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延明
( 中共山東省委 黨史研究室,山東 濟南,250001 )
沂蒙文化生成與演進的歷史分期摭探*
韓延明
( 中共山東省委 黨史研究室,山東 濟南,250001 )
沂蒙文化源遠流長,博大精深??v觀其生成與演進的漫長的歷史發展過程,史前是沂蒙文化孕育成長與獨立發展的原生時期;西周至春秋戰國是沂蒙文化走出沂沭河流域,與中原文化交匯互漸的拓展時期;秦漢是沂蒙文化融入中華民族大文化后蓬勃發展的激揚時期;魏晉南北朝是沂蒙文化在中國江南異彩紛呈的輝煌時期;隋唐宋金元是沂蒙文化發展平緩、單薄、弱化的低落時期;明清是沂蒙文化顯現發展旺勢的復興時期;近現代是沂蒙文化輸入先進思想和革命文化的煥然時期;當代是沂蒙文化特別是沂蒙紅色文化豐富與弘揚的升華時期。
沂蒙文化;生成與演進;歷史分期;啟迪
國際數字對象唯一標識符(DOI):10.16456/j.cnki.1001-5973.2015.01.006
中國是一個物華天寶、人杰地靈的多民族融合的泱泱大國,在滄桑巨變中譜寫了一部世界各國無與倫比的綿延不絕的文化與文明發展史。中國傳統文化,乃是屢經歷代變遷而仍然保持著某種同一性的文化元素,是在現實中活動著的歷史,是在革故鼎新、消化吐納的流程中代代累積、前后相因的文化脈絡。它始終活在國人心中,并以不同的方式在不同的程度上影響著不同層次的人們的思想和行為。而歷久不衰的中國優秀傳統文化,又是由各具特色的區域文化在長期的歷史發展中經過相互滲透、交流、融合而形成的。清代史學家章學誠曾說過:“國史取裁于方志?!币虼?,“揚國學以鑄文心,慕先賢以承文脈”,必須與深入研究國內各區域文化緊密結合起來,通過微觀性探索促進宏觀性研究,進而在披沙揀金、去偽存真中繼承珍貴的文化遺產。沂蒙文化始終堅持與時俱進、融合兼綜,是一種具有頑強生命力、時代創新力和深遠影響力的區域文化形態,是一條穿越數千年時空的絢麗多彩的文化長廊。以史為鑒,可知興替。本文擬對沂蒙文化生成與演進的歷史分期,作一提綱式的粗淺探討。
“沂蒙文化”是指以縱穿南北的沂沭河流域和橫貫東西的蒙山山系及其輻射地帶為依托而形成的一種源遠流長且與時俱進的區域文化。它萌芽于遠古時期,承傳于東夷文化,發展于商周以迄于今,具有明顯的原生性、交融性、連續性特征。然而,作為一個區域性文化概念,它是在20世紀80年代才明確提出來的。專家認為:自春秋戰國至今,在山東省境內客觀地存在著三大既相互融合又各具特色的地域性文化體系,即北部的齊文化、西部的魯文化和南部的沂蒙文化(東夷文化)。但也有學者對“沂蒙文化”這一概念的提出表示異議,認為把沂蒙文化作為一種區域文化概念獨立提出是不恰當的,沂蒙地區是齊魯的一部分,山東只有齊魯文化而沒有其他文化;也有學者認為,沂蒙作為地域概念出現較晚,不應用它來命名一種區域文化。
研究表明,“歷史如同一張由偶然性與必然性經緯交織而成的網,變幻莫測的歷史事件和千姿百態的歷史人物都懸掛在這張網上”*王學典主編:《史學引論》,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8年,第50頁。。文化歷史亦復如此。在漫長的社會發展歷程中,由于人們居住的區域特點不同、生活環境不同、文化背景和行為習慣不同,因之所形成的地域文化也迥然各異。對此,漢代史學家司馬遷在《史記·貨殖列傳》中十分細膩地寫道:關中豐鎬地區“文王作豐,武王治鎬,故其民猶有先王之遺風,好稼穡,殖五谷。地重,重為邪”;咸陽地區因“地小人眾,故其民益玩巧而事末也”;燕趙之地由于“地踔遠,人民希,數被寇”,因而“民雕捍少慮”;齊地“其俗寬緩闊達,而足智,好議論,地重,難動搖,怯于眾斗,勇于持刺,故多劫人者,大國之風也”;鄒、魯之地“猶有周公遺風,俗好儒,備于禮”,且“地小人眾,儉嗇,畏罪遠邪”;西楚之地民“其俗剽輕,易發怒,地薄,寡于積聚”;南楚之民則“好辭”、“巧說少信”等。*司馬遷:《史記》卷一二九,北京:中華書局,2014年,第3958-3965頁。太史公司馬遷這些通過實地考察所進行的透徹描述,深刻揭示了不同區域的人們因生活環境不同所形成的習慣、品質、氣度、性格等方面的差異,從而使區域文化各具特色。如河北的燕趙文化、河南的中州文化、山東的齊魯文化、山西的三晉文化、陜西的三秦文化、四川的巴蜀文化、甘肅的甘隴文化、兩湖的荊楚文化、兩廣的嶺南文化、江浙的吳越文化、西藏的青藏文化、內蒙古的草原文化等。這些區域文化爭奇斗艷、異彩紛呈,為中華民族大文化的形成、豐富和發展做出了各自獨特的重要貢獻。
人類文化發展史表明,在一些年代久、影響大的地域文化中,有時也會包含著幾個各具特色的區域文化。在山東,沂蒙文化就是一種與齊文化、魯文化淵源極深而又特色鮮明、獨樹一幟的區域文化。究其起源而言,沂蒙文化與齊文化和魯文化三者聯袂鼎足,共同構成了齊魯文化的主干,但它們彼此之間的分野一直是頗為清晰的。其差別在于:齊文化和魯文化是以公元前11世紀西周初年周武王分封的齊國和魯國作為其文化源頭,而沂蒙文化則起源于遠古時期孕育與生成的東夷文化。就此而言,將源遠流長且與時俱進的沂蒙文化作為一種相對獨立的獨特的區域文化進行探析,是十分必要的。
作為地理概念,“沂”、“蒙”二字最早見于《尚書·禹貢》:“淮、沂其乂,蒙、羽其藝”,意指先人早在夏朝時代就已經認識到:淮河、沂河如果治理好了,蒙山、羽山這一廣大地區就可以種植莊稼了。這一記載表明,巍巍蒙山腳下,滔滔沂河岸邊,早在遠古時期就已經是承載祖先生活、孕育古老文化的較為發達的區域了。蒙山、沂水不僅是一個悠遠的地理概念,而且也是這一區域的顯著表征。在歷史上,蒙山很早就是一座文化宗教名山。西周時,成王封顓臾于蒙山之陽,主祀蒙山。《論語·季氏》曾記載:“季氏將伐顓臾?!比接小⒓韭芬娪诳鬃釉唬骸凹臼蠈⒎ヮ咊??!笨鬃釉唬骸扒螅瑹o乃爾是過輿與?夫顓臾,昔者先王以為東蒙主,且在邦城之中矣,是社稷之臣也。何以伐為?”
