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改編自莫言小說《紅高粱家族》的電影《紅高粱》開啟了張藝謀導演的電影之路,以其宏大的場面、獨特的構圖、本土的音樂、奪目的色彩等,將莫言的小說運用鏡頭語言進行了獨特的解讀,通過主題的轉移實現了小說到電影的華麗轉身。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1-864X(2015)03-0003-02
作為文學經典,莫言小說在上世紀八十年代就已經擁有廣泛而固定的讀者群,他的《紅高粱家族》以主題的深邃,表現的特別,從而成為了一種無可取代的高密文化象征,因此在改編上應充分遵循“忠于原著”的原則。事實上,在影片《紅高粱》上映以來,人們對它的認可是毋庸置疑的,可見這次改編是成功的。
隨著現代文明的發展,社會在進步,人的生存環境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同時人的精神卻背道而馳的變得空虛、無聊、頹廢。八十年代中旬,“文化尋根熱”在文學界興起,作家們紛紛轉變價值取向,他們更關注作品對人性、生命的自由狀態和人的生存環境的挖掘。莫言便是其中一員,而且是做得非常好的。他把“尋根”意識變成創作中的一種主動追求和自覺實踐。他將創作視野轉向從蠻荒生動的鄉野民生中探索民族精神的本源,也就造就了《紅高粱家族》的問世。
小說《紅高粱家族》的故事雖然發生的放在了抗日戰爭時期,但與傳統軍事小說不同,沒有刻意的注重戰爭場面的描寫,更沒有凸現某人的戰略決策之英明。在文中,戰爭只是起到貫穿情節的作用,交代故事發生的時代背景,其主要目的還是通過對戰爭的描寫來關注人本身,即人的原始記憶和本能,由此理解人的生存狀態與行為環境。紅高粱在文中是一個象征符號,象征著生命的力量,洋溢著生命狂歡的絢麗色彩,顯示出生命力度,生存在這片土地上父老鄉親,被賦予了高粱般偉岸堅忍、狂放不羈等鮮明的性格。
小說《紅高粱家族》中“酒神精神”成為莫言不舍的渴望與追求。文中有紅高粱、紅酒、生命、血色火光的寫實鋪陳,更有情愛、狂歡、極端、沖突、犧牲等原始生命力的潑墨寫意。紅高粱是酒神精神的絕好寫照。這種酒神精神一旦被點燃便可爆發出難以估量的力量。
電影《紅高粱》的創作,包含了張藝謀對小說的歷史性的理解,以及作者與導演、過去與現在、文本與影像的“共建”。在電影創作中,張藝謀把小說《紅高粱家族》中莫言對生命的追求作為訴說的源頭,更加渲染了那種熱烈奔放的生存狀態,肯定了無所畏懼的生命態度。張藝謀坦言:“大陸第五代的作品都是從大的文化背景入手,帶著對傳統文化的反思,帶著對電影進行變革的愿望,以人文目標為主要目標,具有一種大的氣勢” [1]
張藝謀走的是由攝影師而至導演的路子。在他初涉影壇時是以攝影師的身份步入的,為引起大家的注意并得到同行們的認可,在拍攝《一個和八個》和《黃土地》時,張藝謀走了一種極端路線,即運用大量的暗色、反傳統的拍攝手段和不對稱的構圖完成了他們對傳統電影的宣戰。正是這種宣戰,讓張藝謀看到了“講故事”的方式、“反傳統”的精神等對電影成功與否的影響。不過,這兩部影片由于一味的追求新異,存在情節過于緩滯與鏡頭呆板的缺陷,使得它們的票房效果并不好。由此可以看出,對于電影生存是最重要的,拍電影應該注重影片的商業效應,這也提醒了張藝謀,讓他在自己以后執導的電影中注意取舍和互補。
由于張藝謀早已認識到商業價值對于電影的重要性,所以在籌拍他執導的第一部電影《紅高粱》時,以大眾化策略迎合觀眾覺得好看的心理。用張藝謀自己的話說就是“好看”觀。
張藝謀已經認識到小說與電影是兩種不同的可供觀賞的藝術形式,“鑒于電影是一次過的觀賞性藝術,我們的《紅高粱》也是只準備讓人看一遍的電影。專門做學問的單說,一般人用不著兩遍三遍地來回琢磨。它沒想負載很深的哲理只希望尋求與普通人最本質的情感溝通。生命的快樂與活力,是人性中最本質的東西,是作為生命主體的任何層次的人都可以感悟到的。” [2]由于電影是由放映機播放的,它不會因為觀眾的思考而停止運行,因此,在欣賞電影之時,如若停留在對內涵的思考上就會錯過對影片視圖的欣賞以及影片敘事的整體把握,因為“眼睛和頭腦要想攜手并進,那是徒勞無益的,它們將被硬生生地拉開。” [3]因此電影欣賞的過程是一個不可回看的過程。而小說則不同,它不僅可以回看,而且允許隨時停下來思考。由此可見,“看電影”和“看小說”是兩種不同的“看”的形式,前者通過肉眼產生視覺形象,后者則通過大腦想象,產生思維形象。視覺形象是瞬間產生而轉瞬即逝的,而思維形象完全不受時間限制,可以隨時衍發。
