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路遙作為一名“進城”知識分子,他的特殊身份一方面使他對農村與城市之間的沖突、交叉有著切身的體會,另一方面使他對于追求城市生活的農村人情感上的微妙變化有著敏銳而少有的發掘。《平凡的世界》中對孫少平這一人物形象的塑造中就滲透著這種有著積極樂觀進取的心態但同時也充斥著深深的艱辛、尷尬與無奈的情感。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1-864X(2015)04-0005-01
“《平凡的世界》這部小說以恢宏的氣勢和史詩般的品格,全景式地表現了改革時代中國城鄉的社會生活和人們思想感情的巨大變遷。” [1]大時代下小人物的命運沉浮,是它作品不息的生命力。小說主人公孫少平有著在當時農村少見的學歷——高中,被村里的看做有文化人,他在上學期間對城市的接觸以及與城市人的交流,使他的世界不再局限于農村。他并不是完全摒棄農村,精神境界的提高迫使他在一個更大的空間闖蕩一番。在孫少平思維不斷開闊的這一過程中,主旋律是昂揚不屈,勇于進取的,但其中夾雜的辛酸、尷尬和無奈卻是不容忽視的,也使得這一形象更為真實感人,更具魅力。
一、夾于城鄉的物質沖突之中
首先體現在物質上。這一方面是由于在那個物質匱乏的時代,人們對物質的差異不由地格外關注。雖然他們班級也有一部分同學來自農村,可是他們的經濟情況比他好得多。最直接明了,最容易看出孫少平與他們的差別的就在于衣著:“除過個把人的衣著和他們的農民家長一樣土氣之外,這些已被父輩看作是‘先生’的人穿戴都還算體面。” [4]“他那身衣服盡管式樣裁剪得勉強還算是學生裝…那兩只線襪子早已經沒有了后跟”。 [6]這種穿戴上的差異使人第一眼便能看出他的寒酸,對于他自己而言,這種差異在心中更為突出,更不能被觸摸,他也就更加在意。文中更是多次在不經意處提及他的衣著問題,比如,當他與田曉霞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首先意識到的是自己叫花子似的衣服。尤其還是在穿戴漂亮還操一口標準普通話的城里姑娘面前,他更顯得自卑、拘束與笨拙,可以說,完全是當時典型的農民形象。這是他與城市第一次的毫無防備的碰撞。他不敢出現于人前,只能默默地呼吸,小心翼翼地避開大眾的視線。由此可見,農民家庭出生的他們,在初次接觸到城市時,就不得不承受這種異樣的眼光以及內心由貧困帶來的自卑感。不得不說,他們在這個群體之間處于一個尬尷的狀態,夾雜著一種無奈。家里因為他們上學已經犧牲的夠多了,他們不能再過分地要求什么。貧困、深知家里“冷熱”,自覺地有著家庭責任感的這些農村孩子們,面臨他們暫時還無法改變的困境,只能選擇或無奈,或逃避,或沉默的方式來應對這種城鄉在物質上的沖突。這種沖突甚至一直存在于后來孫少平進城打工時期,只不過有所緩解。他打工賺的錢第一的用途幾乎就是買一套衣服或者為家里人買一些城里的新鮮東西。通過勞動,物質方面的改變是最容易,是最見效的,即最能給予人短暫安慰與滿足的。這種在物質上有間隔的短時間改變,體現了孫少平這一類人的一種城市情結,“對城市的向往成為內心情感糾葛,是深藏于心底揮之不去的并未為之而努力奮斗的情結。” [2]處于城市與鄉村之間的他們,一直沒有以自己真實的外在形象,不拘謹、自在地生活于城市之中的自信與勇氣。
二、夾于城鄉的精神沖突之中
幾千年來,農村就處于自給自足的經濟中,農民與農村之外的世界進行的接觸、交流是很有限的,這就使得農民的視野更多地投放在自己所處的家庭中。另一方面,在物質條件上與城市的差異,影響著二者思維、想法方面的差異。而接受教育、閱讀書籍是突破這種局限的最有效途徑。《平凡世界》中孫少平在不經意中養成了閱讀課外書的習慣,他能夠在書中見識到更大的世界。田曉霞曾這樣評價他“我發現你這個人氣質不錯!” [3]“一點頭腦都沒有”雖可能有夸張成分在其中,但也能反映出當時城市的學生對農村來的學生的普遍印象。孫雖然被田夸贊為有“氣質”,但他們之間仍有精神方面的差距。隨著孫、田接觸的增多,他們之間產生了一種“文化勢差,在其作用下,優勢文化(高位文化)會主動對劣勢文化(低位文化)進行沖擊和滲透。” [5]田做為思想導師,不斷引導孫擴大閱讀,用不同的思維方式思考。孫的精神境界也因此不斷提高,但二人的精神層面依然存在著裂隙。“我生怕我過幾年再見到你的時候…書都扯著糊了糧食囤” [8]這進一步反映了曉霞潛意識中的農村人——貪婪、庸俗、不講衛生。在她去大牙灣煤礦看孫的時候,孫提及想在雙水村箍幾孔新窯洞時,田的第一反映便是“那有啥必要呢?難道你像那些老干部一樣,為了退休后落葉歸根嗎?” [7]她的回答完全是一個城市干部子女的視角,在他們接觸交流了比較長的一段時間后,她并沒有完全理解農村出生的孫的精神狀態。
在對待城市人與農村人之間的戀愛問題上,城鄉的沖突更是明顯。處于這種沖突之間的田潤葉與孫少安他們無力沖破這沖突,只好默默地承受其中的辛酸與痛苦。在孫少安看來他們的感情“是不可能,他孫少安沒福氣也沒勇氣創造這個‘新生事物’。” [10]甚至接受過較高教育的孫少平也認為“相好歸相好,結婚就是另一回事了。” [9]潤葉即便認為自己就是農村人,村里的人也早已在腦海中把她排除之外了。在《平凡的世界》中孫少平、田潤葉這一類人,首先他們的身份具有不確定性,田雖在城市工作可是她的家在農村,孫雖變成了城市戶口可是他一直沒能夠在城市扎根下來,二人都沒有能夠真正地融入到城市。其次他們的思想具有二元性,一方面由于在農村長大,農村的思想是必然存在的,另一方面,他們在與城市接觸時,又接受了城市的思想。他們在身份與思想的上的不確定性,使得他們在城市和鄉村都不能取得真正意義上的認可,他們也就沒有了依附其中任何一個的可能性。這種不確定決定了他們要身處城鄉的沖突中,承受著由這種沖突帶來的尷尬、辛酸與無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