蒙山,“立如砥柱、峭如铦鋒,隱如伏虎、突如驚龍”;云氣繚繞、彩虹長生,松濤水聲、山鳥和鳴。春秋戰國時代,蒙山留下了孔子、莊子、老萊子、鬼谷子等圣賢祖師的游覽足跡?!捌渖絼t祖脈蒙頂蜿蜒自西北而來?!薄对姟め亠L·東山》中所指的“東山”就是“蒙山”?!睹献印けM心上》也曾記載“孔子登東山而小魯”。所以,蒙山前有“子宿村”,村中原有“子宿碑”,而且留下了“大通巖”、“小魯處”、“圣憩石”等遺跡,至今猶存。正如《詩經·東山》所言:“我徂東山,慆慆不歸。我來自東,零雨其濛。”李白、杜甫結伴同游蒙山,杜甫寫下了“余亦東蒙客,憐君如弟兄。醉眠秋共被,攜手日同行”和“秋來相顧尚飄蓬,未就丹砂愧葛洪”的名詩;北宋文學家蘇軾登蒙山時留下了“不驚渤海桑田變,來看龜蒙漏澤春”的名句;明代沂蒙籍文學家公鼐除作了《東蒙山賦》外,還多次寫詩詠贊蒙山,如《望東蒙吟有寄》云:“蒙山秀出東海邊,海上白云相與聯。晝倚青峰望五岳,夜凌絕磴攀青天。”清朝皇帝康熙和乾隆曾分別于康熙二十三年(1684)、二十八年(1689)、三十七年(1698)、四十二年(1703)和乾隆十六年(1751)、二十二年(1757)、二十六年(1761)至二十七年(1762)初、三十年(1765)、四十五年(1780)、四十九年(1784)到沂蒙地區巡視,并多次駐蹕蒙山祭天,賦詩盛贊蒙山之雄奇。*于聯凱、韓延明:《沂蒙教育史》(古代卷),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07年,第218頁。康熙在《蒙陰曉雪》中寫道:“一片寒云向曉封,雪花應侯慰三農。馬蹄碎踏瓊瑤路,隔斷蒙山頂上峰。”乾隆在《過蒙山》中寫道:“乃在蒙羽陽,顓臾考古封,回首望云巖,崔巍扶郁蔥。”
同所有的人類祖先一樣,沂蒙先民也是逐水而居?!豆茏印に亍菲J為:“水者,地之血氣,如筋脈之通流者也?!币饧慈f物的存在和生長依賴于土地,而水就像土地的血脈一樣最終決定著萬物的命運。水是“萬物之本原”,常言道:一方水土養一方人。世世代代的沂蒙人也是靠著沂沭河水的滋養而生存與發展起來。沂水,源自蒙陰西北艾山?!端涀ⅰ吩疲骸耙仕鎏┥娇どw縣艾山是也?!庇帧昂厦申幹T水,紆曲數百里,始達于沂”?!八畡t沂流如虹,潘繞城下”,對沂蒙人既有灌溉之利,又有飲育之恩。就此而言,從山水文化角度,把沂蒙人民在生活中所崇拜、依托的蒙山、沂河作為本地區域文化的標志,我們認為是合理的。正是從這個意義上,我們把數千年來創榛辟莽、長久生活于沂蒙地區的人們所積淀、形成、發展的文化,通稱為“沂蒙文化”。
考古發現,至少在180萬年以前,在中華大地上就已經有了人類的足跡,其時正是地質史上的更新世早期龍川冰期以后的一個時期。從考古學上講,山東史前文化謂之“海岱文化”。而海岱文化是由汶泗流域、沂沭河流域、濰淄流域諸文化交匯融合而成的,且這些史前文化的各個階段也是一脈相承、自成體系的。沂沭河流域的史前文化,歷經劉林型、花廳型、陵陽河型,最后發展為兩城鎮類型的龍山文化。應該說,在公元前2600年前后,沂蒙地區作為海岱文化的發達地區之一,就已經率先進入了“古文明時代”。
跨進文明時代之后,經過周初分封,齊與魯作為山東境內大國,自有文脈、各具千秋,故有齊文化、魯文化之稱。而沂蒙這片神奇的土地上則先后建立了若干個東夷族古國,如顓臾、莒、郯、鄒、鄅、鄫 、剸、費、陽、向、根牟等。這些方國至春秋戰國時代則或屬于齊,或屬于魯,或屬于楚。由于這一地域古代方國林立,因而不宜以其中的某一方國來命名這一區域的文化。莒國雖在春秋時代一度活躍過,但其范圍較小,因而也不宜以“莒文化”來指代這一區域的文化。筆者認為,應該取《尚書·禹貢》“淮、沂其乂,蒙、羽其藝”之意,謂之“沂蒙文化”。當然,這不僅僅是蒙山沂水地域空間的契合,也是人類原始文明東夷文化傳承的結晶。
沂蒙文化的區域,以今天的行政區劃來看,包括今臨沂市、日照市全境及沂源、臨朐、新泰、諸城、嶧城、贛榆、東海、新沂、邳縣等縣區,即魯東南地區和江蘇部分地區,史稱“齊魯鎖鑰”,是南北地域文化互漸、交融的結合部。
沂蒙文化,淵源有自,綿延不絕。從總體上看,它是一個譜系完整、內容豐富、特色突出、地域性強的區域文化類型。其基本特征是原生性、交融性、連續性、先進性和相對獨立性。它的斷限,是上自遠古,下至當代,可以說為中華民族文化和人類文明光前裕后的繁榮發展做出了強干固本、繼往開來的重大貢獻。它不僅源遠流長,而且與時俱進,特別是當代沂蒙精神的注入和弘揚,使沂蒙文化更加熠熠生輝。
沂蒙大地,“圣氣靈人”。宗圣曾子、后圣荀子、篤圣閔子騫、智圣諸葛亮、孝圣王祥、書圣王羲之、算圣劉洪等均誕生或活動于沂蒙地區,因而也使沂蒙文化璀璨奪目、彪炳史冊。司馬遷在《史記·孔子世家》(《史記》卷四十七)中寫道:“孔子以《詩》、《書》、禮、樂教,弟子蓋三千焉,身通六藝者七十有二人?!倍@72人中有13人是沂蒙人。
《大學》曰:“物有本末,事有終始,知所先后,則近道矣?!睔v久彌新的沂蒙文化,發源于距今約四五十萬年的沂源猿人所創造的舊石器文化,在中華民族繼往開來的歷史長河中經歷了一個十分漫長且綿延不絕的生成、演進、發展和拓展過程。就沂蒙文化的歷史分期而言,學界目前尚無定論。對此,筆者較為贊同將其大致劃分為如下八個不同的歷史時期:史前時期;西周至春秋戰國時期;秦漢時期;魏晉南北朝時期;隋唐宋金元時期;明清時期;近現代時期;當代時期。
(一)史前時期:沂蒙文化孕育成長與獨立發展的原生時期
“史前”一詞源于西方史學家,馬克思、恩格斯亦作沿用。它主要是指人類有文字之前的原始社會發展時期??脊艑W上的中國史前社會,一般是指從古人類開始,到發現甲骨文的殷墟年代,即盤庚遷殷之前的歷史時期。就沂蒙地區而言,史前時期特指沂源猿人出現至商朝建立之前這段歷史時期。1981年9月18日,沂源縣文物普查人員在該縣土門鎮九會村東北的騎子鞍山東南麓,發現了猿人頭蓋骨化石一塊。后來在北京大學、山東大學等專家組織挖掘下,又相繼發現了一塊猿人頭骨、二塊眉嵴骨、六枚牙齒和部分肢骨等。眉嵴的粗壯程度和牙齒的形態與“北京猿人”相近,處于直立人階段。經鑒定,系舊石器時代的猿人遺骸,后被命名為“沂源猿人”,又名“沂源人”,地質年代屬于新生代更新世中期。這一考古重大發現,填補了中國猿人地理分布上的空白,將山東地區的人類歷史上推了幾十萬年。在史前和夏商時期,山東一直是東夷部落的居地和東夷方國活動的中心區域。太皞(太昊)伏羲氏是傳說中東夷族的祖先,少皞(少昊)金天氏是郯國的始祖。太皞、少皞時代是東夷文化發展的興盛和成熟時期。進入文明時代之后,這里成為周文化與東夷文化的交流互補之地,至春秋戰國時期又成為齊文化、魯文化、楚文化與沂蒙文化的交匯融合之所。
