聾啞人乞討背后

徐荔　孫科濃

2012年8月的一天，兩個聾啞女子神色慌張地走進上海市公安局軌道分局派出所，在那里焦急地比劃了半天。民警見狀，一邊示意她們用筆寫出來，一邊緊急聯系聾啞人翻譯到場。經過書面和翻譯的溝通，一個通過誘騙、控制13名聾啞人乞討斂財的犯罪團伙浮出水面。

“我雖然不能為世界帶來美妙的聲音，但是我可以帶來溫暖……獻出你的愛心，回報一生平安。”一張略帶黃色的紙上寫著一段煽情的話，旁邊擺著一堆粗糙的鑰匙扣。原來這是聾啞人在“義賣”鑰匙扣，每個價值人民幣10元。 需要這種“愛心捐款”的，是兩個年輕的聾啞女子，一個叫于鳳玲，另一個叫馬紅娟。她們是老鄉，都是20歲出頭的年紀。 類似這樣的“愛心捐款”，2012年夏天在上海許多地方都可以看到。很多人出于善良向這些聾啞人伸出了援助之手，卻沒想到這可能是一個騙局，而這些聾啞人同時也是受害者。

2012年6月的一天，喜歡上網的于鳳玲在QQ上發現了一個由聾啞人組成的群。群主蔣哥熱情、幽默，見多識廣，向于鳳玲描述了一個處處是機遇的上海。于鳳玲想著自己年紀已經不小了，可由于是聾啞人，一直找不到工作，找不到男朋友，于是，她對去上海產生了興趣。可她轉念一想，自己沒文化也沒手藝，擔心不好找工作。然而，蔣哥仗義的一句“包在我身上”，徹底說服了于鳳玲。

于鳳玲找到了與她同病相憐的馬紅娟，馬紅娟一聽這消息也興奮起來，表示愿意同往。 2012年7月，于鳳玲和馬紅娟不顧父母的勸阻，到上海投奔了蔣哥。

然而到上海后的一切讓于鳳玲和馬紅娟始料未及。蔣哥把她們安頓在—個地方后，借口要幫她們找工作辦手續，就把兩人的身份證、殘疾證和銀行卡都拿走了，并且沒有再還給她們。沒過多久，于鳳玲和馬紅娟就發現，這個地方還有很多聾啞人。通過交流，她們知道自己上當了。

原來，蔣哥口中的所謂“工作”，就是召集于鳳玲等聾啞人開一個培訓會，向每人發一張寫著悲慘故事的“求助狀”和一些廉價手工藝品，然后要求他們去人流密集的地方尋求募捐。 于鳳玲和馬紅娟非常生氣，她們到上海不是來做叫花子的，這樣的做法又丟人又騙人。蔣哥一下子露出了真面目，威脅她倆說：“不干就有你好看的。”在蔣哥的逼迫下，于鳳玲和馬紅娟無奈開始了乞討的生活。

剛開始“工作”的時候，蔣哥派人盯著于鳳玲和馬紅娟，于鳳玲和馬紅娟表現得很乖巧，這讓蔣哥漸漸放松了警惕。2012年8月的一天，她們趁蔣哥不注意，飛奔至派出所報案，這才使這個犯罪團伙的罪惡行徑得以曝光。

在接到于鳳玲和馬紅娟的報案后，警方開始偵查。不久，民警就發現這個蔣哥有兩處窩點。條件成熟后，警方一舉搗毀位于浦東新區的兩個窩點，解救了13名聾啞人。

蔣哥的原名叫蔣武，也是一個聾啞人。2012年，他在網上認識了袁單、陳輝夫婦以及龐勇夫婦。同樣的生理缺陷讓他們相見恨晚，為了方便聯系，他們組建了QQ聊天群。 蔣武是上海人，早在2002年--就因盜竊和搶奪罪被判過刑。在群聊中，他提議大家想辦法賺點錢，并且很快就提出了+法子。蔣武說，聾啞人之間比較容易產生信任，他們可以利用這點把各地的聾啞人集中到上海，組織他們乞討。蔣武的話讓QQ群里的其他人也動心了，他們同意了蔣武的計劃，并開始分頭行動起來。

蔣武等人起初在QQ上與各地的聾啞人聊天，以幫忙找工作為由頭，騙他們來上海發展。后來，他們甚至打起了身邊熟悉的聾啞人的主意。為了賺大錢，蔣武他們越來越不擇手段，龐勇夫婦甚至拐騙了兩名聾啞兒童來乞討。

蔣武對這些聾啞人進行的培訓，無非就是讓他們以悲慘身世吸引路人。他要求部分聾啞人假借“義賣”的名義，把成本不到1元的東西以10元賣給他人。對另外一部分聾啞人，則要求他們直接跪地乞討。蔣武等人進行了分工，每人負責一塊區域。

蔣武等人雖然聲稱每人每天只需上交200元，作為住宿和伙食的費用，但事實上，他們把聾啞人每天所有的乞討款都沒收了。如果有誰沒有完成200元的指標，蔣武就以不讓吃飯，甚至用皮帶抽打的方式來懲罰。有幾個聾n，111A～圖逃跑，被抓回來后都遭到暴打，使這些聾啞人再也不敢滋生逃跑的念頭。

在被解救的聾啞人中，有一位滿臉稚氣的女孩特別引人注目。這個女孩叫陳瑩冰，廣東汕頭人，才13歲。2012年7月的一天，她和同學鄭婉琴在公園里游玩，兩人正在開心地用手語交流時，突然來了一對青年男女。

這對青年男女用手語告訴陳瑩冰，他們在上海做生意，這次是到廣東來進貨的，然后描述了上海的無盡繁華。那個男子用手語說：“上海有個歡樂谷，什么刺激的都有，可好玩了！”一席話讓兩個小女孩怦然心動，不禁流露出無限神往的表情。女子趕緊趁熱打鐵說道：“我們很喜歡你們，要不請你們到上海去玩一趟，費用我們包了。”于是，這兩個孩子跟家里連個招呼都沒打一聲，就欣然跟隨這對青年男女走了。

沒想到，一到上海，鄭婉琴就被送走了，此后下落不明。陳瑩冰被要求假裝失學兒童，到地鐵站去乞討。有一次，地鐵站面包店的香味不時地飄過來，引得陳瑩冰的胃一陣陣痙攣。就在她拿起那些乞討所得的錢，打算向面包店奔去的時候，她被蔣武緊緊抓住了。等待她的不是面包，而是一天不讓吃飯的懲罰。

這些聾啞人就這樣被控制著，每天為蔣武等人賺錢。短短半年，蔣武等人就賺得盆滿缽滿。他們還打算繼續誘騙更多的聾啞人來上海，如果不是于鳳玲和馬紅娟的報案，這個犯罪團伙也許還會害更多的人，騙更多的愛心。

蔣武等犯罪嫌疑人被抓獲后，案件很快就移送到了閘北區檢察院。閘北區檢察院經審查，以蔣武等人涉嫌組織殘疾人、兒童乞討罪，龐勇夫婦涉嫌組織殘疾人、兒童乞討罪和拐騙兒童罪，向閘北區法院提起公訴。（文中人物均為化名）

（桃之妖妖摘自《百姓生活》2014年第4期，圖/飛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