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安慶殯葬改革看社會治理能力建設

劉文虎

（首都師范大學馬克思主義教育學院，北京 100048）

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將完善和發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確立為全面深化改革的總目標，這反映了我們黨和國家對現代化建設和深化改革認識的科學化和系統化。殯葬改革是社會治理改革的重要領域，改革的舉措和行動應嚴格遵循相關規定。本來，為了實現以人為本、可持續發展的目標，社會治理改革應當為人民造福。然而，安徽省安慶市在推行殯葬改革過程中卻出現“逼死人”的現象，這與當地政府制定和執行殯改政策過程中決策草率、行為粗放有關，值得我們深思。

一、安慶殯葬改革事件始末

“2014年3月16日，安慶市委、市政府聯合印發了《關于成立安慶市殯葬改革工作領導小組的通知》。領導小組由安慶市委副書記、市長魏曉明任組長，成員包括市公安局常務副局長、市民政局長等。3月25日，安慶市就下發了通知，4月1日，啟動殯葬改革，城鄉居民死亡后火化。5月初，再次下發通知稱，6月1日起正式實施殯葬改革。”[1]但是，這次殯葬改革在政策落實到基層之前，幾乎沒有進行任何宣傳。政策執行過程中一些地方收繳村民棺木強行拆解，引發較大的抵觸情緒，導致多名老人在殯改政策實施前非正常死亡。《新京報》記者調查認為，老人死亡原因與殯改政策有直接關系：“殯葬改革政策的‘一刀切’，令備有棺木數十年的老人心里無法接受；政策推行過于迅速，致宣傳、教育不到位；基層強行收繳棺木，直接刺激老人；而當地重土葬的傳統習俗也令老人心結難解。”[2]

據有關媒體報道，安慶重啟殯葬改革直接原因有兩個：“一是當地之前推行火葬力度不夠，在全省處于落后位置；二是民眾祭掃引發山火，導致有關領導被問責處分。”[3]殯葬改革在推行過程中，發生多名老人非正常死亡。作為主管部門的安徽省民政廳相關工作人員在接受《法制晚報》記者卻表示：“誰能保證6月1日前沒有人死亡呢？有些人是不是想利用這個事件抹黑政策？殯改政策也不會因為輿論影響而停止，6月1日肯定將繼續實行。”[4]

該事件發生后，在社會上引發爭議，多家媒體和多名專家學者紛紛對當地政府的做法提出嚴肅批評。中國政務輿情監測中心表示：“以老人生命代價，安慶的火化率即使達到100%，獲得上級贊揚，但在群眾眼里也是不及格。”[5]該中心通過統計主流媒體對此次殯改事件代表性的觀點顯示出輿情狀況：對這一事件的性質評價，認為是“粗暴行政”者占38%，認為是“政府公信削弱”者占13%，認為是“違背法制人權”者占10%，認為是“忽視民意”者占22%。[6]

二、安慶政府在推行殯葬改革過程中所存在的問題

李克強總理強調“改革是中國發展最大的紅利”[7]。推行殯葬改革的目的本來是為了促進移風易俗、喪事減半和節地生態殯葬，推進民政事業發展，增進人民福祉。在推進殯葬改革及社會治理現代化過程中，我們不僅要因地制宜制定出好政策，還要注重民情實際正確落實政策。然而，安慶殯葬改革在推進過程中結果卻以人的生命為代價，如是則群眾自然會質疑這樣的改革。出現這種問題的原因，“歸根到底，還是思想政治素質、科學文化素質和工作本領不強，科學執政、民主執政、依法執政的水平不夠”[8]。具體來講，表現為如下幾個方面。

（一）重現行、輕傳統，民眾習俗未能得到應有尊重

地處皖西南的安徽安慶，始建于南宋，這座國家歷史文化名城曾是桐城學派的發源地。這里歷史悠久，文化厚重，群眾特別是老年人延續數千年的傳統，對土葬有著深厚的依賴感、歸宿感。在當地，很多人年過50歲之后都會提前準備壽材。“割壽材，做好壽材后被認為是件大喜事，要宴請親朋，意味增壽”[9]。所以對許多老人來說，棺木是后半輩子最重要的財產，更有老人提前為自己選一塊墓地，為身后事做好準備。這說明老年人對土葬有著不舍的情感，在當地這是一種習俗，更是一種傳承。因而，土葬傳統觀念的改變絕非一朝一夕的事情。在大力弘揚和傳承民族傳統文化的今天，如何用科學的眼光對待殯葬傳統，在發展中保護，在創新中傳承，這應是需要我們冷靜思考、謹慎對待的。