在久遠且漫長的“史前”時代,生活繁衍于蒙山一帶和沂沭河流域的沂蒙先民辛勤勞作、艱苦創業,為后世留下了不少寶貴遺址,現已初步查明的分布于舊石器時代、細石器時代和新石器時代的遺址已達1000余處。在山東省境內發現的、距今約四五十萬年的舊石器時代早期的文化遺址主要有:沂源縣的沂源猿人遺址,沂水縣的南洼洞遺址、西水旺遺址,沂源縣的上崖洞遺址、日照市的秦家官莊遺址。“舊石器時代晚期遺址在沂蒙地區也多有發現,如沂源縣的千人洞、沂水縣的湖埠西、莒南縣的煙墩嶺和九頂蓮花山、郯城的黑龍潭和望海樓以及日照的沿海地帶。這些遺址大約距今二三萬年。與舊石器時代晚期遺址緊密相連的是廣泛分布的細石器時代遺址。細石器時代遺址1982年首次在沂沭河流域發現,它的發現填補了我國細石器遺址地理分布上的空白?!?許如貞:《沂蒙文化的階段劃分與不同階段的文化特征》,《臨沂師范學院學報》2003年第4期。1982年之后,又相繼在淺山丘陵地帶和沂沭河兩岸的沂水、莒南、蘭山、羅莊、河東、郯城、日照等縣區市發現細石器遺址近百處,如臨沂鳳凰嶺遺址、沂水宅科遺址、郯城黑龍潭遺址等。而沂南葛溝遺址、臨沭北溝頭遺址、蒼山東高堯遺址、河東區大范莊遺址、羅莊區湖臺遺址,以及日照市的東海峪遺址、兩城鎮遺址和堯王城遺址等,都是新石器時代最能體現沂蒙文化早期發展水平的珍貴的歷史文化遺存。
在史學界,通常把生活于新石器時代的沂蒙先民稱之為“東夷人”?!抖Y記·王制》篇載:“東曰夷,西曰戎,南曰蠻,北曰狄?!薄墩f文解字》謂:“夷,東方之人,從大從弓”,崇拜鳳鳥、太陽和山岳。段注云:“惟東夷從大。大,人也。夷俗仁,仁者壽,有君子不死之國?!睔v史上有“九夷”之說?!逗鬂h書·東夷列傳》中記載:“夷有九種,曰畎夷、于夷、方夷、黃夷、白夷、赤夷、玄夷、風夷、陽夷。故孔子欲居九夷也?!?范曄:《后漢書》卷八五,北京:中華書局1965年版,第2807頁。這都屬于“夷”或“東夷”的不同支系。在東夷族的發展歷史上,最為著名的部落首領有太昊、蚩尤、少昊、大舜等?!睹献印るx婁下》載:“舜生于諸馮,遷于負夏,卒于鳴條,東夷之人也。”東夷人所創造、傳承的東夷文化,以其特有的連續性、包容性和先進性,有力地推動了社會文明的進步和發展,特別是從距今8300年前的后李文化起,歷經北辛文化、大汶口文化、龍山文化、岳石文化等不同的歷史發展時期,使之不斷壯大和成熟。先人們創造的這些古老文化和文明,不僅使沂蒙地區成了中國史前人類文化發展較快較先進的區域,而且也廣泛而深刻地影響了其周邊地區。夏商時代,已屬于有文字可考、有學校存在的奴隸制社會。以東夷文化為主體的沂蒙文化,與夏商文化發生了一定的聯系和多層面的交流,它們彼此影響、相得益彰,共同推動了早期華夏民族文化的發展和進步,跨進了文明時代的門檻。
由許多記載這一歷史時期沂蒙文化傳播狀況和發展水平的文獻可以窺見,與當時同期的中國其它區域相比,沂蒙史前文化自舊石器文化晚期開始,綿延不絕,流風遠播,具有連續發展沒有間斷的顯著特點,由此使沂蒙史前文化積淀了深厚的文化底蘊,包含了豐富的時代內涵,體現了沂蒙地區作為中華文明主要發祥地之一的重大歷史貢獻。
(二)西周至春秋戰國時期:沂蒙文化走出沂沭河流域、與中原文化交匯互漸的拓展時期
這一時期,沂蒙地區處于列國分治和歸屬不定的狀態?!拔髦芙?,其統治區域日漸東擴,尤其是周公東征后齊魯兩國建立,沂蒙文化結束了數萬年獨立發展的歷程,以較高的發展成就影響著齊魯兩國。當時沂蒙地區有許多方國,如莒、郯、鄫、向等。這些國家多為東夷土著,早在夏商時期便已形成,其歷史悠久,文化發展相對獨立,具有深厚的文化底蘊。從考古發現看,至少在商代,沂蒙地區的文化依然保持著自己的某些特色?!?許如貞:《沂蒙文化的階段劃分與不同階段的文化特征》,《臨沂師范學院學報》2003年第4期。西周時期,周文王勤于政事、善施仁德的“內圣外王”形象及其“拘而演”之《周易》,周武王禮賢下士、除暴安良、“替天行道”的思想和實踐,特別是被孟子譽為“古圣人”的周公敬天保民、明德慎罰的思想及其所制定的禮樂典章制度,對沂蒙地區影響甚大,有力地推動了東夷文化與周族文化的交匯互漸。
春秋戰國時代,伴隨著齊、魯、楚、莒、郯等國疆域的不斷變化,各種地域文化與沂蒙文化產生了不可避免的碰撞、交流與結合,主要表現為東夷文化與中原文化的相互滲透與交匯,但這種交匯不是一種“同”的關系,而是一種“和”的結合,對中原文化產生了巨大影響。不管是齊文化的“因其俗,簡其禮”、“尊賢上功”,抑或是魯文化的“變其俗,革其禮”、“親親上恩”,還是楚文化中“篳路藍縷以啟山林”的苦志雄強精神,不僅沒有排斥或消解東夷文化的基本元素,而且還吸納、融入了以東夷文化作為表現形態的早期沂蒙文化的仁風仁俗、君子品格、平和氣度和寬宏大度等。交匯后的沂蒙文化,多善向學,惜情重義,崇尚儉樸,禮儀繁豐,既彰顯了東夷文化的深厚文化底蘊,又融入了功利型齊文化和道德型魯文化的優秀特質,更加豐滿,也更加獨具特色。
有學者認為,齊魯文化發軔于東夷文化。齊國的建立者呂尚,又稱“姜太公”,既是齊文化的開創者,也是沂蒙文化的早期代表人物。他本系“東海上人”,原系東夷人,他的“因其俗”,便是繼承與汲取了東夷文化的優良風尚?!秶Z·鄭語》曰:“姜,伯夷之后也?!薄妒酚洝た鬃邮兰摇份d:春秋時期齊國公室有所謂“四房之樂”,魯人則貶稱之為“夷狄之樂”?!稘h書·地理志》載:“東夷天性柔順?!边@主要是指東夷人的那種仁德和君子風范??鬃訉|夷文化深為贊賞,曾有“天子失官,學在四夷”之說(《左傳》“昭公十七年”),亦有“欲居九夷”之念(《論語·子罕》)。他在東夷“俗仁”和“君子”說的基礎上引“仁”入“禮”,由此創立了以“仁”為核心的儒家思想體系。孔子除到沂蒙地區的蒙山游學外,還至郯“問官”,“見于郯子而學之”。韓愈《師說》中即有“圣人無常師,孔子師郯子”一語。這充分說明了當時魯文化與東夷文化的相容與互漸??鬃舆€攀上郯東部的馬陵山登高望海(后因此一度改為“孔望山”),并到今沂水縣講學,留有“孔子曝書臺”等遺跡??组T弟子中有許多曾到沂蒙地區從政或講學,其中子夏曾任莒父(今莒縣境內)宰,子游任武城(今平邑縣境內)宰,高柴任費(今費縣)宰?!懊鲜现濉钡膭撌既嗣献右苍揭拭傻貐^游歷講學?!端嚭V閴m》載:“孟子游于莒,有曾子講堂焉。孟子登堂彈琴而歌,二三子和之?!避旄咐显唬骸熬靡硬宦劥搜砸玻ト酥揭??!边@充分說明,春秋晚期儒家文化與東夷文化也是相互尊重、相互滲透、相互借鑒的。
春秋戰國時代,官學衰微,私學勃興,百家爭鳴,流派紛呈,與中原文化交匯互漸后的沂蒙文化很快顯示出了其強勁的發展勢頭,沂蒙地區也一躍而成為文化比較發達的區域。這主要體現在對后世影響深遠的碩學鴻儒在沂蒙大地大批涌現:仲由、曾點、曾參、澹臺滅明、原憲、高柴、閔子騫和旅居蘭陵的荀子等。其中,“上承孔子、下啟思孟”的曾參和“品德高尚、篤行孝道”的閔子騫尤為突出,為儒家忠孝思想在沂蒙地區的傳播和弘揚做出了重要貢獻,使儒學文化在早期沂蒙文化中逐漸滲透和深入。特別是“孫氏之儒”的開創者荀子(名況,字卿,又稱孫卿),自楚考烈王八年(前255年)春申君以其為蘭陵令之后,在沂蒙地區的蘭陵縣出仕、講學、授徒、著述長達30余年,兩任蘭陵令15年,并終老其地,“因葬蘭陵”,對沂蒙文化的影響至深且巨。他曾“游學于齊”,“三為祭酒”,“最為老師”,是先秦諸子中最后的一位鴻儒,也是百家爭鳴的總結性大師。李斯、韓非是荀子在稷下學宮培養的學生。西漢劉向校訂《荀子》時曾說:“惟孟軻、孫卿能尊仲尼,蘭陵多善為學,蓋以孫卿也。長老至今稱之曰:蘭陵人喜字為卿,蓋以法孫卿也”。譚嗣同1896年在其《仁學》一書中寫道:“二千年來之政,秦政也;二千年來之學,荀學也?!?/p>
