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重艷照

李玉勤

1.意外

陳晶高考落榜后，哥哥陳國豪鼓勵她去學攝影技術。陳晶學成回來后，陳國豪便讓妹妹到自己的“一世情緣”影樓幫忙。

最近，陳晶和同事去鄉下給一對新婚夫婦拍婚紗照。誰知，她剛拍完回到家，就接到了嫂子郭敏的電話：“你哥正在醫院搶救，你快過來。”陳晶趕緊攔了輛出租車，直奔醫院急救室。她趕到后不久，陳國豪的心跳便停止了，郭敏坐在地上哭得凄慘絕望。

陳晶傷心欲絕，她瘋了一般地拽著主治醫生問：“我哥哥是怎么死的？”

醫生說，兩年前，陳國豪做過一次切除癌細胞手術。多次電療后，他的內臟、血管都異常脆弱了。這次，陳國豪是因為失血過多而猝死的。

陳晶不相信，哥哥活得好好的，精神狀態也不錯，怎么好端端就猝死了？她認為，哥哥的死是個陰謀，一定和嫂子郭敏有關。

郭敏嫁給陳國豪那天，陳晶就不喜歡這個嫂子，認為她太矯情。而且，陳晶還發現郭敏和一個陌生男人有來往。那男的來過“一世情緣”影樓幾次，頭發特別烏黑生硬，有點自來卷，陳晶給他起了個外號叫“人造毛”。陳晶懷疑郭敏對哥哥不忠，所以起了殺心，再偽裝成意外的樣子。

葬禮當天，對前來吊唁的親朋好友，郭敏凄凄然地說：“全怪那個小偷，是小偷要了國豪的命。那天，國豪在影樓加班。早晨起床，他去影樓附近吃早飯，回到影樓時，他發現一輛可疑的藍色面包車絕塵而去。他趕到樓上，發現門沒鎖，攝像機、數碼相機，還有為客戶保存資料的光盤都被洗劫一空！國豪跑下樓去追小偷，沒想到小偷沒追到，卻因又氣又累猝死了。如果沒有意外刺激，他不會死的。”

那就報案抓賊，把小偷千刀萬剮，別在這兒假惺惺！陳晶在一旁恨得咬牙切齒，她想，這小偷早不偷晚不偷，偏偏那時候去偷，而且故意讓哥哥發現，說不定就是郭敏故意安排的。

2.偶遇

陳晶想起哥哥和北海公安局局長馬劍有些交情，便來到公安局，想請馬劍幫忙調查哥哥的死因。

陳晶來到馬劍辦公室門前，發現門關著，她問了隔壁工作人員，被告知“嘉樂仕”旅游公司主任黃燕在里面，已經有一會兒了。

陳晶雙手抱胸，在樓道里等。她認識黃燕，她和哥哥嫂子曾是中學同學，哥哥是學校籃球隊的，高大帥氣，很討女孩子喜歡。當時，黃燕和郭敏對哥哥都有那么點意思，可哥哥覺得黃燕家境太好，不愿意高攀，所以選擇了門當戶對的郭敏。

黃燕的父親退休前是北海的宣傳部長，在父親的光芒下，黃燕從小就光彩照人，走到哪兒都有一幫追隨者。她大學畢業后，籌資開起了“嘉樂仕”旅游公司，和省里以及中央好幾個部門的領導掛上了業務，拿著他們下發的出國考察學習文件，組織各行業的暴發戶們走出國門，開了眼界。就這樣，黃燕賺了不少錢。陳晶很喜歡黃燕，叫她燕姐。黃燕和陳國豪一家都處得不錯，“嘉樂仕”的攝影、照相業務都請“一世情緣”影樓承攬。陳國豪葬禮那天，“嘉樂仕”還送了碩大的花圈和兩千元禮金……

陳晶一邊等，一邊暗暗思忖，黃燕為什么來公安局？

這時，辦公室的門開了，出來的正是風姿綽約的黃燕。

“燕姐？你找馬局？”陳晶上前一步問道。

“晶晶，沒想到……在這里遇見你，你來干什么？”黃燕雖然笑著，可明顯流露出一絲慌張。

“我想找馬局說些事。”

