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虹斌
真正要改變這種赤貧的物質和赤貧的心靈,絕非投一點錢、獻一點愛心就可以的,那是一個長期而浩大的系統工程。
近日,新華社的一篇稿件《直面中國貧困角落》一文,引起了很大的反響。文中還具體描述了幾個典型例子,其中一個在大涼山區,一間房子左邊是牛圈,右邊住人,床鋪是一塊搭在4摞磚頭上的木板。在那里,肉一年最多吃3次。而在貴州荔波,一個1200多人的村莊,1100多人是文盲、半文盲。
大概沒有想到吧,我國的絕對貧困人口高達7017萬,過的就是這種赤貧生活。目前,我國的貧困標準是“每人年入2300元(折合每日收入約為1美元)”,這個標準還低于國際標準(2008年,世界銀行將貧困線國際標準劃為每人每天消費1.25美元),一旦我國按照國際標準調整貧困標準線,貧困人口的數量和比例將更高。話又說回來:要扶貧、要加大投入,這么顯而易見的解決方式,我們能想到,掌握著這些數據和信心的相關部門未必就想不到?據國家統計局2015年2月26日發布的數據,2014年中國農村貧困人口還有7017萬人,比上年減少1232萬人。另有數據顯示,我國貧困人口數量大幅減少。從1978年到2010年,參考國際扶貧標準,共減少了6.6億貧困人口,全球貧困人口數量減少的成就93.3%來自中國。但在這一串宏觀的數據面前,我只是想,為什么經濟發展多年,赤貧還是如此普遍?
出乎意外的是,在相關新聞的評論里體現了另外一種的民意。許多人都去過一些赤貧地區支教,或者有去過那里的朋友,得出的結論是:這些地方的人窮,就是因為“懶”:“發的米轉手就被換酒喝了,發的進口種羊轉手就被殺了當下酒菜”,“送過去的衣服丟掉或賣掉,要求直接給錢,給錢都懶得下山去郵局領匯款,得叫支教老師下山幫他們領錢”,“拿到錢就花,分到養的雞鴨豬就吃,來的支教還騷擾”我以前就曾聽到過這些看法,雖然很多是片面的、印象式的,而且也不代表所有的極端貧困人群,但這些情況確有可信之處,也是扶貧工作不可回避的問題。因此,有必要追問到底是什么造成他們這樣?我想,包括我自己在內,對貧窮的理解都是很簡單的。無非就是物質匱乏一些,肚子餓一些,冬天打哆嗦,雨天屋子泡在水里罷了,只要給點錢,解決這些問題不就好了?進一步的,教他種菜、養豬養羊,建個學校,不僅“授人以魚,更授人以漁”,那境界已經很高了。
但實際上,對很多人來說,赤貧積累多年之后,早已不是物質上的問題,而是貧窮已經徹底內化,成為一種絕望,一種恐懼。這種絕望,別說不是一年發個三五千元能解決的,連有些人后來真正富裕、脫離農村之后都無法消除。我就聽過有十幾棟豪宅的有錢人抱怨自己的父母:一粒米都不讓剩,出門就四處撿垃圾,10塊錢的東西都嫌貴。曾經的饑餓感讓他們無法安全。再想想,很多赤貧地方的人幾乎很少受過正常的教育,還有什么能改變他們對貧窮的懼怕呢?
但貧窮的人就該如此嗎?非也。教育缺失導致“精神貧困”,成為一些困難群體脫貧的深層障礙之一。拓展了他們的視界,打開心靈的枷鎖,他們對貧窮的認識也會更深刻,這樣的“造血”必是影響深遠的。同時,如果扶貧者不能更進一步理解貧窮,那么,在制定政策的時候,就會有偏差,就會事倍功半。甚至可以說,不能理解貧窮,那我們在同一片藍天下同一片土地上,一定就會隱藏著許多不安定的因素。真正要改變這種赤貧的物質和赤貧的心靈,絕非投一點錢、獻一點愛心就可以的,那是一個長期而浩大的系統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