由于電影《紅高粱》是將小說《紅高粱》和《高粱酒》糅合在一起進行改編的。小說表現的無限可能性必將受到電影表現的限制,于是發生了主題表現的轉移。
莫言的小說《紅高粱家族》采取民間敘事的方式來講述一個抗日故事,但卻與以往的描寫戰爭的小說不同,它以回憶的方式著力描寫了土匪司令余占鰲的民間武裝的抗日義舉,以及發生在高密東北鄉這片神奇土地上的各種野性故事。這部小說采用復調敘事的方式,安排兩條線索交錯進行,主線寫余占鰲帶領的民間武裝伏擊日本汽車隊的起因和過程,其間穿插這一條副線,即“我奶奶”戴鳳蓮與 “我爺爺”余占鰲在抗戰前的愛情故事。小說的主線以羅漢大爺被日本人殘酷的剝皮而死為開端,到余占鰲以匪首身份拉起由土匪與村民組成民間抗日武裝埋伏在膠平公路旁伏擊日軍車隊,并英勇奮戰的壯烈場面,表現了民間一種自發的為生存而戰的暴力欲望,這就弱化了戰爭的政治色彩,還原戰爭為一場自然主義的生存斗爭。余占鰲則是《紅高粱》唯一被塑造的主要英雄,他的英雄氣概和草莽缺點都是剝離了政治評判的牢籠,回歸了性格的真實而還原了民間的本色。而另一線索則在“我奶奶”出嫁的路上開始,余占鰲作為轎夫一路上想與“我奶奶”調情,在遭遇劫匪時的“英雄救美”俘獲了“我奶奶”的芳心,終于在回門的路上完成了高粱地里的野合,于是殺死單家父子,還了“我奶奶”自由身,從此開始了兩人的無限歡愛。這是一條展現民間激情的線索,它包容了暴力與性愛,以狂野不羈的原始生命力為根本,對民間世界給予一種自由的表達和直接的關照,完全不受政治意識形態的限制。為表達這一復雜的主題,借用“紅高粱”、“高粱酒”來完成故事的深厚內涵。
由于電影受時間的限制較嚴,無法在兩個多小時的影像流動中傳遞莫言小說所深蘊復雜、廣大、深厚的主題,充滿矛盾和哲理化思維的主題更無法通過影像來表現。于是,帶著最初的被小說“生命的沖動”和“高粱地里如火如荼的愛情” [4]的震撼,張藝謀對小說的主題進行了“避重就輕”的處理,回避了小說了對傳統文化和人性的“畸”、“真”的批判,只取小說眾多主題中的“生命的騷動”這一點,為《紅高粱》“唱一支生命的贊歌”。在張藝謀的創作談《唱一支生命的贊歌》中談及影片對小說主題的改變處理時說:“我當時不想拿《紅高梁》說特別多的事,不太想把它弄得有各種各樣的社會意識、人類意識。我們哥幾幾個在一起攢:這片子咱們拍簡單點,一個宗旨是把它拍好看了,拍得有意思。還有一個就是咱要傳達出莫言小說中那種感性生命的騷動,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還真活得自在,他們覺得自己就是一個世界,想折騰就折騰,把這點事說圓乎了,把人對生命熱烈地追求說出來,有這點小味道就差不多了。” [5]因此,在電影《紅高梁》中人物復雜性格中“真、善、美”的一面被保留,甚至強調,而其性格中“假、惡、丑”的一面則被刪減。
注釋:
①李爾威《當紅巨星鞏俐張藝謀》,中國電影出版社,1990年版,第106頁。
②羅雪瑩《贊頌生命崇尚創造一一張藝謀談〈紅高粱〉的創作體會》,見《論張藝謀》,中國電影出版社,1994年版,第169頁。
③(美)普魯斯東《從小說到電影》,北京中國電影出版社,1981年版,第28頁。
④羅雪瑩《贊頌生命 崇尚創造一一張藝謀談〈紅高粱〉的創作體會》,見《論張藝謀》,中國電影出版社,1994年版,第158頁。
⑤張藝謀《唱一支生命的贊歌》,《當代電影》,1988年第2期。
作者簡介:
陳麗(1980.2—),女,開封通許人,本科學歷,2003年畢業于信陽師范學院,現工作于河南省平頂山教育學院,講師,主要側重于中國現代文學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