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頭巾

胡忠偉

離家的日子愈久，心里就愈積聚起思鄉(xiāng)的情感。在那濃烈的思鄉(xiāng)情里，母親總會占去大半。或許每一個出門在外的人，心里總難以割舍的就是對母親的思念。每每這種時候，我的眼前就會出現(xiàn)一個總揮抹不掉的鏡頭：在層層梯田廣闊而渾黃的背景上，有一個紅點。走近了才看清，這就是我日夜思念的母親，她站立在田間，紅頭巾如旗幟迎風(fēng)飄揚——她是在翹首盼望她至親的兒子呀！

多少年來，我對母親的勤儉樸素都懷有無比崇高的敬意。母親是個沒念過書的人，她不識字，但她知理。她一生當(dāng)中，幾乎沒用過什么化妝品。兒時，我天真地問母親：“媽媽，你咋不搽臉呢？”母親笑著撫摸著我留有“茶壺蓋”的腦門，緩緩地說：“瓜娃呀，咱家窮，買不起那些玩意兒。”

等我上了小學(xué)，看到了許許多多新奇的畫面。學(xué)校里的那些女孩子和女教師，每到秋冬時節(jié)，都會戴上五顏六色的頭巾，看上去很美。我便跑回家，對母親說：“媽媽，你也戴頭巾吧，那樣子肯定好看。”母親瞅瞅我，極不耐煩地說：“去，去，碎娃懂個啥！”

后來有一天，班主任老師對我們說：“這次期末考試，誰要是考了全鄉(xiāng)第一，就獎勵他5塊錢！”我暗自想：呀，這是多好的機會呀，考第一，這還難嗎？我以前考了幾次第一呢。考第一，不就有錢給媽媽買頭巾了嗎？于是，我將想得獎學(xué)金給媽媽買頭巾的事偷偷地告訴了父親，并要求父親保密，父親苦笑道：“瓜娃，你能得第一，爸心里高興么，還說啥錢哩？”

在后來的幾個星期里，我努力學(xué)習(xí)，終于以兩門滿分的好成績獲得全鄉(xiāng)統(tǒng)考第一名。功夫無枉費，我的愿望很快實現(xiàn)了。大年二十九，父親從鎮(zhèn)子上買回了一條紅頭巾。母親接過頭巾，緊緊地把我摟在懷里，她激動地說：“乖兒子，你好好念書，等考上大學(xué)，我和你爸也就心滿意足了。”我第一次聽到母親這樣夸獎我，我也是第一次見到母親這樣興高采烈的樣子。

此后，母親就經(jīng)常戴著這塊紅頭巾忙里忙外，操持著家務(wù)。

在十幾年的求學(xué)生涯中，我時時牢記著母親的話語，時時回想著過去苦難的歲月。每當(dāng)我懈怠之時，我的眼前總會飄出一方紅頭巾。后來，我終于以自己的辛勤努力考上了大學(xué)，小妹也很爭氣，盡管為了我而輟學(xué)，但她以她的人格尊嚴(yán)捍衛(wèi)著這個世界的和平——她成了一名優(yōu)秀的解放軍戰(zhàn)士……這些，都是母親給予我們的最寶貴的財富。

此刻，窗外陽光和煦似春，一如母親那溫馨的話語，令人心動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