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從1950年7月我調任中國人民解放軍陸軍大學校務部長起,至1979年2月,總政通知我離職休養止的30年中,我一直從事軍事院校工作。在我一生50多年的戎馬生涯中,有30多年是在軍事院校度過的。
參加創辦軍事學院
1950年10月中旬,中央軍委任命我為“中國人民解放軍陸軍大學校務部長”,我于10月22日到南京向劉伯承元帥報到,在劉伯承的領導下,參與了“中國人民解放軍陸軍大學”的籌建工作。當時,我們辦學校沒有經驗,邀請了蘇聯顧問。我到南京后,蘇聯的幾十名顧問也到了南京。劉伯承要我去見蘇聯的首席顧問,并指出,陸軍大學的第一項工作是組織體制問題,首先要確定校名。蘇聯首席顧問說:學校是培養陸、海、空軍合成軍隊指揮員、軍事干部和政治干部的,叫陸軍大學不確切,建議改為“中國人民解放軍軍事學院”。學院在院長、政委的領導下,設3大部:即訓練部、政治部、院務部;先設2個系,即高級速成系,學制一年;基本系,學制兩年半。我把蘇聯首席顧問的建議向劉伯承做了匯報,他說,向黨中央、毛主席報告。經黨中央、毛主席批準后,任命劉伯承為院長兼政委,陳士榘任訓練部長,鐘期光任政治部主任,我任院務部長兼政委,朱有芹、劉君雅為院務部副部長。院務部設部黨委,我為黨委書記。
到1952年春,學院完全接受了蘇聯首席顧問的意見,設直屬4大部:訓練部、科學研究部、政治部和物資保障部。學員系有高級速成、情報、空軍、海軍、裝甲兵、炮兵、政治系,以后又設戰役、戰史、函授、防化學兵等系。我們物資保障部設政治、行政管理、軍需、財務、供給、營房、衛生等處及1個演習團(轄坦克、炮兵、工兵通訊、警衛4個營)。基本上仿效了蘇聯伏龍芝軍事學院的組織體制。
劉伯承院長給我的是六大任務七個字,即“衣、食、住、行、健康、用”。但他又明確了我的工作重點,首先要解決吃飯問題,吃的問題搞好了,就完成了院務工作百分之七十的任務。可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沒有東西是一句空話。因供給制度有限,有必要做生意賺點錢來補貼、改善生活。為此,劉伯承院長寫了一封親筆信,要我去北京總后勤部找黃克誠部長解決。軍委首長很快就批給了100億元人民幣,(舊幣,1萬元折新幣1元),給學校設立聯華公司。部黨委研究決定由朱有芹副部長專門負責公司的事務。于是在東北、天津、上海、廣州等地,從北到南都有軍事學院的聯華公司,名字很響亮,賺了不少錢。這些錢主要是用于補貼改善學員、教員的生活。
在改善生活中,對炊事員的烹調技術,劉伯承院長也有具體的指示。他說:“這不能簡單地看,吃飯問題一天三頓人人有份,南方人吃大米,北方人吃面,江西、湖南人吃辣椒,四川人吃麻辣,山東人吃大蔥,山西人吃酸醋等等。我們的學員是勝利之師,來自全國各地,如吃飯問題能基本上做到大家滿意,這是一門大學問。”遵照劉伯承院長的指示,院務部黨委做了詳細認真研究,并分工劉君雅副部長重點管理伙食問題。在這個問題上,蘇聯的后勤顧問向我提出建議,說學院應該設面包房,菜要講究營養,而不要搞太復雜的口味。但根據劉伯承院長的指示,我們沒有接受蘇聯顧問的意見,我說:“顧問同志的意見好,但在我們中國行不通,請顧問到我們食堂看看嘗嘗,征求學員的意見好嗎?”他同意了我的看法,去食堂看了后,認為我們有一套管理伙食的辦法,表示滿意。
