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oodbye Kiss

我的男朋友身高186厘米，因此我稱呼他為“186”。

186的辦公室離我的辦公室只有10分鐘的路程，他的家離我的家打車只需要20分鐘。因為這樣，我們常常一起吃午飯。

這樣簡單的戀情卻遭眾女友羨慕。我曾經不知其原因，今日終于得到答案，有人從辦公樓上看見我與他吃飯回來時，他給了我一個Goodbye Kiss。

其實只有戀愛的時候，吃飯才會由一件最平淡的事情變成一件最浪漫的事情。和男朋友一起吃飯意味著見面之前的唇彩和飛奔，見面時候的擁抱和親吻，點餐時候的小商量或是小分歧，以及吃完以后的Goodbye Kiss，還有各自回辦公室或是回家的惆悵。

我漸漸被寵壞，迷戀上Goodbye Kiss，因為這樣才會覺得回家途中不至于那么委屈和寂寞。有時是在他的公司樓下，我踮起腳尖吻他;有時是他攔出租車時，我坐進去，他給我扣好安全帶，關上車門，然后把頭從車窗外伸進來淺淺地吻一下我的額頭。

我的芳心一貫容易被這些小細節俘獲，然后產生依賴。

我的工作開始變得壓抑，戀情卻進展很順利。都市里的戀情最容易發生在解壓的欲望之下。

我一個人回家時會想很多。有時候心情不好，我會一路緘默，但是有時因為寂寞，我會跟出租車司機聊天。司機會說他的老婆天天都打麻將，他們開出租車的老婆都打麻將。

那時候我會大驚失色，問：“打麻將？天天打？生活怎么辦？就靠你們養？”司機聳聳肩，不以為意，說：“養著唄。”

很多時候，我認為自己這樣的女人才是有勇氣的，因為我受過教育，獨自工作，生活獨立自主，卻不知道天下最有勇氣的其實是出租車司機的老婆。那一幫女人一生信賴一個麻將桌和一個開出租車的老公，并且絲毫不擔心，境界無比高超。

她們無需爭奪什么，老公總是在回家的路上，而她們總是在家。沒有Goodbye Kiss也無所謂，她們從來無需獨自上路。

所以對于我而言，一個淺淺的Goodbye Kiss才會變得那樣珍貴。夜歸途中，那點余味足以溫暖我奔波的心。我已做不成那樣終日待在家的女人，很多時候我打卡下樓，在塞滿人的電梯里默默無聲，出了電梯門抽空和186吃個午飯，然后再匆匆趕回公司。那些年，男人上戰場，女人在門口遞給他們戰衣，掉淚;他們回家，女人放下手中的刺繡飛奔去迎接，也掉淚。如今，他們是男人，也是斗士，我們是女人，卻也拿著劍與生活作戰。

解放了心智，我卻懷念起女人最初的柔弱。因此，每每短暫分離，我能夠索要的只是那個簡單的Goodbye Kiss。

186偶爾會說：“你可以的。你一定也是賺錢的料。必定有一天，我們能賺房賺車賺幸福。”但隨后他會給我一個告別吻，說：“不過若是辛苦，你就不必拼。”

此時這吻就令我從一朵鏗鏘玫瑰軟成一汪清水。

某日看新聞，記者問探險家沒有食物和水如何穿越沙漠。探險家答：“我心中自始至終有一個蘋果。”

至此我才領悟到，那個Goodbye Kiss就是我的那個蘋果。

（摘自《閨蜜》譯林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