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敢的抗爭光榮的紀錄
——記南京軍民在南京大屠殺暴行中的反抗

□　孫宅巍

勇敢的抗爭光榮的紀錄
——記南京軍民在南京大屠殺暴行中的反抗

□孫宅巍

在震驚世界的南京大屠殺這一歷史事件中，不僅充滿了中國人民的悲慘災難，而且包含著中國人民的英勇反抗。屠殺與反抗同在，屈辱與光榮并存。這是同一歷史事件中不可分割的兩個方面。任意縮小其中一個方面的影響，甚至抹殺其中一個方面的內容，都是違背歷史事實的，也都經不起歷史的無情檢驗。

軍人用手中武器拯救受難平民

南京城淪陷后，部分未能安全撤離的守城部隊身處危難之中。但有一些官兵，目睹日軍對平民血腥屠殺的暴行，義憤填膺，乃不顧個人安危，挺身而出，打擊日本侵略軍，解救被驅趕、殺戮的市民。

1937年12月13日，南京守軍高炮第42團第1營第3連副連長沈咸及率領的18名官兵，在參加了保衛雨花臺復郭陣地的戰斗撤退后，得悉日軍正在附近屠殺百姓，雖然他們手中只有一支木殼槍和兩支馬槍，但還是毅然向這股施暴的日軍展開射擊，并將其全部消滅。他在回憶文章中寫道：

下午，我們官兵十九人多次繞過敵人火力網撤退到太平北路蓮花橋一帶，向江邊靠攏，途中又犧牲了三個弟兄。這時，來人報告：有六個敵兵在殺害近百名的老百姓。我當即命令：“向敵人襲擊！”終將敵兵統統殺死，收繳了武器。我們也有兩名士兵陣亡。

1938年1月26日在江寧縣陸郎鎮，有一名國軍士兵，用手中的武器，打死了正在該鎮找女人、殺戮村民的兩個日軍。據該鎮河西村村民趙興勝口述：幾個日軍“在飯館里吃酒，吃醉了，就要女人，鎮上的人把飯店的門關上，讓女人逃跑”；他們還開槍打一個在地里干活的“叫李小花子的湖北佬”，“沒有打中”。一個國軍士兵，“用保衛團的槍，兩槍把兩個鬼子打死得了，人們用石頭把兩個死了的鬼子墜在塘里了，剩下一個鬼子，奔回了江寧”。日軍為了報復，兩小時后，就調集人馬，到陸郎河西村莊又燒又殺，“燒紅了半邊天”，“殺死了二三十個人，血染紅了塘水”。

被俘軍人赤手空拳沖向行刑日軍

部分被俘軍人，面對日軍殘酷的集體屠殺，赤手空拳沖向行刑日軍，進行殊死的抗爭。其中最突出的事例，發生于烏龍山、幕府山一帶長江邊的大規模集體屠殺中。日本記者本多勝一根據日軍第13師團山田旅團步兵第65聯隊一位下士的敘述報道：一個日本少尉被反抗的俘虜弄死了。

日軍第13師團山田支隊的一名33歲的輜重兵，在戰后披露了發生在烏龍山麓的難民反抗。在2萬名已有一個星期沒有進食的難民中，有一大群人，面對噴射著子彈的機槍，向日軍猛撲過來，使劊子手們驚慌失措，只是靠了另一支部隊的支援，才用汽油燃起的烈火，把反抗的人群鎮壓下去，并且活活燒死。他說：

在我們清理尸體的前一天晚上，兩個小隊機槍隊奉命出動，從公路上向下面沙灘的難民掃射。發出上述命令的高級軍官認為，對手們毫無防備，他們已一星期沒有進食，因而體力已經消耗，只消用兩個小隊的機槍就足夠了。但是，他們無視人們在垂死掙扎時發出來的一股異常大的力量，這是一種估計錯誤。滴水未進的2萬人群，對日本軍發出憤怒的力量是多么厲害啊！這一點，對于剛取得勝利而得意忘形的軍官們來說是根本無法理解的。

