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良的價值

□ 閆　巖（河北）

善良的價值

□ 閆巖（河北）

蘇超今年45歲，是個房地產(chǎn)老板。蘇超的妻子馬敏比他也不差，是市工商局副局長。他們有一個兒子叫蘇鶴，今年15歲，剛剛初中畢業(yè)。這蘇鶴既是富二代又是官二代，自然嬌生慣養(yǎng)，要星星不給月亮，要蜂蜜不給白糖。

這不，蘇鶴中考完就要了一輛價格不菲的單車，成天騎著它到處亂竄。這天他騎著單車去學校打籃球，回來時和幾個同學在路上飆車。由于他的單車性能好，所以跑的最快，他邊蹬車邊得意地往后看，結(jié)果沒注意到一個老奶奶正在過斑馬線，一下子把老奶奶給撞倒了。蘇鶴嚇得渾身顫抖，再看他的同學們，早就不見了蹤影。看著老奶奶躺在地上不動了，蘇鶴的第一反應是趕緊送醫(yī)院，于是他顧不得扶單車，向來來往往的車輛求救。

10分鐘后，一輛出租車停在了他的面前，司機幫助蘇鶴共同把老奶奶送到了醫(yī)院。出租車司機在醫(yī)院放下人就走了，看著醫(yī)生把老奶奶推進了急救室，蘇鶴才哭著給爸爸打電話：“爸爸，我撞倒了一個老奶奶，正在醫(yī)院急救呢，你快過來吧。”

爸爸在電話里張口就罵：“你個混蛋，怎么不先給我打個電話就送醫(yī)院了？”蘇鶴委屈地說：“我急著把老奶奶往醫(yī)院送，哪兒有時間給你打電話呀。”爸爸開始教訓他：“如果真是你撞的，撞死了還好，一個老太太，賠個有數(shù)的錢拉倒，要是撞不死，那錢可就沒數(shù)啦，你真是氣死我了。”蘇鶴對爸爸說：“真是我撞的，死活我不知道，正急救呢，爸爸你快來吧。”

蘇鶴給爸爸打完電話又給媽媽打：“媽媽，我不小心撞了一位老奶奶，老奶奶正在醫(yī)院的急救室搶救呢，你快過來吧。”媽媽急切地問：“寶貝你受傷了沒有？”蘇鶴答：“我沒事，就是老奶奶挺嚴重的。”媽媽如釋重負地說：“你沒事兒就好，那老太太哪兒受傷了？”蘇鶴說：“我沒看到哪兒受傷，就是老奶奶不說話也不動，像死了一樣。”媽媽也開始訓蘇鶴了：“你這傻孩子，你上當了。那老太太是裝的。媽媽昨晚就做了一個不吉利的夢，就知道今天不會有好事，本來早上想給你說的，上班急沒顧上。看，被人訛上了吧？不過寶貝你別害怕，媽媽馬上就到。”

蘇超和馬敏來到醫(yī)院，看到急救室門口就兒子一人，并沒有老太太的家人，松了口氣。馬敏拉起兒子就往外走，蘇超也跟在后面，然后馬敏把兒子推上車，一家三口開車走了。蘇鶴在車里著急地說：“老奶奶還在急救呢，我們不能走，得想辦法找她的家人。”爸爸著急地喊：“你給我閉嘴，回家給我老老實實待著去。”媽媽倒是很平靜，她說：“沒事兒寶貝，回家該吃飯吃飯該睡覺睡覺，醫(yī)院的事兒你不用操心，放心吧，我們會處理好的。”蘇鶴知道自己惹事了，也不敢再吱聲。總之，這件事有了爸爸媽媽，他就有了救星。

一晚上，蘇超和馬敏都沒有閑著。這個時候顯出馬敏的能耐了，她帶著蘇超找到一直關系不錯的市交警總隊隊長劉常有，哥們兒長哥們兒短的把這個情況說了一通，希望劉常有能調(diào)出當時的監(jiān)控錄像。劉常有不傻，也知道兩個人的能量，于是連夜到監(jiān)控室查看，結(jié)果監(jiān)控錄像中和蘇鶴說的一樣，確實是蘇鶴撞到了老太太，而后看樣子老太太還撞的不輕，不像是裝的。

怎么辦？蘇超對劉常有說：“老兄，這事兒就靠你了，我們不會虧待你。”劉常有說：“這事兒要遇上別人，打死我，我也不辦，你們不是外人，我是豁出來也得辦。這事兒說好也好辦，毀掉證據(jù)就萬無一失了。”于是，他出主意叫蘇超賄賂了一下他的手下，再加上他的命令，監(jiān)控里一下午的影像資料就因“線路故障”而清掃一空。

