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著的光陰（組詩）

海煙

還有什么比這跛行的歲月

更為長久

這境況，糟糕得沒有回旋的余地

它在十二月沉重的大霧下

在長一聲短一聲鳥兒的哀鳴里。

十二月，仿佛一座金字塔

抑或是秘密的抽屜塞滿了帳單

收據、證書和抒情詩歌

還有一些不為人知的噩夢卷進書頁。

它們安靜地躺在那兒，散發著刺鼻的

味道，像開口的汽油瓶

在它們經年持續不散的時候

還有什么比這跛行的歲月更為長久？

這個與時代不相匹的人

終于打破了那面虛妄之鏡

越過生活的碎片

就像鳥兒一樣從枝頭飛走。

與鳥兒不同的是——

她在春天來臨時

不再有亮麗的鳴叫。

更像是一顆流星那樣在夜晚

剛剛升起時就隕落了。

她沒有其他星星的幸運

和永無止境。

因為不想依寄更高的眼神

也不想為某些東西

跪下雙膝

這個與時代不相匹的人，沿著

一條荊棘的路，從空曠走到空曠

很快，就要像踏上橋梁一樣

越過那令人心寒的深淵了。

中年的灌木

我中年的路上

長著一些無花的灌木

與盛放的時節毫無關聯。

它們如同被禁止的陰影

抑或是被風雨所侵蝕的夢境。

它們種植在秋天的路上，

哀悼著

遲暮的必將老去的青春。

此刻它們前所未有的沉默

對花園里的繁榮一無所知。

穿過中年的棧道

仿佛一些被時間驅逐的罪人。

我中年的寂靜是白色的

秋風輕輕一吹

就不可覺察地穿過了你的血液。

若我將來有所懷念

秋天在巨大的沉默中到來，

白露已使所有的愛情之歌變得黯淡。

此時，我們在平庸中枯萎

并在愛情的尾聲中告別。

若我將來有所懷念，我會痛苦地哭泣。

現在我生活在高貴的事情中，那是因為

我在繆斯的眼睛中看到了詩歌的故鄉。

在我心靈的山坡上

十二朵百合花蕾，被夢的雨水所澆灌

突然間愉快地盛開了。

我的鏡子被我的臉頰染得緋紅，

而我如此疲倦，

靈魂和肉體必須繼續齋戒。

我把我裹在百合花里的身體

留給三月的春風——

幻想者

十一月，第一場雪來臨之前，

我們從一種熟悉的關系

成為一種

陌生的關系。

這空寂，是一個房間的寬度

和一個夜晚長度的總和，

是一個天真的幻想者

遇到考驗。

我前面看到的

是安靜的水，

而水下面是濁浪橫行，

更多的是浮萍

來路不明，去向不明。

盡管這秘密所稟有的野心

早已把美貶為烏有

也不能阻擋

我對生活的熱愛，并為此

前赴后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