機槍在黑夜中發出吼鳴聲，積郁在難民們心中的怒火突然爆發出來。他們瞬間意識到機槍噴出火來意味著什么，便高聲吶喊，像雪崩似的沖向機槍小隊。總之，涌過來的是一大批人群，足以擠滿皇宮前的整個廣場。人們滿腔怒火地沖了過來，因而兩個小隊機槍隊轉眼間全被擠垮了。

汽車隊從稍高的公路上看到了這種情況，不得不隨機應變采取措施。他們丟下了裝在汽車上的汽油桶，把汽油倒在坡地上，點起火柴并向那里扔去。

……這種以瞬間的果斷蜂擁而來的人群，很快被燃燒起來的猛烈的火籬笆壓了下去，逃也逃不出，結果全都被殺害了。

市民面對日軍暴行勇敢反抗

日軍屠殺南京平民的手段，恐怖殘忍，令人不寒而栗。但是南京人民胸懷家仇國恨，面對殺人如麻的劊子手，并非全部逆來順受、引頸就戮。他們中涌現出許多臨危不懼、舍生取義的英雄兒女。

南郊陸郎橋十八村的村民，因不堪日軍之蹂躪，奮起殺敵。據李克痕《淪京五月記》記載：

一日，有敵兵三名，到該處要豬雞等，并找女人，當有王姓少女為其奸污，旋即去。當地居民皆憤慨，便決定如敵兵再來騷擾，必加以抵抗。第二天果有敵兵六名前來，居民大憤，奮起抵抗。當即槍殺敵兵三個，余三個逃走。

1937年12月24日，兩個日軍到江浦縣湯泉繆家營尋釁行兇。村民陳四、陳五、陳波傅、黃天佑四人用鋤頭、鐵鍬將正欲對村民熊遠德行兇的一個日軍打死，并于夜間將尸體抬到高夏村前面的溫水泉邊，用石磨綁著沉到水下。村民王長城用手槍擊斃了另一個日軍，并取走他隨身攜帶的長槍、刺刀。當年冬天，沙洲鄉村民萬品、萬全兄弟倆看到日本人在丁家埂殺了無數老百姓，心里有火，看到一個日本兵掉了隊，便悄悄把他截住，用釘耙鋤頭把他打死，尸體推到河里。

湯山鎮孟塘一位姓黃的地主，一連用刀砍死了6個前來尋找女人的日本兵。村民李道福回憶說：“跑反時，有六個鬼子跑到他家找花姑娘，槍都放在他家大門口。聽到里頭有女人講話，一個鬼子就進去了。那個女的在第七進，鬼子走到第六進，他就把門關上，用殺豬的斧子把鬼子砍死。第二個鬼子進來，走到第五進，他又把門關上，把鬼子砍死。后面的鬼子都不知道前頭的鬼子被殺死了。一個一個地進去，被他一個一個都砍死了，一個也沒剩下。”難民們在死亡威脅面前，奮起抵抗日軍的侵害。

難民范有林在與母親、姐妹四人逃難至趙家橋蘆葦蕩附近時，被三四個乘坐汽艇的日軍抓住。日軍因汽艇在淺水擱淺，便強令范有林背他們過河去蘆葦蕩。范深知，蘆葦蕩里有許多避難的同胞，若將日軍送去，避難同胞必遭劫難。于是，他在將一個日軍背至河中心時，身子一斜，把他歪倒在河里，并在河中展開了一場搏斗。最后，范有林被日軍開槍打死；他的姐姐范蘭甫亦跳河壯烈殉難。