“要我陪你嗎？”黃燕友好地拍了拍陳晶的肩膀。

“不用了，你那么忙，回頭給你打電話。”在事情沒有弄清楚之前，陳晶不想說出對嫂子的懷疑。

3.求助

陳晶推門進去時，馬劍正背剪著手，望著窗外出神，他聽到響動回過頭來：“你是‘一世情緣影樓的陳晶對吧？”

陳晶很慶幸馬劍還記得自己，她點點頭說：“我哥哥陳國豪上個星期二死在醫院，醫生說是失血過多引起的，但我懷疑他是被人害死的。”

“哦？”馬劍示意陳晶坐下來慢慢說。

“我懷疑和我嫂子有關，前兩年有個男人常來找我嫂子，我叫他‘人造毛。‘人造毛開了一家飼料公司，我嫂子在他手下做事。我聽人說，他對我嫂子特別照顧，平時幫她打飯，下雨的時候還開車送我嫂子回家。很快，我哥也知道了這事，便問我嫂子是怎么回事。我嫂子說是‘人造毛單方面對她有好感，他們什么關系也沒有。為避嫌，我嫂子后來辭職回到影樓工作了。

“我嫂子辭職后，‘人造毛常帶人來影樓拍照。其實，還不是為和我嫂子接觸！您準想不到，他竟然找到我，讓我勸我嫂子回去上班，說那么多年的工齡扔了多可惜，我當時就把他罵了出去。”

“這是什么時候的事？”馬劍問。

“去年，清明節剛過，我記得我和我哥給父母上墳回來，那天風特別大，影樓打電話說有影集急要，我打了個車趕到影樓，同事說有人在辦公室等我。我進去一看是‘人造毛，要不是我哥攔著，我準找人收拾他了。”陳晶想起這件事來就氣。

馬劍問清楚了“人造毛”的真實姓名、地址、電話后，記在一個本子上，說：“你肯定那男人對你嫂子是單相思，他們沒有過于親密的關系？”

“雖然我也懷疑，但說實話，我沒有證據。再說，她每天在影樓幫著招呼客人，回到家洗衣做飯，照管淘氣的侄兒，也沒有出軌的時間。不過，我覺得‘人造毛不會那么輕易就死心，我懷疑他和我哥的死也有關系！”

馬劍抿了抿嘴，沒有表態。他覺得陳晶思維單純，還停留在小女孩階段。

“對了，我差點忘了鑰匙的事，幾個月前，我哥在‘霞光洗桑拿，丟過一串鑰匙，是影樓的。那串鑰匙只有兩把，一把是開卷閘門的，一把是開玻璃鋼門的。鑰匙掉了后，我主張換門鎖，可我嫂子說不聲張就行了，即便有人拾到，也不可能知道是開什么門的。就這樣，門鎖就暫時沒換，過了好長時間，丟鑰匙的事也沒惹出什么麻煩來……這件事便被淡忘了。我哥臨終前說賊很可能是拿鑰匙開的門。他去追賊才送了命，您說他是不是被人設計謀害的？”

“沒有證據我什么都不能斷定，等查明后，我會給你個交代的。”馬劍說。

4.分析

陳晶走后，馬劍打電話，叫來了手下的小杜，讓他去調查一下飼料公司的那個經理，看他是不是常去“霞光”洗桑拿，或者在陳國豪丟鑰匙的那天正好去了。然后，他讓小杜再去一趟交警隊，查看那天早晨進出各個路口的車輛，特別是藍色面包車的車主情況。

馬劍告訴小杜，必要的時候可以和死者的家屬郭敏聊聊，聽聽她的意見，再查查陳國豪家的電話記錄，讓技術人員檢查“一世情緣”影樓的門鎖。

小杜領命離開后，馬劍又陷入了深思，陳國豪這件案子應該還好辦，可黃燕剛才來報的“敲詐案”卻讓他有些撓頭。

原來，最近，黃燕收到了兩張艷照，照片中的女人正是她！這兩張艷照被寄到了她的辦公室，對方要求她在6月5日前準備好50萬元現金，不然就把照片發到網上。

黃燕急得寢食難安，所以跑來找馬劍幫忙調查，她再三要求馬劍為她保守這個秘密。

馬劍從抽屜里拿出黃燕帶來的兩張照片仔細觀察：一張是黃燕單人的，全脫光了，只剩下淡綠色的胸罩。黃燕正對著鏡頭淺笑，一只男人的手在幫她解胸罩上的搭扣；另一張男在上，女在下。拍到的只是男人的側面，半個頭出了鏡頭外邊。單憑照片只能看出是個身材不錯的男人，根本認不出是誰。

