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獨木舟
有一個關鍵詞,這三年多來不分晝夜地貫穿著我的生活,那就是“一粒紅塵”。
這四個字第一次浮現在我的腦海中時,我還在寫《我亦飄零久》,原本想將這個標題用來做《飄零》的別冊,而我當時的編輯卻說,這個名字多適合用來寫長篇啊。
幾乎就在那一瞬間,我立刻就被說服了。
《一粒紅塵》成為了我最新的長篇小說的名字,某種宿命般的味道——你還沒有回過神來,一切已經發生。
2014年夏天做全國巡回簽售會時,每到一個城市,都會例行公事地接受當地一些媒體的采訪,于是同樣的一番話,我連續說了很多遍。
我沒能夠像那些經驗豐富的前輩一樣,越說越順當,反而有時候,我會卡殼……于是中間有那么幾次,我不得不將求助的目光投向我的責編,期望他能夠適時地給予一些補充和提醒。
出現這樣的情況,并不意味著我不了解自己所寫的這個故事,而恰恰是因為我在一次次述說這個故事的核心時,發現了一些微妙的變化。
“我想寫一個女孩子,很平凡,沒有顯赫的背景,也從來沒有萌生過任何邪念,只是想通過自己的努力,掙一些錢,買一套屬于自己的房子……”我記得這個句子,我說了不下十遍,“對于很多人來說,夢想是一件高貴的事情,但對于葉昭覺……她的夢想就是一套房子。”
高房價,低收入,壓力大,年輕人在現實與理想的夾縫中進退維谷……這些,是早幾年最常被談論的話題,從網絡到日常生活,我眼見皆是如此沉重的人生。
《紅塵》的創作初衷,是我力圖用文字在一定程度上還原這些年輕人的困境,我知道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以我的技巧和閱歷,或許不會完成得太好。
盡管如此,我還是決定放手一試,管他呢!一個寫作的人,你不能永遠只寫你擅長的、你有把握的東西,我這樣對自己說。
一晃兩三年,《紅塵》II寫到十萬字時,我在北京和兩個來自日內瓦的瑞士姑娘再次聊起這個作品,我發覺一年后我再講這個故事,和一年前確實有了一些不同,或許是因為第二部的情節發展,更多的人物角色加了進來,使得“夢想就是一套房子”這個元素被沖淡了許多。
但從本質上來講,我認為是整個故事的發展與現實生活的發展,節奏是不同的。
對于葉昭覺來說,買房子,仍然是一件至關重要的事兒。
而在現實生活中,高房價已經不是一個熱點詞匯,它被許許多多更尖銳、更顯眼、更有娛樂性的事件所取代了。
那些曾經被高房價壓得喘不過氣來的年輕人,要么已經通過家里的幫助買了房,要么已經想明白“這輩子完全可以不買房”,總之,大家談論的是別的——比如股市。
在日本文化中有一個“匠人精神”,有次我和閨密慕名去一家專門做鰻魚飯的日料店吃飯,盡管天氣炎熱,但我們還是堅持坐在吹不到空調的吧臺邊,僅僅是為了看那位七十多歲高齡仍然每天親自烤鰻魚的老爺爺如何做出一份鰻魚飯。
去之前查過些相關的資料,知道這位老爺爺從年輕時候開始烤鰻魚,直到頭發花白,他這一生就做了這么一件事。
偉大嗎?好像也沒有多偉大。
可是不偉大嗎?為什么我面對那份鰻魚飯時,內心滿滿的都是敬重之情。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寫作也是手藝活兒,寫作的人也是匠人。
兩本《紅塵》是我這幾年作為寫作者的全部重心,現在的它離我最初的構想,當然有一些出入,但是核心的東西沒有改變。
葉昭覺這個角色,堅韌、踏實、有擔當、有勇氣、不矯情……這些特質,在我過去所創作的女性角色中,不是沒有,而是沒有體現得這么徹底。
所以,在我的腦海中,葉昭覺的面孔不是普通的漂亮,而是被挫敗和苦痛歷練過后,一種出色的美。
有女孩問我,齊唐為什么愛昭覺?
我想,葉昭覺本身,已經回答了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