軍”，披荊斬棘，攀崖越堰，冒著“敵人”密集的土坷垃阻擊強攻，好多人的鞋子都跑掉了，也顧不得彎腰去撿，我第一個把我“軍”的勝利紅旗插上主陣地。瘋玩過后才發現伙伴們基本都“慘不忍睹”：頭上起大包者有之，腳脖子崴者有之，鼻青臉腫者有之，哭爹喊娘者有之。我是頭兒，惹得街坊鄰居很有意見，去找我父親理論。父親嚴厲批評過我幾次，但我過不了幾天就會又舊病復發。

一個深秋的傍晚，父親賠著笑臉好說歹說勸走告我狀的鄉親，我想父親這次肯定要臭罵我一頓，鬧不好還要挨揍。哪知這次父親一反常態，很和藹地問我，你天天玩“打仗”，鬧著長大要當兵，可你知道軍人的核心精神是什么嗎？我一下子蒙了，從來沒這樣想過，只覺得打仗好玩，軍人威武，能保家衛國。這時，父親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張發黃的舊照片，那是一位氣宇軒昂的軍人，只是一只眼睛看上去似乎有些異樣。父親告訴我這是他的連長，一個參加過戰爭的戰斗英雄。當時戰事很緊，連長奉命堅守一個無名高地八小時，任務已經完成，正準備往下撤的時候，發現一股敵人從側面偷襲友鄰部隊駐守的高地，當時形勢十分危急。關鍵時刻，連長把槍一揮，就帶領剩余兵力和輕傷員向敵人后背猛攻，戰斗勝利了，連長和很多戰友卻倒在了血泊中。這場慘烈的戰斗，年輕帥氣的連長身負重傷，有塊彈片留在體內無法取出，而且永遠失去了左眼，但父親和戰友們卻覺得他是最可愛的人。最后父親告訴我，軍人的核心精神是要有大局觀念，要有擔當精神，在人民最需要的時候，敢于迎難而上、挺身而出，只有理解了這一點，才能當一名好兵。我咀嚼著父親的這些話，父親連長的事跡激勵著我。從此，我一直以軍人標準嚴格要求自己，努力憧憬著自己的軍人夢。

遺憾的是，由于身體原因，高中畢業后我未能考上軍校，與軍營擦肩而過。盡管軍人夢未圓，但我一直暗暗告誡自己，無論身處何種境地，都要懂大局、明事理、敢擔當。多年來我供職于統計部門，經受住了清貧、寂寞、誘惑的各種考驗，不唯上、不唯書，只唯實，堅守住了實事求是這一做人底線。

2015年9月3日，抗日戰爭暨世界反法西斯戰爭勝利70周年天安門廣場閱兵，使我的軍人夢再次滋生發酵。我又一次見證了我軍威武之師、文明之師的光輝形象，見證了我軍在維護國家主權和世界和平穩定的決心和實力，軍人不愧為我們新時代最可愛的人。

我想，不管我有沒有穿上橄欖綠，只要深刻領悟軍人精神實質，正道直行，勇于奮進，敢于擔當，無論在什么行業，什么崗位，都能當個好兵，都能一樣出彩。

（責任編輯 宋倩）

作者簡介：張新英，供職于河南省靈寶市統計局，靈寶市作協常務理事。在《經濟日報》《中國信息報》《農民日報》《河南日報》《大森林文學》《三門峽文藝》等報刊發表散文、隨筆及評論等二百余篇，其中《感悟統計法》獲《中國信息報》全國征文比賽三等獎。

又見喜鵲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