馬劍問她，這男人是誰。她卻有點不愿意說。

“那不行。說不定就是他要挾你的。”馬劍說。

“不可能，我的‘嘉樂仕多半靠了他的幫助才有今天。他善于謀劃，點子多，腦袋好使，講義氣。他就是省政府的張錦才。我大學時的馬列論文輔導老師，我們很談得來。以前沒有親密的關系。您知道因為我前夫那檔子事，那段時間我傷心透了，覺得生活也就過一天算一天了。我們見面不多，每次總是謹小慎微，生怕有一點閃失影響他的前途。最近一次見面也過去三個月了，是在我妹妹家。那天，我妹妹去看在外地工作的妹夫，外甥在學校寄讀，周末才回家。那天是星期一。”

黃燕很不情愿地透露了實情：“這件事，我沒有和他說。我曾以為是他在跟我開玩笑，我在電話里試探過，可他說他那邊沒有任何異樣，被敲詐的只有我一個人。”

黃燕說，照片是分兩次，相隔一個星期寄給她的。信封是那種隨便一個郵局都能買到的普通品種，封皮和信上的字都是打印的，案犯先寄了兩人親密的照片。這也從另外的角度說明了和張錦才沒關系。

黃燕的情況，馬劍是知道的。她的前夫是個游手好閑的花花公子，新婚還不到一年，他就在外面找女人。一次，她前夫找小姐時，被公安局掃黃的抓了個正著，黃燕當即和他協議離婚。

一個單身女子有個把情人沒什么大不了的。一定要為黃燕討回這個公道。在馬劍的直覺中，黃燕還有什么沒說的話，好多細節都是馬劍擠牙膏似的問出來的，不像一般受害人會有用沒用敘叨半天。最后，黃燕又是被一個電話催走的……

5.勸說

陳晶為了哥哥的死不斷折騰，這讓郭敏有些鬧心，她知道自己說服不了陳晶，便決定去找陳晶一向崇拜的黃燕，來幫她勸勸陳晶。

郭敏來到“嘉樂仕”旅游公司，說了想讓黃燕幫忙的事。等她說完，突然發現黃燕用手指頭不停地揉著太陽穴，郭敏問：“你是不是感冒了？”

“沒有，這幾天太忙，沒睡好，晶晶的事包在我身上，我會和她說的，你就別操心了。”黃燕聽明白后，滿口應了，“沒成家的黃毛丫頭哪知道分寸，和一個男人愛過，又和他生了孩子，就算恨死他也不會害死他！晶晶不明白這種情感才會懷疑你，你別放在心上。小偷抓到了嗎？有沒有什么線索？”

“剛花三萬元買的相機，小偷肯定是沖著它去的，人家精心謀劃好了還能讓你抓住？要不我怎么讓晶晶撤訴呢，白花錢。”

“說得也是，時間過去就什么都過去了。人各有命，你還有個寶貝兒子，總比我強。”

郭敏嘆了一口氣，由衷地贊賞說：“你有你的好，你那么優秀，一般女的誰能比？男的也不如。我知道我命苦，也就是咱們同學才敢亂說，換了別人不知怎么想我。”

“你可不能垮下來，晶晶也是因為失去她哥太痛苦了才不能理智地思考，過段時間就沒事了，‘嘉樂仕近期組織一批去俄羅斯藝術交流十日游的，繪畫、寫作、攝影各類人才都有，分三撥走，每撥需要兩個帶隊的，我讓晶晶帶隊，不用出一分錢，順便去散散心。”

“晶晶肯定愿意去，她最喜歡的事就是旅游。”郭敏心里說算是找對了人。

“我這就給她打電話。”黃燕看起來比郭敏更上心，說著便撥通了陳晶的手機，“晶晶嗎？下班到我公司來，有事要你幫助。”