對學院的伙食生活問題,學員普遍反映比較滿意,一些學員見到我說:“部長同志,伙食辦得很好,應該表揚你,感謝你!”我說:“希望你們學習好,當好你們的司務長是我的職責。”當時學院的一些領導提出:“教好、學好、吃好、玩好。”并說教好是訓練部的責任,學好是教員、學員的努力,吃好是院務部的問題,玩好是政治部的事情。可我不同意這個說法,我認為教好、學好是應該的,而吃好、玩好是無底的,需要有一定的物質條件。另外,我還發現有個別學員在大紅樓看越劇時,跑到后臺去喝100塊錢一杯的香茶,這是玩好嗎?這種說法和態度都是不正確的。
我們軍事學院的院址設在原來蔣介石的國防部大院,北極新村、炮標、馬標、鹽務局等均撥歸我們。房子是漂亮,但不宜于教學之用。因此,要立即修改大、小教室,專修室,圖書館等。大禮堂是蔣介石的講演堂,花了不少勁改建,設冷、暖氣,用去80多萬元新人民幣。后來,學員系不斷地增加,到1955年初,建立了12個系,有戰役、高級、基本、情報、政治、海軍、空軍、裝甲、炮兵、戰史、防化和函授等系,出現了房屋緊張問題。為了解決房子問題,劉伯承向時任南京市市長的柯慶施求助,得到了柯市長的大力支持。如戰役系、函授系是最后設立的,并且都是高級干部,柯慶施市長就把寧海路、天目路 、瑯琊路、莫干路等這些過去是國民黨高級軍官的住宅區,全部撥給我們了。
我們在國防二院、馬標、小營等地修建了十幾棟教職員宿舍樓,添建和改建花了不少的人力、物力和財力。今天回想起來,當時要不是劉伯承院長親自出面,是很難解決這些問題的。
教材、教具等項是當務之急。軍委決定除建立演習團外,還抽調了各種類型的坦克及大口徑的火炮作為實物教學之用。但還有印刷廠、教學使用的吉普車沒有解決。于是,劉伯承院長給曾山同志寫了親筆信,請他幫助解決。曾山當時是上海市財經物資委員會主任,是專管財經物資調配的。我拿了劉伯承的親筆信去上海見他。當時上海市長、市委書記是陳毅元帥兼任,曾山請示了陳毅,陳毅非常慷慨地批調了一個完整的印刷廠給學院,包括所有的設備和人員;又批給繳獲來的美國吉普車20輛。曾山問我:“還缺什么?”我說,還希望幫助我們解決一些印刷用的紙張和汽油,他也一一解決了。他們對于學院的教學工作非常關心,特別是對劉伯承院長十分尊敬,我當面代表軍事學院向他們表示了感謝。

1951年秋,在蚌埠市以東的臨淮關組織了一次見學演習。在演習前,劉伯承指示,要我負責解決野外教學的折疊桌、帆布凳、行軍床、望遠鏡和教員、學員裝學習材料的手提包,全院的教員、學員每人一個。解決上述的教學保障用具,經費全由軍委報銷,軍委還配給學院200部望遠鏡作為學院野外教學用。
關于教職學員的物質生活和健康保障問題,我們做到了每月的薪金和夏、冬季服裝按時發到每人的手里,醫生看病是送藥上門,直接到教室、辦公室和宿舍出診,讓教、職、學員都比較滿意。
1954年3月,軍委任命我為軍事學院副教育長兼物資保障部部長。1955年5月,為創建高等軍事學院摸索經驗,中央軍委決定學院成立戰役系。在戰役系學習的52名學員,都是兵團和軍級干部,我是被調入戰役系學習的學員之一。1955年9月授銜時,戰役系的學員均被授予將軍軍銜,其中上將5名,中將23名,少將24名。戰役系學習兩年半,于1957年10月畢業。
關于我的工作分配問題,在快要畢業時,原確定我任成都軍區副司令員,但命令公布時改任蘭州軍區副司令員。正當我準備去蘭州軍區到職時,陳伯鈞副院長從北京奉劉伯承元帥之命給我打來電話說:劉帥向軍委提出還要我到高等軍事學院工作,我表示:個人服從組織,聽從中央軍委決定。于是總政干部回電:不去蘭州了,遵照劉帥指示,參加籌建高等軍事學院的工作。