由上可見,我們對西周至戰國這一時期的沂蒙文化進行研究,應該著力于以東夷文化為主體的早期沂蒙文化由獨立體系走向與中原文化交匯互漸的歷史發展過程,應該深入探討沂蒙文化在與中原文化交匯結合背景下自身的適應、改造、借鑒和拓展。特別是在戰國時期,“沂蒙地區地處齊國南緣,西鄰魯國,南與楚國緊連,成為齊、魯、楚三種文化的交匯地。齊文化的開放進取、魯文化的重禮敦厚、楚文化的豪放典麗和奮斗精神,以及兵家文化的果斷雄武,深深地影響著沂蒙地區,使沂蒙文化自此形成了突出的交融性特征。這種文化特征一直延續至今?!?許如貞:《沂蒙文化的階段劃分與不同階段的文化特征》,《臨沂師范學院學報》2003年第4期。
(三)秦漢時期:沂蒙文化融入中華民族大文化后蓬勃發展的激揚時期
公元前221年,秦滅六國而一統天下,而秦朝創建者嬴政正是東夷領袖伯益的后裔。伴隨著大秦帝國的建立,以及“廢分封制、行郡縣制、實施中央集權制”和“書同文、車同軌、行同倫、統一貨幣與度量衡”等政策的強力推行,沂蒙地區被納入中國統一的強權管理之下。當時,初分全國為36郡,后又增至46郡,沂蒙地區分屬于瑯琊郡和郯郡。東漢光武帝劉秀封子劉京為瑯琊王后,又改為瑯琊國。所以,秦漢時期的沂蒙文化在歷史上也被稱為“瑯琊文化”。
秦始皇采納李斯建議于公元前213年和公元前212年“焚書坑儒”之后,實施“禁私學”和“以吏為師”的文化政策,致使儒學發展嚴重受挫,法家思想占據上風,因而歷來有“秦世不文”之說。秦亡漢興,高祖劉邦雖承秦制,但未承其文化專制政策。西漢初年,統治者崇尚“黃老思想”,后歷經文帝、景帝,出于治國理政之需要,開始重視儒學,特別是漢武帝采納了董仲舒“罷黜百家,獨尊儒術”的建議后,崇孔尊儒,使儒學發展迅速,備受推崇。因為漢代的儒學是以考證、注釋和傳播《詩》、《書》、《禮》、《易》、《春秋》等先秦儒家經書為主,所以也稱為“經學”。漢武帝曾“興太學”、“置五經博士”。至東漢后期,太學生發展到3萬余人。
兩漢時期,文風大盛,沂蒙地區的官方經學和民間經學均有較大發展,且形成了較為龐大的民間經學教育網絡。嗣后,經過長期的文化交流和發展,沂蒙文化最終全面融入多元一體的中華民族文化之中,匯成了以“龍”(中原文化)、“鳳”(東夷文化)為圖騰崇拜徽識的中華民族大一統文化譜系。“龍鳳呈祥”,既揭示了我國文化交匯融合的歷史趨勢,又顯示著東夷文化在構筑中華民族傳統文化中的獨特作用。聞一多曾說過:龍鳳崇拜是“我們民族發祥和文化肇端的象征”*《聞一多全集》,上海:開明書店,1949年,第69 頁。。兩漢時期,沂蒙地區依然是全國農耕文化最發達的地區之一,一些考古發現對此已有佐證。在今臨沂市各縣區,均有漢代墓葬群發現,面積大,文物多,設計合理,形制復雜。其中最為著名的有蘭山區銀雀山竹簡墓、金雀山帛畫墓、沂南縣北寨漢畫像石墓、蒼山縣寶鼓墩西漢墓、蒼山縣城前漢畫像石墓、臨沭西南嶺兩漢畫像石墓、羅莊區吳白莊漢畫像石墓等。從上述墓葬的規模和規格不難看出,當時沂蒙地區社會的經濟、文化、工藝已經發展到較高的程度和水平。
兩漢時期,由于為官、避亂、天災、投親等各種原因,一些外地家族相繼遷入沂蒙地區并逐步發展壯大,成為主要以儒學傳家、發家并因之世代官宦的沂蒙世家大族,濟濟多士,對沂蒙文化的闡揚、豐富和發展做出了重大貢獻。如西漢時期由皋虞(今山東即墨市)遷入臨沂都鄉(今臨沂市蘭山區)的博士、諫大夫王吉,后發展成為“爵位蟬聯、文才相繼”的瑯琊王氏家族。其后世著名人物(至西晉)主要有:王駿、王崇、王仁、王融、王祥、王覽、王雄、王戎、王衍、王導、王敦等;由瑯琊諸縣(今山東諸城市)遷入陽都(今臨沂市沂南縣)的諸葛珪,后發展成為“一門三方為冠蓋,天下榮之”的陽都諸葛氏家族。其后世著名人物(至西晉)主要有:諸葛豐、諸葛均、諸葛瑾、諸葛亮、諸葛誕、諸葛恪、諸葛融、諸葛瞻、諸葛尚、諸葛京、諸葛恢等;由蕭(今安徽蕭縣)遷入蘭陵郡承縣(今臨沂市蘭陵縣)的蕭何之孫蕭彪,時任諫議大夫,后發展成為建立了南齊、梁二朝(蕭道成、蕭衍)的蘭陵蕭氏家族。其后世著名人物(至西晉)主要有:蕭望之、蕭紹等;三國魏時期由曲阜城遷入臨沂城的徐州刺史顏盛,其始祖為孔子弟子、復圣顏回,后發展成為瑯琊顏氏家族。其后世著名人物(至西晉)主要有:顏欽、顏默、顏含、顏髦等。此外,沂蒙原有的世家大族還有:以徐羨之為宗的東海徐氏,以匡衡為宗的東??锸?,以王朗為宗的東海王氏,以羊續為宗的泰山南城羊氏等。這些遷入家族和世居家族的文化碰撞與交流,有力地促進了沂蒙地域文化與外地文化的互漸與融合,在儒學、道學、文學、書法、繪畫等方面成就斐然,對沂蒙文化的發展、弘揚與提升,均做出了巨大貢獻。
兩漢時期,沂蒙地區成為山東經學的重鎮,經學文化成為沂蒙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當時,沂蒙地域習經人數之多、氣氛之濃、范圍之廣、歷時之久、影響之大,在全國名列前茅。經學的發達,使一批沂蒙著名經學家應運而生。西漢時有(僅以蘭陵人為例):獨尊儒術的首倡者之一王臧,精通《詩經》,經學博士,郡一級長官,他的同鄉繆生也以善治《詩經》而聞名;孟卿、孟喜父子,孟卿在治《禮》和《春秋》方面最為著名,孟喜在《易》學研究方面有獨到建樹,被時人稱為“孟氏易學”,與京房的“京氏易學”共為西漢易學兩大流派;孟卿弟子疏廣,精研《春秋》,在家中收徒講學,遠近聞名,后被朝廷征為博士,宣帝時任太子少傅,后又任太子太傅。唐代詩人李白曾贊曰:“達士遺天地,東門有二疏?!?童一秋:《中國十大文豪:李白》,長春:吉林文史出版社,2012年,第205頁?!岸琛奔词鑿V及其侄疏受(太子少傅)。東漢時期有:王良(今蘭陵縣人),少好學,通《尚書》,“以禮進士,朝廷敬之”,后任大司徒司直,以清廉節儉著稱;伏湛(今沂水縣人)對經學研究深透,并教授弟子廣泛傳播,被稱為“經明行修,通達國政”。其弟伏黯通曉《齊詩》,作《解說》九篇;衛紅(今郯城縣人),通《毛詩》、《古文尚書》等,作《毛詩序》和《訓旨》,著有《漢舊儀》等;諸葛瑾“少游京師”,善治《毛詩》、《尚書》和《左氏春秋》。他們均對沂蒙地區儒學的傳播與光大做出了突出貢獻。除經學家外,東漢末年的著名天文學家和歷算學家劉洪也是沂蒙人(今蒙陰縣),他“密于用算”,精通《九章算術》,與人合著《漢記·律歷志》,撰寫了《七曜術》,研創了《乾象歷》,“善算,當世無偶”,并發明、改進和推廣了“珠算”,流傳千年,貢獻巨大,被后世尊為“算圣”。*孟憲海、汲廣運:《臨沂文化通覽》,濟南:山東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113-115頁。《后漢書·律歷志》劉昭注引《博物志》曾寫道:“洪篤信好學,關乎六藝髃書意,以為天文數術,探賾索隱,鉤深致遠,遂專心銳思?!薄吨尽分械摹昂椤奔磩⒑?。