辦完這一切，蘇超和馬敏心才松懈下來，開車疲憊地往回走。誰知這時有人給馬敏打過電話來。“喂，你是蘇鶴的媽媽嗎？”對方問。馬敏一激靈問：“請問你是哪位？”對方答：“我是人民醫(yī)院的醫(yī)生，老太太的家人已經(jīng)趕到，她的家人希望能盡快見到你們。”馬敏問：“醫(yī)院怎么會有我的電話？”醫(yī)生答：“是你兒子當時留下的聯(lián)系方式。”

馬敏放下電話就開罵：“這個小兔崽子真是要把人氣死，還把電話留在了醫(yī)院。”看到馬敏著急，蘇超反過來開始安慰她：“媳婦兒，別急了，不就是撞了個老太太嗎？死了，咱賠，不死，咱給她治病，咱家不缺那幾個錢，別著急了。”馬敏氣呼呼地說：“不是錢不錢的問題，是這小兔崽子太缺少社會經(jīng)驗了。人家撞了人跑還跑不及呢，他竟然給醫(yī)院留下聯(lián)系電話。”蘇超安慰她：“這也不能全怪孩子，都是咱們整天忙的，顧不上給他講這些社會知識。吃一塹長一智。”馬敏說：“你說的對，以后咱們得多陪陪孩子，多教育他，讓他明白現(xiàn)在社會的復雜性。”

真是應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那句話，一個電話，蘇超和馬敏就跑不了了，所以只有不跑了。他們剛趕到醫(yī)院，就傳來了老太太搶救無效離開了這個世界的消息。老太太的家人此時正悲痛地在急救室大哭，根本顧不上和他們說話。趁這個機會，馬敏拽著蘇超到主治醫(yī)生那里打問老太太搶救過程中的一些情況。

醫(yī)生說：“老太太本來就是個心臟病患者，經(jīng)過這么重重一摔，就挺不住了。”馬敏一喜，問醫(yī)生：“她原來有心臟病？怨不得呢，摔了一下就死了，那你們現(xiàn)在有老太太的姓名和家庭資料嗎？”醫(yī)生說：“有，剛才老太太家屬來時，讓填了一份。”馬敏說：“讓我們看看行嗎？”醫(yī)生就把資料拿了出來。馬敏抄下了老太太的名字和家庭住址。

馬敏拉蘇超找到一個無人的地方說：“你快找你公安局戶籍科的同學查一下老太太的家庭情況，我們看他家庭情況再想方案處理。”蘇超拿起電話就撥號，電話接通后，他急切地沖對方說：“老李呀，我有點急事兒，你趕緊給我查一下鳳凰小區(qū)一個叫馬金玲的人，然后把她的家庭情況告訴我。”同學就是同學，老李二話沒說就跑到單位去查。不一會兒老李打來電話說，鳳凰小區(qū)的戶籍上沒有叫馬金玲的人，但他通過片警打問到，鳳凰小區(qū)那個蔬菜專賣店店主的母親叫馬金玲，她跟女兒住在店里。

一聽是個賣菜的，蘇超和馬敏又減輕了一些沉重。他們商量了一下對策，然后胸有成竹地去找老太太的女兒。老太太的女兒被馬敏從太平間里叫了出來，她一副悲痛的樣子。馬敏表示同情地說：“你母親不在了，我們也很痛心。可是這事兒我們已經(jīng)打問過路人了，并不是我們孩子的過錯，是你家老太太橫穿馬路時不小心撞在我兒子的單車上了。”蘇超也說：“我們了解了一下你們的家庭情況，知道你家條件不是太好。出于道德這個層面，我們愿意幫你一把。你說你要多少錢，只要不過分，我們就給，好讓老太太走的安心一些。”馬敏接著說：“是呀，我們家也不在乎幾個錢，你說吧，我們就當幫助窮人了，積善行德。”蘇超接著說：“你開個價吧，只要我們能接受，我們愿意幫助有困難的人。”

……

老太太的女兒悲傷地對視著他們夫婦的唇舌，半天才開始講話：“我聽護士說了，是你孩子把我媽送到醫(yī)院的，我非常感激他，他是個善良的孩子。我媽媽已經(jīng)離開了這個世界，人死不能復活。你們回去吧。但是我有一個要求，我求你們不要把我媽媽去世的消息告訴你們的孩子，我不愿看到孩子如此純真善良的心靈留下灰暗的陰影，孩子的路還長——”

說完，老太太的女兒轉(zhuǎn)身走了，頭也沒回。

蘇超和馬敏驚愕了許久，相視無語，眼里彌漫著一種迷茫。他們從來不知道，原來，孩子的善良比他們的金錢與權(quán)勢更金貴。頓時，在孩子面前，他們覺得自己已經(jīng)渺若塵埃。

（責編/方紅艷插圖/忻秉勇）