“別提我找過你。”郭敏說。

“當我是傻瓜呀，早點回家給你兒子做飯，我和晶晶去外面吃。”黃燕撐出一臉笑意盈盈站起來，送郭敏離去……

6.調查

今年開春，飼料公司把總部設到了鄉下，聽說又建了個生產車間，規模擴大。小杜去鄉下廠里看過，也見到了“人造毛”，他的公司經營有序，娶了個胖乎乎的鄉下姑娘做老婆，懷孕三個月了。

聽廠里的工人說，兩口子不吵不鬧過得很和睦。因為在試產階段，請了外地的工程師每天陪著，“人造毛”去了鄉下幾個月就沒回過城里，不可能生出害陳國豪的心。

技術人員查看了“一世情緣”影樓的門鎖，出事那天，影樓一位很機靈的小伙計就換了鎖，換下來的鎖他留著。從痕跡上看，更可能是用鑰匙的代用物打開的。如果存了“賊”心，那就更不在話下。影樓被偷和陳國豪在“霞光”丟鑰匙事件沒任何直接關聯。

小杜已經去過交警隊，查出那天出入北海各個路口的藍色面包車有八十輛之多，經排查有三輛車可能作案，一輛晚上停在車主的院子里被盜，至今下落不明；還有一輛是陳國豪去世的次日就被賣到河南了；另一輛就在那天中午，309國道上一段彎多路陡的坡上出了車禍……對這三輛車正在追根究底細查中。死者的妻子不同意開棺驗尸，死者生前是不是服了什么對病情有害的藥物，暫時無從查起，要等他們家統一了意見再說。

總之，從小杜匯集起來的情況看，對陳國豪死因的調查進行得很順利。然而，黃燕“敲詐案”卻幾乎沒有多少進展。反復研究那兩張照片：只有床的局部鏡頭，看不出場景。按照黃燕的說法。她和張錦才最近一次約見是三個月前在她的妹妹家，絕對不可能被攝像。

那么更早的那次是一年前，在張錦才開會的賓館。馬劍已經去看過了，那里的樓道房間都沒有探頭。那就是蓄意安排了？既然用于“敲詐”，張錦才不更有利用價值？為什么不把他拍得清晰點？那樣不更有威懾力？就算案犯慌張之下沒有條件，可為什么一年前拍了照現在才寄來？莫非不是第一手資料？莫非這兩張照片是通過電腦做出來的？

7.詢問

“誰給你拍過裸體照嗎？那種姿勢的？”第二天，馬劍約黃燕到辦公室，他開口問道，因為就算是電腦制作也要有基本的素材。

黃燕的臉紅到了耳根，她好一陣才抬起頭來小聲說：“是陳國豪。那段時間，我剛離了婚，心情郁悶，星期天去影樓找他妻子郭敏。我們是同學加朋友。郭敏回了娘家，陳國豪便和我聊，還給我拍各種姿態的照片，他說我笑的時候很美。你知道，上學時，我對他印象就不錯。他當兵回來后和郭敏組成了家庭。我還暗暗妒忌過。

“那天晚上，我們聊到很晚，他讓服務員買了小菜和紅酒，放下卷閘簾，可能是心情的關系，我也喝了不少，我們說了很多平時說不出口的話。他過來剝我衣服。我摟緊了他……就這樣，我們就在一起了。事后，他像孩子那樣‘嗚嗚地哭，說再也沒比我更好看的，我就像藝術品，他要給我做個特別的寫真集。”

“什么時候的事？”馬劍問。

“兩年前，我國慶節離的婚，那是過了國慶沒幾天。那時他還沒被查出得了癌癥。”黃燕說。

“他給你做寫真集了？”馬劍燃了支煙，緩緩地吸著。

黃燕說：“沒有，當時只是拍了片子，后來，他得病做手術，我公司的業務一天比一天忙，腳不著地……好像我們全忘了這回事。”

“那以后……你們？”馬劍問。

“再沒有單獨呆過，酒醒了，我便后悔了，他是個好男人，可畢竟是郭敏的丈夫，再和他有瓜葛，那我就豬狗不如了。可能他也是這么想的，反正再見了面，我們就像沒有過那種事，就當是做過的夢，醒了，一切都不復存在。”黃燕說。