（二）重政府、輕群眾，民主執政水平未能得到有效提升

十八屆三中全會《中共中央關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指出：“人民是改革的主體，要堅持黨的群眾路線，建立社會參與機制，充分發揮人民群眾積極性、主動性、創造性，充分發揮工會、共青團、婦聯等人民團體作用，齊心協力推進改革。”[10]這就要求政府在制定政策過程中要充分聽取群眾意見，執行政策過程中要充分發揮群眾的主動性。此次安慶政府在推行殯葬改革中民主執政能力明顯不足，主要表現在：第一，在安慶殯改政策具體要求下發到群眾手中時，廣大群眾毫無思想準備，更談不上政策制定前能被邀請聽證；第二，政策實施前沒有在群眾中進行充分有效的宣傳，更沒有開展試點工作；第三，政策的執行也是劃定日期由上往下強力強勢推行，基層群眾全部靠邊，只有執行的義務，沒有訴求的權利，權益受損更是訴求無門。

（三）重行政、輕法治，依法執政水平未能得到全面提高

《殯葬管理條例》和《安徽省殯葬管理辦法》規定，要“積極地、有步驟地實行火葬，改革土葬，節約殯葬用地，革除喪葬陋俗，提倡文明節儉喪事”[11]。這表明火葬改革應是在尊重人民意愿和民間風俗的基礎上逐步“推行”，而不是強制“執行”。而安慶政府發文要求在短時期內在全市全面推行火葬，違反了相關法律法規漸進性方針的相關規定。同時，在推動殯改過程中，還暴露出來一些損害人權的問題。如，強行收繳和拆解村民棺木，不僅違反了我們國家尊重和保障人權的憲法原則，也與我國私有財產保護制度相背離。

（四）重形式、輕內容，預期效果未能得到很好實現

筆者在實地走訪調查過程中發現，此次殯改在實施過程中遠沒有達到制定政策時的初衷。國務院頒布的《殯葬管理條例》中提出的殯葬管理方針，強調目標有三：節約耕地、減輕民眾負擔和破除封建迷信。然而預期效果未能實現：首先，安慶推行殯改重點抓的是“火化率”，對“火葬”則無硬性要求，因為當地殯葬基礎設施建設嚴重滯后，缺乏公益性墓地等集中安放骨灰的場所；火化后的骨灰安葬方式和之前相同，在墳地保留墳頭，節約耕地目標沒有實現。其次，除了之前所有的喪葬費用外，殯改后還要增加火化費、購買骨灰盒費用、運尸費等，反而增加了民眾負擔。最后，操辦喪葬的風俗儀式也沒有簡化，更有民眾迷信認為火化是件不吉利的事情，會讓死去的人增加痛苦，因此請道士或和尚做法事超度亡靈。這不僅增加了費用，反而使喪事變得更加繁瑣。

三、加快推進殯葬改革、促進社會治理能力現代化的對策建議

根據對安慶政府在推行殯葬改革中所存在問題的分析，結合國內外相關殯葬改革的成功經驗和教訓，按照推進社會治理能力現代化的要求，筆者試提出以下對策建議。

（一）重新審視傳統葬俗，倡導“厚養薄葬”

漢族有著濃厚的祖先崇拜和慎終追遠傳統。周代就有了“眾生必死，死必歸土”的說法，在幾千年的鄉土文化的綿延中，“入土為安”的思想早已根深蒂固。北航教授姚中秋指出：“墓地是踐行祖先崇拜之禮的重要場所，可以安頓人心，養成國民的敬心，墓葬之禮守護、維系著中國價值；墓葬之制解決了華夏族群對死亡的焦慮。”[12]就是說墓葬還具有十分重大的文化和社會功能。“適應現代世界發展趨勢而不斷革新，是現代化的本質，但成功的現代化不但在善于克服傳統因素對現代化的阻力，而尤其在善于利用傳統因素作為現代化的助力。”[13]因此，在移風易俗的改革中，要考慮風俗民情，賦予傳統“孝道”美德，以新的時代內涵，倡導“厚養薄葬”，將舊的風俗轉化為新的風尚。要使民眾懂得“厚養”才是表達孝心和體現孝行的最佳方式，從而能夠積極響應國家號召實行火葬。