兩漢時期,沂蒙經學的發達造就了沂蒙地區一批名門望族和累世公卿,使沂蒙地區成為名賢層出、群星璀璨的文化高地。沂蒙籍人士出仕者甚多,他們或在朝廷為官,或在地方任職。這方面見于記載的著名人物有:諸葛豐、疏廣、疏受、蕭望之、蕭咸、蕭由、匡衡、匡咸、孟卿、孟喜、后蒼、于定國、薛宣、王良、伏湛、童恢、童翊、劉虞、承宮、衛宏等人。*孟憲海、汲廣運:《臨沂文化通覽》,濟南:山東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109頁。據統計,在漢昭帝、漢宣帝至西漢末年這段時間里,僅位列三公的沂蒙名士就有蕭望之(御史大夫)、于定國(丞相)、貢禹(御史大夫)、匡衡(丞相)、于永(御史大夫)、薛宣(丞相)、王駿(御史大夫)、王崇(御史大夫)、馬宮(大司徒)等人,故《漢書·地理志》評曰:“漢興以來,魯、東海多至卿相?!北热纾笆捦越泴W起家,官至前將軍、光祿勛,宣帝遺詔輔政,領尚書事。子蕭育、蕭咸、蕭由均以經學位至二千石??锖庖蚪泴W官至丞相,其子匡咸位列九卿,后代多經學博士。王吉官至刺史,子王駿通《魯論》,官至御史大夫,孫王崇官至御史大夫,王莽時曾任大司空。經學世家的出現,說明沂蒙文化的深厚積累對沂蒙地區社會發展產生了深刻的影響”*許如貞:《沂蒙文化的階段劃分與不同階段的文化特征》,《臨沂師范學院學報》2003年第4期。。后蒼,東??ほ叭?,精通《詩》、《禮》,著有《后氏曲臺記》數萬言,培養了戴德、戴圣、蕭望之、匡衡等一大批碩學鴻儒。應該說,這些經學世家的興起和名師達卿的涌現,與沂蒙文化的深厚積淀和這一精神土壤對他們“人文化成”的滋養培育是分不開的。同時,他們的治學成就和文化傳播,也助推了沂蒙地區文化教育的大力發展。
(四)魏晉南北朝時期:沂蒙文化在中國江南異彩紛呈的輝煌時期
瑯琊名士多,避亂下江南。三國時期,沂蒙地區隸屬于魏國。漢魏易代之際,戰火連綿,民不堪命,而魏晉交替之時,司馬氏與曹氏之間也展開了殊死的血腥傾軋。西晉滅吳之后,結束了將近90年的分裂局面,中國又走向統一。但武帝死后,西晉先后發生了“八王之亂”和“永嘉之亂”,致使內戰長達16年之久。期間,豪強并起,戰事頻仍,天下散亂,典文殘落。沂蒙地區作為南北交界、兵家必爭的戰略要地而淪為戰爭重災區,人們紛紛逃離故土。這時,江南局勢相對穩定,所以沂蒙世家大族陽都諸葛氏(南遷始祖諸葛玄)、瑯琊王氏(南渡始祖王導)、瑯琊顏氏(南渡始祖顏含)、蘭陵蕭氏(南渡始祖蕭整)、泰山南城羊氏(南渡始祖羊曼)、東海郯縣徐氏(南渡始祖徐寧)、臨沂劉氏(南渡始祖劉超)等相繼大舉南遷。他們“南遷之后,或入主中樞,或執政一方,或參與官學,或興辦私學,以及通過廣泛的交游、聯姻,甚至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擴大了沂蒙地域文化的影響,豐富了沂蒙地域文化的內涵,提升了沂蒙地域文化的地位,加快了南方經濟與社會的發展”。*孟憲海、汲廣運:《臨沂文化通覽》,濟南:山東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147頁。
伴隨著南方人口的增多和經濟的發展,南北朝時期,中國的文化重心已經南移到長江流域。沂蒙世族與名賢的舉家南遷,導致了中國歷史上第一次由黃河流域向長江流域的文化大遷徙和南北文化的大交流,也在新的歷史條件和人文環境下豐富與發展了產生于泰岱之南、黃海之右、沂河兩岸的沂蒙文化的內涵,提升了沂蒙文化這一偏處山左海右之一隅、相對獨立的地域文化在全國主流文化中的影響和地位。這一時期,儒學趨于衰微,玄學逐漸興起,門閥家學鼎盛。如南朝齊武帝年間,時任國子祭酒、精通禮學的沂蒙人王儉就將學士館開辦于家宅。然而,兩漢以來由發達的經學文化與獨特的入仕制度所成就的沂蒙“經學世家”和以家族為基礎涌現出的眾多沂蒙名士,卻在魏晉南北朝時期的中國江南地區如雨后春筍般蓬勃成長起來。其中,在歷史上影響較大、成就斐然的家族有:三國時期的陽都諸葛氏,東晉時期的瑯琊王氏,南朝時期的蘭陵蕭氏,臨沂顏氏,東海徐氏、何氏、鮑氏,莒之臧氏、劉氏、徐氏,泰山南城羊氏等。他們南遷江浙、悉薈斯地,或群集建康,或星散吳會,或守望巴蜀,皆交融輝映,放射出璀璨奪目的文化光芒,形成了龐大的江南沂蒙籍杰出人才群,對當時及后世均有極大的影響。《梁書·王筠傳》記載瑯琊王氏家族時寫道:“七葉之中,名德重光,爵位相繼,人人有集?!泵鞔鷱堜呔庉嫷摹稘h魏六朝百三名家集》中,收錄臨沂人文集18部,占17.5%*孟憲海、汲廣運:《臨沂文化通覽》,濟南:山東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112頁。。沂蒙文化所反映的燦爛光輝,由此可見一斑。
魏晉南北朝時期,沂蒙南渡世家大族的眾多賢達名士在江南風生水起,或父子相繼,或昆仲齊興,或活躍于政界,或光耀于文壇,可謂群星璀璨,使沂蒙文化得以發揚光大,厥功甚偉。在此僅舉幾位文化層面上的大家:在哲學方面,有西晉末年重臣、著名清談家王衍,西晉惠帝朝司徒、推動元康玄學興起的“竹林七賢”之一王戎等;在儒學方面,有曹魏三朝重臣、漢魏之際著名經學家王朗,遍注群經、議政獻策的著名儒學家和經學家、王朗之子王肅,南朝宋時期重臣、著名天文學家和無神論思想家何承天等;在文學方面,有南朝宋時期號稱“元嘉三大家”中的顏延之、鮑照,南朝齊時期“竟陵八友”中的王融、蕭衍、蕭琛,南朝梁時期的“蘭陵四蕭”蕭衍(梁武帝)及其子蕭統、蕭綱(文帝)、蕭繹(元帝)和“東海三何”何遜、何思澄、何子朗,南朝梁“一代文宗”、繼《詩經》和《楚辭》之后我國第三部詩集《玉臺新詠》(10卷,收錄西漢至梁代詩歌662首)的編纂者徐陵,以及南朝梁文學理論評論家、《文心雕龍》的作者劉勰等;在史學方面,有南朝宋時期撰有《后漢林》200卷的歷史學家王韶之,南朝梁時期撰有《晉史草》30卷、《后漢書》100卷、《南齊書》60卷(被列為中國《二十四史》之一)的史學家蕭子顯,南朝齊時期撰有《晉書》110卷的歷史學家臧榮緒,南朝梁時期撰有《魏書》92卷的史學家、教育家顏之推等;在書法方面,有被譽為“龍躍天門、虎臥鳳闕”、影響中國書壇數千年的“書圣”王羲之。據唐代張懷瓘《書斷》及《書估》記載,瑯琊王氏中善書者屬王羲之前輩的有:王曠、王敦、王導、王廙;屬其同輩的有:王恬、王洽、王允之;屬其后輩的有:王珉、王珣、王玄之、王凝之、王徽之、王操之、王獻之、王僧虔、王志等。*于聯凱、韓延明:《沂蒙教育史》(古代卷),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07年,第96-97頁。