19歲的汽車司機梁志成，被日軍抓去。日軍強迫他把滿載機槍子彈的汽車開到下關去。他知道，這是用來集體屠殺市民的彈藥。這時候，他已被推到駕駛室的座位上，一個日軍官坐在旁邊用手槍對著他。梁志成橫下了一條心：死也不送這批彈藥。于是，他猛地一拳把坐在旁邊的日軍官打倒，接著撲到他身上，用雙手扼其喉嚨。押車的日軍發現后，跳下來用馬刀亂砍梁志成；那個被打倒在地的軍官也爬起來，拾起手槍，向他射擊。梁志成被槍擊刀砍，倒在血泊之中，昏死了過去。待他漸漸蘇醒后，便掙扎著爬回家里。因受傷太重，他知道自己活不成了，便對他姐姐說：“你要活下去，告訴我的朋友，我是給日本人殺的，我至死也沒有幫助日本鬼子做過一件事。”

為捍衛婦女尊嚴而斗爭

許多南京同胞，為了維護中國婦女的尊嚴，同獸性大發的日軍展開了殊死的搏斗。居住在三茅宮附近的一位青年婦女，被一群日軍從家中拖出，將遭奸淫。她的丈夫挺身而出，怒斥日軍，并與之搏斗。他在被捆住，周身遭戳的情況下，仍罵不絕口，直至氣絕。在場的另一名青年，抑制不住滿腔的憤怒，大罵日軍，并將一個日軍壓倒在地。后來，這位見義勇為的青年被幾個日軍捆在電線桿上，碎割而死。柏果樹婦女傅如芬，為了保護鄰居家剛生孩子的產婦，挺身而出，與日軍搏斗，最后為免遭日軍侮辱，而與產婦全家七口人，一齊投塘自盡。

世居南京的回民中，也出現了不少見義勇為、不讓日軍侮辱婦女的動人事跡。中華門外西街清真寺四師傅張巴巴，為保護其媳婦不讓日軍奸污，大罵肇事日兵是畜牲，被敵人當場打死。另一位長樂路清真寺的老阿訇白慶元，見日軍闖入寺中，欲強奸老太太蔡氏，禁不住怒火填膺，奮不顧身上前阻止，被日軍連刺兩刀，傷重而亡。家住木屐巷的回民張長生，人高體壯，有武功。某夜，見日軍闖人宅院，欲行強奸鄰家婦女，他怒不可遏，掄起大木棍打倒了一個從房間里鉆出來的日兵；當他又準備狠揍第二個日兵時，遭到槍殺。

在南京西南郊大勝關，有一名男子為報復日軍將自己妻子強奸，開槍打死了兩個作惡的士兵。據村民朱謀貴口述：“有一天兩個日兵在大勝關看到一個婦女，將其強奸，并揚言第二天還要來。這個女子回家將事情告訴了自己的丈夫，她的丈夫也是當地有頭有臉的人物，并且自己有槍。當第二天兩個日本兵再次來到時，她的丈夫在半路上就將這兩個日本兵用槍給斃了，殺死后又將這兩個日本兵綁上石頭沉入長江中。”

南京大屠殺遇難同胞紀念館雕塑

江寧縣邵圣村村民張照英的家人和鄰居，合力打死了一個前來找姑娘的日軍。張照英回憶說：“一個日本鬼子來村里找姑娘。一個上了年紀的老頭用竹竿把他打得頭破血流。我丈夫和小叔子在家……把他雙手綁起來，他一用力氣掙斷了。我們又把他捆起來，我丈夫用榔頭打得他頭破血流。后來，鬼子死了。”

南京人民為捍衛婦女尊嚴而斗爭的事跡，還反映在一些美、日人士的文字記錄中。美僑福斯特在1938年1月3日的日記中，記下了由馬吉牧師報告發生于當天下午的一件事：“大約4時30分，一個日本兵企圖強奸一位5個孩子的母親。她的丈夫在家并與日本兵搏斗，所以妻子得以逃跑。日本兵悻悻離去，后帶著步槍回來打死這個男人。”