（二）密切聯系人民群眾，推進“社會治理”改革

我們黨和國家推行各項改革的出發點和落腳點是促進社會公平正義、增進人民福祉，只有這樣才能得到人民群眾的衷心擁護和積極參與。推行殯葬改革，也要從人民利益出發謀劃改革路徑，制定改革方案，推進社會治理。首先，我們要深入調查人民群眾反映強烈的問題，設身處地考慮殯改過程中面臨的實際問題。“深入調查研究要深入實際、深入基層、深入群眾”[14]，這樣才能保證殯改政策的正確制定與順利執行，盡可能防止失誤和減少阻力。其次，在殯改政策的學習宣傳上“要下細功夫、苦功夫、深功夫，夯實改革的思想認識基礎”[15]，這就要求我們做好宣傳工作，引導群眾充分認識到殯葬改革的好處，為政策的順利實行減少阻力。最后，我們在政策的執行過程中要充分發揮黨員干部的帶頭作用，充分尊重廣大群眾的主體地位，同時要“建立暢通有序的訴求表達、心理干預、矛盾調處、權益保障機制，使群眾問題能反映、矛盾能化解、權益有保障”[16]。

（三）依照法律管理殯葬，加強“法治建設”

黨的十八屆四中全會研究部署了全面推進依法治國的基本方略，對于我們加強民政法治建設、推動民政事業健康發展具有重要指導作用。依法管理殯葬是依法治國的必然要求，具體可從如下方面入手：增強殯改意識，樹立法治思維，加強法制保障，重視和加快殯改立法工作，堅持科學民主立法，完善殯葬法規體系；全面落實依法行政，加強民政隊伍建設，進一步改進行政執法工作；加大殯葬改革法治宣傳工作，積極向群眾普及殯改法律制度和政策。

（四）加快落實惠民政策，倡導“文明殯葬”

為了扎實推進農村殯葬改革，各級政府要加大殯葬改革財政投入，落實惠民殯葬政策。首先，要完善殯葬基礎設施建設，建好公益性公墓和骨灰堂，保障村民過世后骨灰免費安葬。其次，要制定相關的優惠政策，減免基本殯葬費用，完善殯葬改革的配套政策，提升殯葬服務水平，給民眾帶來實實在在的好處。最后，要大力宣傳、培育“尊重生命，倡揚綠色”的現代殯葬文化，破除封建迷信觀念，樹立正確的生死觀。

總之，我們要“更加注重治理能力建設，增強按制度辦事、依法辦事意識，善于運用制度和法律治理國家，把各方面制度優勢轉化為管理國家的效能，提高黨的科學執政、民主執政、依法執政水平”[17]。

[1]陳 杰.安慶殯葬改革強勢重啟部分農村強收棺木[N].新京報，2014-5-28.

[2]張永生.安慶殯葬改革：從夭折到強勢重啟[N].新京報，2014-5-28.

[3]推行殯葬改革 莫要“不恤死”的自負[J].決策探索，2014，（6上）：10.

[4]王選輝.老人死亡與殯葬改革無關 [N].法制晚報，2014-5-27.

[5][6]IUD中國政務輿情監測中心.從安慶殯改看穩評的重要性[J].領導決策信息，2014，（22）

[7]李克強.改革是中國最大的紅利[N].都市快報，2012-11-23.

[8]人民日報評論員：準確把握國家治理現代化[N].人民日報，2014-2-20.

[9]“睡棺材”[N].南方都市報，2014-5-28.

[10]十八大以來重要文獻選編（上）[M].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14.545.

[11]國務院殯葬管理條例（經國務院令第628號修改從2013年1月1日起施行）[EB/OL].華律網，2013-03-19.

[12]姚中秋.重新審視“殯葬改革”[J].文化縱橫，2014，（5）.

[13]羅榮渠.現代化新論[M].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13.307.

[14]習近平總書記系列重要講話讀本[M].北京：學習出版社，2014.182.

[15]習近平.完善和發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 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N].人民日報，2014-2-18.

[16]十八大以來重要文獻選編（上）[M].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14.540.

[17]習近平.切實把思想統一到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精神上來[N].人民日報，2014-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