“收到照片，你沒想和他有關嗎？是不是他偽造的？”馬劍質疑道。

“想過，我給他打了電話，他是完全不知情的口氣。我問他那次拍的片子，他說記得塞在一個隱秘的地方，一時找不著了，等影樓盤點的時候好好找找。”黃燕說。

“你們有過什么過節嗎？”馬劍問。

“從來沒有。因為郭敏的關系，我們一直處得不錯。不可能是他，而且還有一張照片是在他死后收到的。我細細回憶過，他給我拍照時我戴的是黑色胸罩，而那張照片您也見了，胸罩是綠色的。”黃燕說。

“在你妹妹家，戴的是綠色？”半截煙灰掉到褲子上，馬劍伸出手指彈了彈。

“應該是，我最喜歡綠色，內衣內褲全是深深淺淺不同的綠。”

“片子你看過嗎？”

黃燕搖頭。

“那你妹妹叫什么名字？她家有電腦嗎？上網嗎？你外甥呢？在哪個學校上學？”馬劍熄了煙頭，連續問了好多讓黃燕摸不著頭腦的問題。黃燕相信妹妹家和這件事完全無關，所以竭盡所能答了馬劍所有的問話。馬劍最后說：“應該很快就有結論的，你放心，今天就到這里，有什么再打電話聯系。”他站起來把放在桌上的一個舊款“諾基亞”手機裝進兜里，說要出去。

8.轉折

一大早，馬劍正在上網查看各網站的消息。

突然，小杜敲門進來了，他晃了晃手頭的文件夾說：“三輛車的情況都查清楚了，小偷用的是出了車禍的那輛面包車，被抓了，30歲，看著人很老實，審訊時，他就認了，車是他本人的，原先在皮毛廠當工人，掙不了幾個錢，八千元買了輛二手車，開起出租，車用了三年，送人都不要了，有兩個外地民工模樣的人一下給了他兩萬元，條件是協助把‘一世情緣影樓的器材拉到某地，然后把車開下懸崖……”

電話響起，馬劍拿起話筒，那邊傳來冒冒失失的女聲：“馬局，你好，我是陳晶，我哥陳國豪的案子撤了吧，先前費用我嫂子會交過去，我現在跟一個藝術團去俄羅斯，‘嘉樂仕組織的，要先去北京，正要上車。”

“這么快就改變主意了？”

“怪我想得不周到，人都沒了，折騰半天誰都不會高興，回來去拜望您，掛了。”陳晶的尾音落在人聲嘈雜中……

原來，那晚，黃燕領陳晶去了她最愛吃的燒烤店，勸慰道：“我敢肯定這事和你嫂子無關。我們一起長大，你哥和嫂子是什么人我能不清楚？你這樣做，你哥地下有知肯定不高興，會怪你。”這最后一句話陳晶聽進去了，她記得，哥哥離世前曾叮囑她要聽嫂子的話。哥尸骨未寒，她不能違背他的遺愿，只得撤案了。

“那個案子已經撤了。”馬劍嘆了口氣，對小杜說。

“為什么？我還覺得這不是一般的盜竊案，正愁泥牛入海……去哪兒找那倆外地民工呢？”小杜把文件夾擱在沙發扶手上，并沒有解脫的快感。

“當事人都說不查了，先擱擱吧，你去查昨天報的那個‘侵權案吧，我現在要去趟省城。”馬劍說。

馬劍換了一身便裝，來到了省城某私立中學，找到了初三（1）班的班主任。班主任帶了四五個穿統一藍白相間校服、高矮胖瘦各異的男孩進了辦公室，跟他們介紹說：“這是網絡資深專家，專門設計計算機游戲的。同學們平時上網有什么收獲、感受、想法都和專家說說。”

“電腦在我媽臥室，她限制我上網時間，每周最多兩小時，她去外地看爸爸，我肯定玩通宵，有回忘了關機，電腦開了三天，我媽發現了一氣之下就摘了寬帶，現在查資料也只能去網吧。”童音里透著委屈的正是馬劍要找的男孩。