魏晉南北朝時期,盛行的“魏晉玄學”和“魏晉風度”以及道教和佛教的傳入,對沂蒙文化影響甚大。這期間,汲取了外來學養的沂蒙文化的成就,可以說是燦爛輝煌的。沂蒙南遷世家大族的先哲名士們,以其深厚的文化素養,釋經傳道隆禮法,為中華民族多源一體文化的大融合竟領風騷。他們光耀后世的文化成就伴隨著晉室南渡后沂蒙大族的整體南遷,將在古老沂蒙文化沃土中孕育的累累文化碩果遠播江漢,與吳、越、楚、巴蜀文化等區域文化碰撞、交融、合流,對中國江南文化的發展與發達做出了巨大的歷史貢獻。
(五)隋唐宋金元時期:沂蒙文化發展平緩、單薄、弱化的低落時期
魏晉時期沂蒙世家大族的大規模南渡,加之沂蒙地區戰亂不息、朝代迭易,使沂蒙文化在本土的發展受到了極為嚴重的影響。
隋唐時期,沂蒙文化在本土的傳承與發展基本上陷入平緩、弱化、低落的潮退狀態。這時期出現的沂蒙文化賢達為數不多,主要有:國子博士蕭該、國子助教包愷、帝師蕭德言、蕭夫子蕭穎士及其子蕭存;其他比較著名的文化名人有:顏之推、顏之儀、顏師古、顏杲卿、顏真卿,徐則、王遠之、蕭靜之等,還有瑯琊王氏后人、武周朝宰相王方慶等。同時,由于南遷沂蒙世族社會地位的漸趨衰落和家族名士影響的逐步減弱,曾經在南方光芒四射的沂蒙文化也失去了昔日的輝煌。具體顯現與弘揚沂蒙文化成就的沂蒙籍官員與學者,在數量上日益減少,在成就上漸顯單薄。
然而,“忠厚傳家久,詩書繼世長”。沂蒙文化中那些傳統的俗仁、忠誠、剛毅、正直、重義、講信的人文特質,卻在沂蒙賢人中傳承、弘揚下來。清代乾隆皇帝于1751年4月南巡沂州駐蹕蘭山縣黃梅巖時,曾在《題瑯琊五賢祠》詩中寫到:“孝能竭力王祥覽,忠以捐軀顏杲真。所遇由來殊出處,端推諸葛是全人。”*劉茂林、王慶新、葉芮:《山東名勝楹聯》,濟南:山東人民出版社,1993年,第304頁。乾隆將王祥、王覽、顏真卿、顏杲卿、諸葛亮同贊為“五賢”。他們用自己高尚的人格、高深的學問和高超的智慧傳承和弘揚了沂蒙文化的精神。南宋文天祥在《過平原》詩中也寫道:“平原太守顏真卿,長安天子不知名。一朝漁陽動鼙鼓,大河以北無堅城。公家兄弟奮戈起,一十七郡連夏盟。賊聞失色分兵還,不敢長驅入咸京。”*黃蘭波選注:《文天祥詩選》,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79年,第93頁。
五代十國時期,沂蒙地區先后為后梁、后唐、后晉、后漢和后周所統治。在這種分裂、割據狀態下,沂蒙文化的傳承與發展受到了嚴重破壞,趨于衰微狀態。宋金元時期,沂蒙地區先后由北宋、金朝和元朝統治,所以常常成為南北政權的交替統治地帶。動蕩不安的政治格局和斷續交替的多元文化,使古老的沂蒙文化黯然失色,呈現出中衰之勢。雖然沂蒙儒學尚在繼續發展,但學界名流已是寥若晨星,已經不足以照亮整個宋金元時期沂蒙歷史文化的夜空。這時期見于歷史記載的沂蒙儒學代表人物主要有傅堯俞、傅察、張莘卿、張行簡、張行信、鄒惟新、張雄飛等人。*王春華:《沂蒙儒學史》,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12年,第362頁。
此外,沂蒙地區自南北朝開始便出現了儒學與佛教、道家競長爭高、互相借鑒的趨勢,而且當時幾個少數民族政權(后趙、前燕、前秦、后燕、北魏、東魏、北齊、北周)的相繼統治也對隋唐宋金元時代的沂蒙文化產生了深遠的影響。金元時期沂蒙山區全真道的興起,女真族、蒙古族等外族入治所帶來的民族思想、文化傳統、風俗習慣和處事方式等,元朝末期回族遷入沂蒙地區后伊斯蘭教的傳播,也促進了沂蒙地域文化與外域文化的碰撞和交流。這些,都不同程度地沖擊和弱化了沂蒙文化的繼承、傳播和發展。
(六)明清時期:沂蒙文化顯現發展旺勢的復興時期
自宋代以迄明清,均以宋明理學作為正統思想。明初進一步完備了科舉制,并以八股文取士。不僅如此,明代和清初還屢興充滿血腥的“文字獄”,誅殺士人,借以強化思想和文化領域的專制主義統治。如明朝朱元璋的徐一夔案、林元亮案、趙伯寧案、林伯璟案、蔣質案等,清康熙朝的《南山集》案、《明史》案、朱方旦案等,雍正朝的曾靜、呂留良案等,乾隆朝的盧魯案、徐駿案、沈德潛案等,都是因牽強附會的文字而被定罪誅殺,有的株連甚廣,使知識分子人人自危。清末龔自珍就有“避席畏聞文字獄,著書都為稻粱謀”的詩句。明清兩朝都極力抬高程朱理學的地位,借以控制人們的思想。明成祖時編《五經大全》、《四書大全》和《性理大全》,清康熙時撰《性理經義》、《朱子大全》。從總體上看,明清兩代在思想文化領域中占統治地位的仍是經過程朱等理學家改造過的儒家思想。
這一時期,沂蒙地區由于明初和清初大批移民遷入、外來文化輸入,而且伴隨著明末清初資本主義萌芽的產生和鴉片戰爭后外國列強的經濟侵略與西學東漸,沂蒙文化領域中的民主、科學、教育意識得以增強。明末清初之后,隨著中國社會的發展、文化環境的相對寬松和西方進步思想的漸趨滲入,反對封建專制的民族意識和強盛中華的呼聲得到了進一步的認同。伴隨著傳統文化向近代文化的逐步轉型,沂蒙士人順應時勢,逐步接受了“經世致用”的先進思想并積極投入這一文化潮流,這為暗夜中期待黎明的沂蒙文化的復盛和活躍提供了有利條件。
明清時期,沂蒙地區的學校教育較為興盛。在官學方面,沂蒙地區設立了府學和若干書院、縣學及鄉間社學;在私學方面,則有鄉塾、家塾、私塾、義學等。自1901年清光緒帝頒布“興學詔書”后,沂蒙地區創辦了各級各類“學堂”,新式學校教育開始出現和發展。這些,都為沂蒙文化的復興和繁榮奠定了基礎。在明清兩代的沂蒙文化體系中,一方面,占主體內容和主導地位的依然是儒家文化,讀書人仍把讀“四書五經”、科舉仕進作為人生的目標追求,而致科第連綿、英才迭出;另一方面,沂蒙士人入仕以后,多能勤政愛民,敢于仗義直言、指陳時弊。此外,受儒家思想的影響,沂蒙社會也形成了忠義、孝悌、慈善、禮儀、誠信等優良風尚,沂蒙文化由此而逐漸呈現出一些新的氣象和上升發展的復盛勢頭。