參加高等軍事學院籌建
高等軍事學院(下文簡稱高院)是從1953年開始籌備的。軍委確定高等軍事學院負責全軍戰役、戰略的訓練內容,即陸、海、空軍正師以上干部選調高等軍事學院培訓;陸軍副師、團、營干部由南京軍區軍事學院培訓;其他海、空、裝、炮等各軍兵種分別創辦軍、兵種專門學院。中央軍委確定高等軍事學院設在北京,地址選在紅山口。學院于1954年開始建筑,1957年秋基本建成,開始接收第一期學員。我從南京軍事學院戰役系畢業后,于1957年11月上旬到職工作。

高院是由南京軍事學院劃分出來的。劉伯承任院長、陳伯鈞任副院長、唐延杰任教育長、解方任副教育長。在南京軍事學院戰役系結業后,其全套機構和所有人員、車輛、教材、教具和生活用具等全部搬到了北京作為高院的基礎。我1961年任高院副院長兼院務部部長,分管高院的行政管理、物資保障工作。
院務部的組織機構設行政、供給、營房、衛生和政治5個處。上述機構的設立較好地保障了教學任務的順利進行,保障了全院人員的身體健康,也更好地貫徹落實中央軍委的各項規章制度,為建設正規化的院校打下良好的基礎。1958年中央軍委任命我為高等軍事學院副教育長,院務部部長兼政治委員,張洪山、李治為院務部副部長。院務部設部黨委,我為部黨委書記、學院黨委常委。
中央軍委確定高院建在紅山口,主要因為是這里西北面靠山,離中央和中央軍委機關較近。如中央首長來院視察,警衛安全有保證。但當時的紅山口光禿禿的,風沙很大,因此必須很好的綠化、改造周邊環境。我到職后,責成營房處做出綠化規劃,并派人到各地去買樹苗。如山東的沖天楊樹苗、東北的朝鮮洋槐樹苗,還在北京周圍的苗圃買了大量的蘋果樹、梨樹、桃樹、葡萄樹苗等,這樣,一方面綠化了環境,美化了大院,另一方面在三五年后還可以吃上自己種的水果。學院動員全院人員每人栽種50棵樹,劃分到各單位管理,“包種保活”,共種各種樹5萬多棵。當時就受到了北京市園林局的表揚。
供給處搞副業,養有奶牛、肥豬、羊群、雞和北京填鴨等。還號召全院的教職員工開荒種地瓜,這在1958至1960年的災荒年間確實解決了部分自給的問題。
為了解決學院人員的供應保障,使教學任務能順利進行,院務部決定建設農場。1959年,在天津附近的漢沽區墾荒600余畝,建成中國人民解放軍高等軍事學院“漢沽農場”。1961年收稻子15萬公斤。到1964年,收割稻子25萬公斤,為學院解決了大問題。但在1964年冬的第十次院校整風中,規定院校主要任務是集中精力搞好教學,不要經營農場。1965年春,軍委決定將農場交給部隊繼續耕種。
辦這個農場費了很大勁,買了兩臺拖拉機,接通了電,挖了水渠,修建了簡易住房和打谷場等等。原來我們計劃墾荒1000畝,每年收割稻子50萬公斤。這樣對學院供應就有保證,能自力更生解決部分糧食,使教學員生活有保證。但是上級規定不辦,我們只好服從。
此外,我們院務部千方百計地設法做好以下工作。一是組織打獵隊去內蒙打黃羊,1958至1960年都組織了打獵隊,每年打黃羊2000余只,每只殺肉12.5至15公斤,即每年2.5萬公斤左右,3年共吃黃羊肉7.5萬公斤;二是派人去東北沈陽地區買黃豆,3年共買黃豆10萬公斤,豆腐坊能天天做豆腐送食堂;三是1959年冬派伍蘭英生產助理員(我妻子)去四川買臘肉0.75萬公斤、廣柑2萬多公斤。俗話說,兵馬未到,糧草先行。由于我們的后勤供應做得較好,所以能使教學任務順利進行。當時有些單位因為生活保障沒有跟上,許多人都得了浮腫病。我們高院沒有發生這種病,生活保障起了重要作用。