婦女寧死不屈

許多婦女寧死不屈，表現了高尚的民族氣節。記者范式之報道說：“城內所有婦女因不愿或不堪敵之蹂躪而自殺者，平均日必數百起。”下浮橋清真寺老阿訇楊桂芳的兩個女兒，為抗拒日軍奸污，而至沙洲圩跳水自殺。在馬道街44號，日軍欲強奸少女丁振清。丁堅不從，以手護住胸部，被日軍當場槍殺。逸仙橋附近的幾位婦女，被日軍抓到后，雖已被強行剝去衣服，但仍至死不從，拼死搏斗，并痛罵敵兵，她們中有的被割去耳朵，有的被割去舌頭。因寧死不屈、拼死相搏，被敵兵槍擊、砍劈、水淹、窒息而死的，還有狀元街46號呂王氏，雨花臺20號王蔡氏、1號陳筱香、26號張陳氏，沙洲圩梁楊氏、周丁氏、王朱氏，任家花園周奚氏，珍珠巷陳徐氏，評事街169號哈棟臣之弟媳，中華門土城頭三少女，閭林小學教師吳素琴，雨花臺郭明華之侄女，等等。

下關鮮魚巷一位女青年勇斗日軍的事跡，為人們廣泛傳頌。家住鮮魚巷79號的青年女子朱二姑娘，為了躲避日軍，女扮男裝，與其父逃到二板橋一個茅棚里。不料，一伙日軍闖進茅棚，用推上了子彈的槍指著她說：“中國兵此地有，你的出來。”說著便把她往外拖。她先和這伙日軍對瞅，后由于日軍人多力大，實在頂不住時，便猛地奪下日軍腰間的佩刀，和他們拼命。當朱二姑娘剛剛舉起刀的時候，周圍的日軍已經兇猛地往她腹部一連戳了三刀，致當場流血身亡。

被稱為“奇女子”的李秀英，反抗日軍奸淫暴行的斗爭，更為感人。南京淪陷時，她因已有7個月身孕，行動不便，便和父親一同躲在五臺山一所小學的地下室里。12月19日上午，日軍將她和其他10多名婦女強行拉走。她為了不受日軍侮辱，便一頭撞在墻上，頭破血流，昏倒在地。待日軍走后，才由父親和難友把她抬回地下室休息。就在這天中午，又來了3個日本兵，將男人都趕走，將她和另外兩名婦女分開，準備分別強奸。一個日軍上來解她的鈕扣，她自幼跟父親學過一點武術，便準備將那個日軍腰間掛著的佩刀奪過來，與敵人拼搏。她回憶說：

我趁機握住刀柄，日軍見狀大驚，同我爭奪刀柄。我刀不能用，就用牙咬，咬住日軍不放。日軍被咬痛了，哇哇直叫。隔壁屋里的兩個日軍聽到喊聲，就跑過來幫助這個日軍。我一個人對付這三個人，沒有辦法，但我緊緊抓住刀柄不放，和這個日本兵在地上滾來滾去搏斗，其他兩個日軍就用刺刀向我身上亂戳。我的臉上、腿上都被戳了好幾刀。最后，一個日軍向我肚子刺來，我立即失去了知覺，什么事情也不知道了。

日軍走后，李父以為她已經死了。便找來幾個鄰居，準備用門板把她抬去五臺山旁埋葬。她被抬出門以后，才在冷風的刺激下蘇醒過來。經醫院檢查，她身上共被刺了37刀，嘴唇、鼻子、眼皮都被刺破了；第二天，她又發生了流產。經7個月的醫治，她才恢復了健康。

事實證明，南京城陷后，留在南京的60余萬軍民，面對殺人如麻的日本侵略者，在不同場合，采用了多種多樣的方法，與他們進行了殊死的抗爭。不承認或者看不到這種抗爭，不僅在理論上說不通，而且也不符合歷史事實。我們必須大力宣揚、積極倡導這種不屈不撓、堅韌不拔的斗爭精神。這是還原歷史本來面貌的需要。

（編輯 韓鴻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