明清兩代的沂蒙地區,文化復盛,人才輩出。沂蒙士人仍以儒家思想為精神支點。在傳播儒學方面較有影響的人物有:翰林李應蝄、莊陔蘭,拔貢徐養純,進士王守正、蕭九成、劉淑愈、于騰,監生丁景、許翰,舉人李宗周、鄭曾述、劉階升、孫熊兆、盛夢齡、楊永澤、王景禧,以及臨沂籍的庠生李談、劉金銘、彭蘭琪、陳錫章等。*于聯凱:《儒學在沂蒙地區的傳播》,《臨沂師范學院學報》2002年第1期。這一時期,忠義思想、孝悌品德、慈善意識、宗教觀念等成為影響深廣的社會文化思潮,尊孔崇儒、服膺理學的趨向在沂蒙文化中濃郁地體現出來。期間,沂蒙地區雖然沒有出現全國性的顯赫人物,但也培養了一些身居廟堂而心憂天下的天子近臣和勤政為民、恪盡職守的地方官員,如王琎、翟溥福、李驥、杜澤、張景華、劉樸、王雅量、王思衍等。同時,沂蒙地區也成就了一批經世致用的學問世家:如“館閣世家”蒙陰公氏,自公勉仁于1490年(明孝宗弘治三年)中進士始,至公鼐五世蟬聯進士(1601年),而公鼐與其父皆入翰林,授編修,累官禮部右侍郎。他為官清正,反對魏忠賢專權,后稱病歸里,去世后贈禮部尚書。明光宗曾親書“理學名臣”匾額賜予其家。*于聯凱、韓延明:《沂蒙教育史》(古代卷),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07年,第193頁。莒州大店(今屬莒南縣)莊氏,自明代莊謙于1612年中舉、1619年中進士之后,至清末共有進士8名、舉人19名,另有拔貢、歲貢等百余名,太學生(含國學生)127名。其中有父子進士(莊瑤、莊錫級父子)、父子舉人(莊許、莊恩藝父子),還有兄弟進士、兄弟舉人多名,被人們贊為科甲連第、累世不絕。*王春華:《沂蒙儒學史》,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12年,第404頁。據新修撰的《日照丁氏家譜》(八修)記載,日照丁氏家族在明清兩朝代傳儒學,先后有進士15人、舉人49人。*王春華:《沂蒙儒學史》,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12年,第485頁。此外,莒縣管氏、沂水劉氏、臨沂宋氏等家族也都是人才輩出。
(七)近現代:沂蒙文化輸入先進思想和革命文化的煥然時期
自1840年鴉片戰爭至1949年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這段時間,是中國歷史上的近現代時期。1840年至1842年的第一次鴉片戰爭及中國近代史上第一個不平等條約——《南京條約》的簽訂,是封建的中國淪為半殖民地半封建中國的歷史轉折點。此后,在“反對外敵、救亡圖存”的民族呼聲中,在“學習新學、經世致用”的思想影響中,在“革命”與“戰爭”的斗爭浪潮中,沂蒙文化輸入了一些新的進步思想和精神元素,同時也生出了許多新的文化特點。
這一時期,沂蒙“新學”知識分子的改良主義思想和以夷制夷、學習西方先進科學技術的民族覺悟,從一定程度上打破了沂蒙士人的傳統認知和沂蒙文化的傳統格局。丁惟魯、王思衍、莊清吉參與了1895年的“公車上書”,王景禧、蔡曾源曾積極支持1898年的“戊戌變法”,他們都積極倡行除舊布新、變法圖強。為反對帝國主義列強的文化侵略,沂蒙人民相繼爆發了“神山教案”(1898年)、“日照教案”(1898年)、“沂水教案”(1898年)、“莒州教案”(1899年)、“費縣教案”(1900年)等大小凡數十起反洋教斗爭,形成了中國近代史上著名的“沂州教案”。1905年8月20日,孫中山先生在日本組織創建了“中國革命同盟會”并提出了“驅除韃虜,恢復中華,建立民國,平均地權”的政治綱領,對沂蒙先進知識分子影響甚大。以留學日本的沂蒙籍同盟會會員李光儀、周建鎬、莊陔蘭、趙保太、段蔭遠、于化春、周瑞麟、劉佛緣等人為代表的沂蒙辛亥革命的先驅們,回沂蒙后積極在各地興辦新式學堂,建立革命組織,傳播民主思想,創辦進步報刊,在沂蒙地區大力開展各種新型的文化宣傳活動。其中李光儀對資產階級民主革命思想在沂蒙的傳播貢獻最大。1916年8月,李光儀之弟李淑九在臨沂創辦了《東魯日報》,臨沂城人夏侯先創辦了《教育月刊》。之后,一大批宣傳新思想、新文化、新風尚的進步刊物在沂蒙地區應運而生。
五四運動之后,沂蒙地區一批思想先進的青年作家如王思玷、劉一夢等,開始在中國文壇嶄露頭角。受新文化運動影響,王思玷曾在茅盾主編的《小說月報》上連續發表作品,深得茅盾好評;劉一夢加入了蔣光慈組織的革命文學團體《太陽社》,發表的小說《失業之后》受到魯迅高度贊揚。而在思想文化領域的最大變化,是馬克思列寧主義在沂蒙的開始傳播。新文化運動強烈地沖擊著沂蒙地區,民主與科學的思想逐步深入人心。被稱為“沂蒙之子”的王盡美,作為當時全國58名黨員之一,作為出席中共一大的13位代表之一,作為山東黨組織的最早創立者,曾冒著生命危險到沂蒙地區傳播馬列主義真理,撒下革命文化的火種;1927年4月,中共沂水縣支部正式成立,這是臨沂地區建立的第一個共產黨組織,為后來沂蒙抗日根據地的建立奠定了先進的思想基礎。1928年12月,中共沂水縣委成立。1929年10月,中共魯南第一支部創建。這一時期,最早在沂蒙地區傳播馬列主義的沂蒙籍代表人物主要有:王盡美、劉曉浦、劉一夢、李清漪、李清濰、王敬齋、劉鳴鑾、孫金宣、郭云舫、孫善師、劉之言等。其中劉曉浦后來任中共山東省委執行委員兼秘書長,劉一夢任團省委書記,叔侄因叛徒告密被捕,1934年4月5日與中共一大代表鄧恩銘、中共山東省委書記劉謙初等22人被軍閥韓復榘槍殺于濟南,史稱“四·五慘案”。
抗日戰爭和解放戰爭時期,伴隨著沂蒙革命根據地的建立和鞏固,沂蒙地區逐步發展成為全省的政治、軍事、文化、教育中心,成為全國革命文化最活躍、最繁榮的地區之一。有首歌唱得好:“蜿蜒的沂水,巍峨的蒙山,前進的戰士們盛會空前。我們在抗戰中成長,我們在烽火中鍛煉,三千八百萬人民的意志,已鑄成鋼鐵的巨拳。粉碎投降的危險,掙斷奴隸的鐵鏈?!杂傻墓饷⒃诔孔x中輝耀,解放的旗幟在黎明中招展。”這時期的抗大一分校、毛澤東青年干部學校山東分校、山東省抗戰建國學院、濱海建國學院、山東大學、山東公學、華東軍事政治大學、蘇魯豫皖邊區省委黨校、山東抗日軍事政治干部學校、山東魯迅藝術學校等,在傳播革命思想、豐富沂蒙文化方面做出了重要貢獻。在抗戰氛圍和革命思想的浸潤下,沂蒙涌現出了用乳汁救助傷員的“紅嫂”明德英、創辦八路軍機關托兒所的“沂蒙母親”王換于、擁軍模范“沂蒙六姐妹”以及百萬民工踴躍支前等英雄群體,由此而孕育和形成了黨政軍民“水乳交融、生死與共”的“沂蒙精神”。
這一時期,沂蒙文化成為傳播革命思想的文化、團結黨政軍民的文化、奪取戰爭勝利的文化和緊接地氣的大眾文化。通過《大眾日報》、《山東畫報》、《山東教育》和《戰士報》、《軍政報》、《前衛報》、《沂蒙導報》等報刊雜志,通過“山東文化界救亡協會”、“山東藝術工作者協會”、“新文字研究會”、山東魯迅藝術學院和戰士劇社、姊妹劇團、魯南劇社、黎明劇社、沂蒙國劇社、抗大一分校文工團、魯南文工團、濱海軍分區宣傳隊、農村劇團、秧歌隊等文藝團體,通過《跟著共產黨走》和《沂蒙山小調》等革命歌曲,通過戲劇、曲藝、詩歌、快板、壁報、街頭詩、傳單、讀報、標語、演說等豐富多彩、喜聞樂見的形態和方式,沂蒙紅色文化得到了廣泛傳播,為抗戰勝利和全國解放做出了巨大貢獻。
(八)當代:沂蒙文化特別是沂蒙紅色文化豐富與弘揚的升華時期
