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東鄉(xiāng)村的年味

張紅華

我的家鄉(xiāng)在鄂東鄉(xiāng)村。鄉(xiāng)村的百姓歷來重視過年。臨近春節(jié)，遠(yuǎn)在迢迢千里之外的親人也要想方設(shè)法匆匆趕回故鄉(xiāng)，為的是一家人團團圓圓。鄉(xiāng)村那天高地曠中的家，總是讓人心懷感恩。

在我童年的記憶中，臨近春節(jié)，母親總會給我置一身嶄新的衣服，還會在一豆油燈下穿針走線為我做一雙新鞋。大年初一，我們村的孩子們都聚到一棵蒼老的古槐樹下，比一比誰的衣服光鮮、誰的新鞋式樣好。然后，每人點燃手中的一掛鞭炮，燃響少年不識愁滋味的激情向往……

年前十多天，鄂東鄉(xiāng)村里的每戶人家便開始捅糍粑了，家家戶戶屋頂上炊煙裊裊。七姑、八嬸們滿村樂顛顛地跑著，請那些精壯的小伙子到家中去捅糍粑。捅糍粑是力氣活兒，三四個精壯的小伙子把蒸熟的糯米倒在石臼中后，便一人拿一根光溜溜的木棍輪番使勁地往石臼中捅，邊捅邊發(fā)出“嗨！嗨！”的用力聲。待蒸熟的米被捅成了黏在一起的粉糊狀，大家便一哄而上，趁熱一人抓一坨在手中，慢慢地吃，甜甜地笑，糍粑那香噴噴的味道好極了。

鄂東鄉(xiāng)村還有殺年豬的習(xí)慣。家家戶戶都養(yǎng)有兩三頭豬。臨近過年時，大家會請殺年豬的一行人進(jìn)村，從村東頭挨戶殺豬，直殺到村西頭，一家不落。那些天，被殺的豬那凄慘的叫聲在全村此起彼伏，村民們卻樂得合不攏嘴。豬殺完后，幾乎家家都要做糯米豬腸，就是把糯米灌進(jìn)豬大腸里，把口封起來，掛在院里的竹竿上晾曬。吃時把糯米豬腸切成片，放在碗里加上作料上籠蒸，蒸好后趁熱吃。那味道不一般啊，滿口生香，回味無窮。每每憶起兒時吃糯米豬腸的情景，我都不免對鄉(xiāng)村過年的日子魂牽夢縈。

過年的食品準(zhǔn)備充足了，家家便開始貼春聯(lián)了。記憶中，父親把一大張紅紙折疊起來，裁成條后，便揮毫自寫春聯(lián)。然后，我端著一碗稀粥，去門口扶著梯子，讓父親用刷子蘸著稀粥刷在門兩邊的青石條上，貼上春聯(lián)。鄉(xiāng)村家家門前都貼春聯(lián)，村民們對來年的希望好像都融進(jìn)了那紅紅的春聯(lián)中。

鄉(xiāng)村的年夜飯格外豐盛，有炸糍粑、肉圓子、藕燉肉，還有本地的特產(chǎn)珍珠菜、撈馬汗菜，一應(yīng)俱全。年三十晚上，全家人高高興興地圍坐在一起吃年夜飯，別有滋味。

大年初一，我便隨父母開始從村東頭到村西頭一家家地拜年，別人家又家家回拜，每家都拿出上好的糖果招待來拜年者。大年初二，村里一條條彎彎曲曲的小路上，全是走親戚的村民，每人手上都提著禮品，村莊里彌漫著喜慶祥和的氛圍。

正月里最吸引人的是舞龍燈、玩彩蓮船。蜻蜓燈、鯉魚燈、鲇魚燈等活靈活現(xiàn)，由年輕人舉著，跟隨著龍燈、彩蓮船游走在各個村落中，給每個村莊送去喜慶和熱鬧。這時，家家戶戶都放起迎龍燈的鞭炮，整個村莊都熱鬧起來。龍燈從村頭轉(zhuǎn)到村尾，每到一處，龍頭搖動，彩詞連連，圍觀的群眾齊聲應(yīng)和，形成一唱一答的陣勢，人山人海的唱和應(yīng)答把過年的喜慶推到了極致。彩蓮船上，上演著各種劇目，粗獷的山歌回蕩在村莊上空，男女老少圍著彩蓮船翹首眺望，百看不厭。過年的味道也便在這傳統(tǒng)表演中醞釀得愈加濃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