“和網友聯系不方便了吧？有沒有那種特好，就是無話不談的？”馬劍看著那個胖胖的男生，饒有興趣地問。

“有個網名叫‘偷窺無罪的，什么時間都在網上，以前我們聊得最多。他說他是奶奶撿的孤兒，沒有父母也沒有兄弟姐妹，西城市的，比我大五歲，還說要認我做弟弟，現在上網找不到他了。”

馬劍悄悄按下了手機的重撥鍵……一會兒，有電話找他，說車在校門外等著。接下來的時間，他去了黃燕的妹妹家，看了電腦的擺放位置。黃燕的妹妹很熱情，長相比黃燕差遠了，個矮還是羅圈腿。馬劍謝絕了她要留自己吃晚飯的好意，雷厲風行地找到一個對計算機很有研究的同行朋友，分析了黃燕外甥的網友們，那個網名叫“偷窺無罪”的將網名換成了“黑衣使者”。

9.真相

這天是陳國豪的百天祭日。“死因案”和“敲詐案”是同一天報的，恰好也能在同一天了結，有點意思。如果不是“死因案”撤訴了，“敲詐案”是黃燕托他私人辦的，兩起案件傳出去，恐怕要轟動全城了。馬劍胡亂想著，去了北海唯一的公墓，把摩托車寄放在離墓地不遠的一個賣冥錢冥紙的小店鋪里。

他徒步到達目的地，找到了陳國豪的牌位，觀察好地形，在幾米遠的一棵柏樹底下鋪張報紙坐下來，邊掏出手機打游戲，邊觀察動靜。

太陽落山時，他期待的那個人影還沒出現。莫非有什么地方出現了差錯？馬劍賭的可是一個人的良心。他不免有些焦慮，點燃了一支煙……這時，路口突然出現了個黑衣黑裙的身影……馬劍深吸了一口煙，滅了，站起身來……

女人把一束白黃相間的菊花放在地上，沖陳國豪的靈位深深鞠了個躬，靜默了一會兒，從包里掏出什么東西，看了看，打燃了火機就要燒……

“別，留著作個紀念也好，他的死，因你而起。但你卻沒有害他的心，在天有靈，他會原諒你的。”馬劍說。

“馬局？”女人叫著跳了起來，神情慌張。

“我算準了你會來的，收到第一張敲詐照片時，你首先懷疑陳國豪，問他要片子，他說找不到，你疑心更重，悉心安排了‘賊去偷。沒想到，陳國豪因此病發送了命。他去世后，你又收到第二張照片，知道另有人作怪，加上從‘一世情緣影樓中找到了這個東西，證實了陳國豪不是說假話，所以你內疚、自責。另一方面，你怕事情敗露，所以竭力勸陳晶撤訴，安排她去旅游。”馬劍說。

“我就知道什么都瞞不過您的，光盤在陳國豪手里，我不放心，男人和女人想法不一樣，如果不是那晚喝多了酒，我不會同意拍那種照片，它就像一顆‘炸彈，留在身邊遲早會出事。”黃燕努力保持從容鎮定，接過馬劍還回來的光盤，毀壞，燒成一團漆黑，“這樣好，他的作品隨他去吧。那敲詐的照片出自誰手？”

“你和張錦才那次在你妹妹家，百葉窗簾拉上后，白天就像晚上一樣，再說你們心急，沒有發現你外甥忘了關電腦探頭……西城市郊區，正好有一個小青年在網上，他高中畢業后沒考上大學，找了幾個臨時工都沒干長，家里只有一個老奶奶和他。他整天在網上掛著，你和張錦才的床上鏡頭，讓他無意間看到錄了下來。開始他只是為了好玩，可當他偶然從網上查到你的身份后，就動了敲你一筆的心思。”馬劍說，“那小孩是你外甥的網友，原先的網名是‘偷窺無罪，偷拍你后，將網名改成了‘黑衣使者。我找到他后，他嚇得求我千萬別把這事告訴他奶奶，否則她會氣死的。那兩張照片的原始資料，他已經當著我的面全部刪除了，這是他的地址、姓名、電話，送不送他進局子你看著辦。”

說完，馬劍抬眼望了望天，在幾顆星星映襯下，天邊一輪彎月顯得格外皎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