這一時期,主要是指1949年之后這段歷史。根植于沂蒙文化、革命傳統和社會主義建設實踐沃土上的沂蒙紅色文化——沂蒙精神,經過戰爭年代的洗禮、建設時期的陶冶、改革開放的考驗和新世紀新時期的充實和發展,已成為激勵我們前進的強大的精神力量,并在新的時代條件下不斷得以豐富和弘揚?!皭埸h愛軍、開拓奮進、艱苦創業、無私奉獻”的沂蒙精神,是人民群眾創造的精神,是中國共產黨締造的精神,是培育和踐行群眾路線的精神。沂蒙精神是黨性和人民性高度統一的生動體現,是黨同群眾保持魚水關系和血肉聯系的真實寫照,是堅持黨的群眾路線的成功典范。沂蒙精神絕不是一種單純區域性的、自我封閉的、只適應于戰爭年代的精神文化形態,而是一種流動的、進取的、拓展的、深遠的精神文化,具有跨越時空的意義,是一種永不歇息的歷史傳承,是當代中國的民族精神和時代精神。我們應當不斷地從沂蒙精神中汲取寶貴的政治智慧和豐富的道德滋養。
2013年11月28日,習近平總書記在山東考察工作結束時的講話中曾語重心長地說:“山東是革命老區,有著光榮傳統,軍民水乳交融、生死與共鑄就的沂蒙精神,對我們今天抓黨的建設仍然具有十分重要的啟示作用?!薄耙拭删衽c延安精神、井岡山精神、西柏坡精神一樣,是黨和國家的寶貴精神財富。”他強調指出,對沂蒙精神“要不斷結合新的時代條件發揚光大”。*《習近平:匯聚起全面深化改革的強大正能量》,新華網2013年11月28日。
發揚光大沂蒙精神,既是歷史對時代的昭示,也是時代對歷史的呼喚。沂蒙精神具有豐富的思想內涵,其中一個最核心的方面,就是那種水乳交融、魚水深情、生死與共的黨群關系、干群關系、軍民關系,這是沂蒙精神的思想之宗、實踐之道。“在今天,沂蒙精神時刻提醒我們:尊重群眾、聯系群眾、依靠群眾、服務群眾,既是我黨的優良傳統和政治使命,也是干部的社會責任和感情寄托。說到底,就是要回到原點,找到人民群眾這個最基本的根基、血脈和源泉?!?韓延明:《發揚光大沂蒙精神的理性沉思》,《大眾日報》(理論版)2014年12月21日。雖然沂蒙精神的載體——紅色征程在歲月的年輪上漸行漸遠,但其深邃的內涵卻在不變的傳承中離我們越來越近,絕不會因時光淘洗而褪色。我們要讓與時俱進的沂蒙紅色文化——沂蒙精神放射出新的時代光芒!
“治天下者以史為鑒,治郡國者以志為鑒。”鑒往知今??v觀沂蒙文化孕育、生成、演進與發展的整個漫長的歷史過程,雖然既有輝煌時期,也有低落階段,但卻始終聚而不散、傳而不衰,一直在無間斷地、與時俱進地向前發展著。從中我們可以得到這樣一個啟示:自原始社會結束進入階級社會以來,伴隨著社會形態的演變和政治經濟的推進,沂蒙文化也經歷了一個由低級向高級的不斷成熟、更新和豐富的發展過程。這種漫長、曲折的發展變化過程,既表現為承前啟后的繼承性和與區域文化交匯融合、相互吸納的包容性,又表現為前后時期相比較的變異、革新和前進,體現了沂蒙文化一脈承傳、生生不息的強大的生命張力。現階段,沂蒙文化將通過對沂蒙人民文化素質和人文修養的影響與塑造,大力弘揚沂蒙精神,全面發展沂蒙經濟,以進一步提振沂蒙文化的自信和自強。
Probe into Historical Periodization of Formation and Evolution of Yimeng Culture
Han Yanming
(Party History Research Center, Shandong Provincial Committee, Communist Party of China, Jinan Shandong,250001)
Extensive and profound, and with the long history of its generation and evolution, Yimeng culture consists of the following main stages. The pre-historic stage is the period in which it originates itself and develops independently; the expansion stage, in which it goes out of the Yishu River Basin and integrates with central-plain culture, is from the Western Zhou dynasty to the Spring and Autumn and the Warring States Period; the stage of the Qin and the Han dynasty is the booming period of glory,in which it vigorously thrives after its integration into the mainstream of Chinese national culture; the stage of the Wei and the Jin, and the Northern and Southern Dynasties is the period in which Yimeng culture cuts a conspicuous figure in regions south of the Yang-Tze River; the stage of the Sui, the Tang, the Song, the Jin, and the Yuan dynasty is the period in which its spread and development gently declines; the stage of the Ming and the Qing dynasty is the period in which a new momentum of its development emerges; the modern stage is the period in which advanced thoughts and revolutionary spirit make it take on an entirely new look; and the present stage is its sublimation period in which Yimeng culture, especially its red culture, is enriched and carried forward.
Yimeng culture; generation and evolution; historical periodization; revelation
2014-10-07
韓延明(1959—),男,山東肥城人,中共山東省委黨史研究室巡視員,教授,博士,博士生導師;山東省馬克思主義群眾觀研究中心主任,享受國務院政府特殊津貼專家。
G127.52
A
1001-5973(2015)01-0049-14
責任編輯:寇金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