1959年新中國十年大慶,各省市和軍隊文工團都要來院演出,但是沒有演出場所。學院動用本身的人力、物力和財力,從1958年秋就開始動工修建露天劇場,于國慶10周年前夕建成。許多省市和軍隊文工團都來我院露天劇場演出過,特別是以我院為主的將軍合唱團在露天劇場排演收到很好的效果。露天劇場能容納4000余人,同志們都稱贊這件事辦得好,為大家解決了文藝活動的場所,全院人員都能受益。
參與建設軍政大學
1969年8月6日,中央軍委決定撤銷高等軍事學院、南京軍事學院和政治學院,合并成立“中國人民解放軍軍政大學”,以總參謀長黃永勝兼校長,調海軍副政委張秀川任政治委員,我任副校長。“軍大”校址設在原高院。組織編制設3部1室,5個大隊,即訓練部、政治部、校務部,一、二、三、四大隊收陸、海、空三軍高中級干部,第五大隊為外訓大隊,招收亞、非、拉美軍隊的高、中級干部。
軍政大學第一期于1970年9月15日開學,1971年1月15日畢業,學習的時間4個月。主要學習內容是毛澤東主席有關著作、十大軍事原則和馬、恩、列、斯的一些理論著作及解放戰爭中的典型戰例。第一期學員中,除陸、海、空軍各部隊的軍、師、團干部外,還有九大代表21名,戰斗英雄、模范干部30名,先進單位的代表45名,各大軍區、軍兵種的學習積極分子代表71名。當時,總部、軍兵種、各大軍區對軍政大學的辦學質量的評價很高,說“軍大是抗大式的軍大,城市能辦,鄉村能辦,平時能辦,戰時能辦”,學員畢業后回隊對部隊建設起了骨干作用。
軍隊院校工作,在國防建設中歷來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今天,院校工作在我軍的革命化、現代化、正規化建設中,其作用愈加地突出。為我軍不斷培養適應改革開放的新形勢,具有高超的軍事指揮才能和優良的政治素質的各級軍、政主官,特別是高級軍政主官是院校責無旁貸的任務。寫下這篇院校工作的回憶,希望此文對今天我軍院校行政管理教學保障工作提供一些可以借鑒的史料。
(本文系劉忠將軍生前遺作,由其女兒劉蒨提供,編者略作修改,題目為編者所改動)
(責任編輯:胡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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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忠(1906年-2002年),福建省上杭縣才溪鄉才溪村人。1929年參加中國工農紅軍,同年加入中國共產黨,參加了中央蘇區歷次反“圍剿”作戰和兩萬五千里長征。在抗日戰爭和解放戰爭時期,他擔任過中國人民抗日軍政大學第三大隊大隊長、第六分校校長、晉豫聯防軍司令員兼八路軍一二九師三八六旅副政委、太岳軍區第二軍分區司令員、晉冀魯豫軍區三八六旅旅長、晉冀魯豫軍區第四縱隊十旅旅長、太岳軍區司令員、華北軍區第十五縱隊司令員、第十八兵團六十二軍軍長等職。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任西康軍區司令員,川西軍區司令員,中國人民解放軍軍事學院院務部部長、物質保障部部長、副教育長、副院長,中國人民解放軍軍政大學副校長。1955年被授予中將軍銜。2002年8月7日因病在北京逝世,享年98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