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棵栆樹

楊友

乾隆三十二年，吏部侍郎林自洲被皇上任命為京東巡撫，巡察各州縣官吏愛民勤政和判斷民間訴訟情況。這天，林大人一行來到灤陽縣境的一個山腳下，突然，從山邊跑來一只猴子站在大道中央攔住了去路。那猴子見了巡撫大人，四肢跪地，淚珠滾滾，哀叫不止。林大人頗感驚訝，這猴子莫非有什么冤情不成？自古白馬黑驢黃犬貍貓告狀之事多有所聞，猴子乃獸中最具靈性一類，此猴如此哀泣分明是攔路告狀！林大人便對猴子道：“爾為異類，人言獸語難通，你若有什么冤情，速帶本巡撫前往查看。”

那猴似乎明白了林大人的話，站起身來便在馬前跳躍引路。林大人帶領眾護衛(wèi)緊隨其后，不久來到一個村莊。猴子直奔村東，在一戶人家的門口停住，然后轉(zhuǎn)身又對林大人凄凄慘慘地嘶叫。

這戶人家的男主人叫劉生，妻子王氏。夫婦倆聽到門外人聲嘈雜于是出門查看，原來是官府人眾來到門前。劉生有些驚訝，跪倒在林大人面前叩頭道：“小民不知大老爺前來敝舍，迎接來遲，望大老爺恕罪。”

林大人道：“免禮請起，本巡撫奉命巡察各州縣路過此地，本不想打擾民家，無奈天熱口渴，行路艱難，欲在府上討杯清茶小憩片刻。”

主人起身領著巡撫和眾人進了院子后又對巡撫大人說：“老爺請到屋里歇息，小人馬上生火燒茶。”巡撫說：“主人請便，本官曾學過陰陽，我想在院子里看看你這個宅子的風水如何。”

林大人站在院中向四周逡巡一番后，目光落在了院中左右的兩株棗樹上，然后走到兩株棗樹下左瞧右看，默默沉思一陣后，對身邊的幾個護衛(wèi)命令道：“將右邊這株棗樹連根挖掉！”護衛(wèi)們不知巡撫老爺為何要挖掉這株棗樹，又不敢多問，幾個人便七手八腳地把那株棗樹挖倒了——樹根下竟現(xiàn)出一具骷髏！林大人當即命人將這家主人夫婦綁了，帶至當?shù)乜h衙升堂審問。

劉生夫婦跪在大堂上，一邊叩頭一邊口呼冤枉，林巡撫把驚堂木一拍怒道：“傷天害理的惡徒，有你家院內(nèi)棗樹下骷髏白骨為證，快快將殺人害命之事從實招來，免受皮肉之苦！”

劉生夫婦倆駭?shù)没觑w天外，只得將殺人害命之事一一供出——

三年前初春的一天黃昏，一個外鄉(xiāng)耍猴人向劉生央求借宿，劉生答應了。劉生的妻子王氏見耍猴人腰中鼓鼓的，斷定耍猴人身上有些銀錢，夜里便與劉生商議要害死耍猴人。半夜時分，夫婦倆乘耍猴人熟睡之機在耍猴人的頭上連砍數(shù)斧，耍猴人當即斃命。夫婦倆連夜在院中悄悄地挖了坑將耍猴人的尸體掩埋。為了遮人眼目，第二天，夫婦倆又在埋耍猴人的土堆上栽上一株棗樹，同時又在左邊栽上一株——在院內(nèi)左右對稱栽果樹乃農(nóng)家習慣，這樣，誰也不會對兩株棗樹生疑。夫婦倆以為做得天衣無縫，沒想到他們只顧殺害耍猴人，沒把那只猴子放在心上，給他們留下了后患。極通靈性的猴子在主人被害后逃進山中，一直想為主人申冤報仇，但始終沒有機會。這天站在山頭上見大道上走來一隊人馬，中間一長者騎著高頭大馬被眾人前呼后擁，十分威嚴。那猴子跟隨主人走南闖北頗見過一些世面，看出馬上的長者像是一位出巡的官員，于是跑下山來攔路“喊冤”。

林大人隨那猴子來到這戶人家的院子后，心中暗想：此處可能就是案發(fā)之地。在院中經(jīng)過仔細觀察后，偶然發(fā)現(xiàn)院中左右的兩株棗樹有些可疑——按農(nóng)家習慣，在院中對稱栽植果樹均是同時栽下，但這兩株棗樹生長狀況截然不同，左邊的一株矮小，枝瘦葉黃，右邊的一株卻樹干高大，枝繁葉茂。林大人經(jīng)過細心的分析后，認為兩株棗樹生長情況不同或許就因為根下的營養(yǎng)不同，而樹的主人絕不會對兩株棗樹厚此薄彼。于是，林大人命人把右邊的棗樹連根挖掉，將一樁圖財害命案一舉破獲。

（孤山夜雨摘自《通遼日報》2015年3月2日，圖/飛 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